<>后面几天算清净,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这些天,陆陆续续从各地来了不少今年的新人。
一个月后,从天下选才的人差不多都到全了。东方强,东方臣——就是那个好人谢臣东,如今他已经叫东方臣——等等这些我在洛阳就认识的人也到了。
今天的晚饭,照例是全体入士的集体聚餐,偌大灯火通明的主餐厅排满了方桌,各自小集团的人在一起喝酒吃饭,还有不少人在依次挨桌敬酒。
这几百人已经分成了不少大大小小、层层叠叠的小团体,甚至今年刚提携的新人都有了各自的团体——有家主的人,有三个少爷的人,甚至还有其他少爷的人,还有哪边也不沾的。
我和东方良、东方天、东方启、东方岳、东方强,还有不少其他东方永白的手下在一起交谈。
旁边那几桌是东方永德的人,包括东方臣等。东方臣走过来,举起酒杯对我说:“兄弟可以啊,居然让你找了机会。”
我:“凑合吧。”
他:“会试怎么样?”
我:“听天由命!”
他:“敬兄弟一杯。我最佩服的就是你这种不服气的劲儿。可惜我自己总是不喜欢改变。”
“说到这,”他继续说,“我现在已经不是男人了。就在洛阳。瘫了一个月。唉,早晚有这一天,谁让我不是我大哥。妈的,这就是命啊。”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说:“妈的我也快了,说不定还更惨。”
他:“兄弟保重。我回去喝酒了,被他们看见和二少爷的人在一起,影响不好。据说他们闹得越来越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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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东方贵走到屋子中央站定。
瞧着他的马脸,真想拿酒杯砸过去。
东方贵站定了,大声说:“大家注意下。明天是王储大婚的日子。我们和王储关系很铁的,兄弟们都出去乐呵乐呵去!我给大家放假了!”
大皇子即是皇储,将来的皇帝;二皇子即是王储,将来的王爷。
所有人都大笑喊叫,继续一轮一轮地喝酒。
我们这边有人说:“妈的是东方永武和王储好吧!”
东方强:“大少爷和王储是皇家大学的同班同学呢。”
东方天:“又不是和皇储!说不定哪天新皇即位,第一个处死的就是王储!”
我赶紧朝他使眼色,难道这家伙喝醉了?幸好我们这桌都是东方永白的人,而且人人都在猜拳喝酒。
当今皇储叫朱鸿华,王储叫朱鸿风——据说两人不和。明天大婚的是王储,皇帝已经下令大赦天下、天下共庆。王储的王储妃是长安郭氏的嫡长女——准确地说是长安县的长安郭氏。
长安县就是以前的帝京长安城。帝京被毁几次后,某个皇帝在原址的西边重建新都,即为新的长安城。迁都后,留下来的旧长安城就被称为长安县。即使被废,旧长安依然气势恢宏,人员达百万之巨。
长安郭氏延绵千年,是天下最大的士族之一,被称为“天字号十二世家”之一。他们的总部虽也在长安城,但根基还是在长安县。在旧长安,几个街区都是他们家的。
王储大婚的流程是:王储去长安县迎娶王储妃,把王储妃从长安县接到长安城,路上发放大批皇家礼品,与民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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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院子里已经有了更多的轿车汽车、更多的人。
东方永武、东方永白、东方永德也都来了。
东方永武看起来非常激动、兴奋。
他手下说着他和王储一起上学时的事儿,人们不时故意地谄媚地问,再谄媚地回答,再谄媚地笑,而东方永武得意地看着他们。
东方永德也在一旁听东方永武讲述着“我和王储在一起的日子”。
东方永白没有任何表情。
车队要出发了,同样我们三个——我、东方启、东方岳坐在一辆轿车上。
我一想起上次东方岳被挤进卡车跟下人一起站的事就想笑。
这时,大小姐东方明月又出现在侧车门前,又盯着我旁边的东方岳说:“闪开,我要坐。”
东方岳满嘴嘟囔着、满脸怒气地下车。此时轿车座位更加不够,而且三个少爷和其他老人也在,他只是个新人,只好继续爬上卡车,和一堆花花绿绿的下人挤在一起。
东方明月一上车就盯着我笑,看得我有些头皮发麻。
我:“为什么老黏着我,像狗皮膏药。”
她:“这个比喻不对啊,你是狗吗?”
我:“你才不对。你知道什么是狗皮膏药吗?狗皮做的膏药,不是往狗身上贴的。”
她:“那也是往烂疮上贴的膏药。你是烂疮!”
我:“你今天又想干嘛?”
她从侧肩的女士包里拿出三封信,三封已经撕口的信。
我想拿,她又侧身挡住了。
她:“你家是干什么的。”
我懒得扯谎,说:“粪户。”
她哈哈大笑:“我看过你的档案,什么洛北赵氏士族。心想洛北有什么赵氏。原来你家是粪户啊,不好意思说吗?”
我:“我又没说我不是。”
她:“粪户是干什么的?”
我:“粪户就是粪户,挖粪的户!这还用问?”
她:“你为什么要当粪户?”
我:“你弱智吗?你以为我想当啊!我想当皇帝,当得了吗?”
司机和东方启用力咽了一口吐沫。
东方明月点点头:“我有点明白了。”
她:“这是你的信,昨天刚到,当然,我已经看过了。”
于是她把那些撕开的信递给我。
我赶紧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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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侄大牛:
驿户就在此等着回信,我就急急地写了回信。
你也算有出息的人了,我们都很欣慰。我本想说一切安好,但我还是决定把发生的事情对你说下。你爹在你走后第二天就出门了。我猜他终于没有责任了。圣人曰“父母在,不远游”,你爹真是“儿子在,不远游”啊。虽然朝廷禁止平民通行,平日禁锢城乡甚严,但我觉得你爹见多识广,这点小事儿不在话下。坦白说,我挺羡慕他,说走就走。
我准备给狗剩说个媳妇。他一直想要去县城甚至省城,希望这样能拴住他。
小月已经订婚了,村里养牛的赵大阔,他家不错,赵大阔也是个好孩子。女儿大了早晚是人家的人。我舍不得,也没办法。
新县长是赵二爷家的小儿子赵阿荣,对我们村很照顾,赋税徭役什么的都减免不少。
别的就不说了。我们都挺好的,也希望你自己多多保重。
临行想起,你们家的黑枣不结果儿,是因为所有自家的黑枣都是不结果儿的,必须嫁接才行。我马上就去嫁接最好的黑枣枝,过些年就能满树黑枣了。希望你常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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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明月:“唉。你爹离家出走了哦。这么大的人了,私奔了吗?”
我:“我爹才不会私奔,因为他是绝对负责的人,所以他不会私奔。我也不会私奔,但原因正相反,我是极端自私的人,不会对任何负责。”
她:“你说什么负责不负责,指你的小月妹子吧。你居然为了荣华富贵远离了温柔乡。好可惜,鲜花马上插牛粪上了。但是,给了你也是插牛粪啊哈哈。”
她指了指下一封信。我继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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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哥:
此别数月,身体安好?
我以前总是被你们当做小女孩,我也总把自己当做小女孩,但一个小女孩也总会长大,不是吗?
任何事情总会过去。每当我感到迷茫的时候,我总会这样想。
比如现在。
无语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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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睛开始湿润了。
继续读下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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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
你这家伙,突然就走了。
你曾经说过很多大话,我总是在想,这家伙满嘴跑火车,一点不着调。但你说走就走了,那么潇洒。我想起你说的很多话,现在觉得有些也是对的,毕竟有得到就有代价。
我已经认了县城的亲戚当干爹,马上就要去县城杀鸡去了。虽然屠户也是低级户,但走南闯北也能长长见识,甚至有时能去省城,说不定以后还能去京城看一眼呢。
会试已经结束了,你考得怎么样?你比赵阿荣还聪明,混个县长不成问题吧?到时候照顾下兄弟哦!
好了,驿户在催了,就此别过,来日面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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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
别的都好,奇怪的是——爹居然走了!
他去哪儿了?
我回忆着过往的一点一滴,想把一些东西和这件事联系起来。
去闯江湖?
马上把这个选项划掉,太扯淡了。
他去做一番事业?
能有什么事业?无非就是去卖东西,但那也是私帮,非法的啊。
他去找什么人?他去做什么事?
我一直奇怪,为什么我们家一个亲戚都没!每个人都有亲戚,但我们家就没。赵家庄全部姓赵,除了我家,他们都沾亲带故,就我家屁亲戚都没。
但是……在我印象中,似乎小时候见过什么照片……照片是我们家的远方亲戚……亲戚……印象中,一张大黑白照片,一堆人影,有人指着头像告诉我他是谁谁谁……
啊……头好疼……都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