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公按太后的吩咐,夜半溜进了吴家,开棺验尸。
带来的仵作和太医检查完尸体后,皆表明吴皋的确是溺水而死。
曹公公翌日便去了处理这事的衙门询问具体情况。
衙门的人见了曹公公,听闻曹公公的来意,都觉得十分奇怪。
“公公,吴皋的尸体已经验过,他的确是溺水身亡的,我们也查了那一晚吴皋的去向,他是自己独自一人去的酒馆喝酒,没有约旁人,他回去的时候醉醺醺的,还有酒馆的客人看见了他,这都有人证在的。”
曹公公不能泄露太多,见衙门这里也只是草草结了案没有往下查,问不出什么结果,他索性离开了。
而彼时,吴家来了个特殊的客人。
吴氏因为吴皋的惨死日日在灵堂哭。
府上的下人已经都被她赶走了,吴皋死了以后家中就没有收入,她一个寡妇更没有办法继续维持在京城的生活,便打算等吴皋头七过去以后,卖了在京城的宅子,带他回羌平老家下葬。
吴皋在京城没什么朋友,他死的又太过突然,吴氏和他那些同僚没什么接触,自然也没一一通知到。
可奇怪的事,这几天居然常常有人上门,昨天刚来了个公公,今日又有人来叩门了。
吴氏揩去眼泪起身去应门,打开后,发现屋外站的是,居然是一位蒙着面纱的妙龄女子。
吴氏心中陡然一凛,思绪飞快的联想到什么,下意识的就要关门,凶悍道:“你是谁!来干什么!”
“夫人不要误会,请问这里可是吴皋吴太医的宅邸?”
女子声如银铃甚是好听,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年纪,身上穿着的是名贵的蜀锦,边角绣的花活灵活现,看上去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吴氏怎么想,也想不到她能和吴皋有什么关系。
吴氏捏着门回答道:“没错,我是吴皋的夫人,你是何人?”
“吴太医曾救治过我,我这次来是因为犯了旧疾,便想找他开些药。”女子往院内看了两眼,皱着眉问:“夫人可否请吴太医出来一见?我身边还有些事儿,没法逗留太久。”
吴皋身为太医,救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名门贵族,吴氏手臂一抖敞开了门,继而便哭着说:“姑娘请回吧,我夫君他前几日已经去了,怕是再也不能替姑娘看诊了……”
“什么?”女子震惊的瞪圆了眼,继而哀伤的垂下眉眼,轻叹了声说:“怎么会这样,这未免突然了些。夫人能让我进去给他上柱香吗?他数次替我治病,他突然身亡我实在伤感。”
“小姐请进吧……”
女子迈进门槛,跟在吴氏身后进了灵堂。
吴氏领着她进去以后,便往边上的小室走,说道:“我去给姑娘找一炷香来。”
“好。”她点了点头。
吴氏翻找了半晌才走了出来,那女子正站在棺椁边上,看着棺材内的尸体神情怔怔。
吴氏喊了她即便她才回过神,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香,鞠了几个躬以后插在了香炉之中。
吴氏看着香炉和堂前摆着的牌位,又忍不住痛哭起来,连唱她夫君倒霉。
女子安静的听了须臾,有些迟疑的打断了她,“无意冒犯夫人,只是我有些不情之请,不知夫人能否考虑?”
“小姐请说吧。”吴氏停下哭嚎,打着哭嗝说道。
“吴太医替我配过药,我勉强能记得那草药的模样,我之前去别的药房问过,都没有这些药,我想大约是吴太医自己找的,我的病吃他的药最是灵验,否则每每到冬日都要难以忍受,不知夫人能否让我,去吴太医的房间之中,找一找那些药?”
吴氏一口应了下来,“他那些药都被我整理到耳室去了,等头七过去我就要带着他的尸体回老家了,剩下的那些药即便姑娘不拿走,也是跟着他一并下葬,只是可惜了,现下能帮到姑娘,他想必也不会不同意的。”
吴氏哽咽的说完,便领着女子去了耳室。
她打开柜子将吴太医的遗物取了出来,挑出放草药的,对女子说道:“姑娘不妨告诉我那些药长什么样子,我帮着姑娘一起找?”
“不必了。”女子看着她说:“夫人只管自便就是,我自己一人就好,灵堂那边无人怎么能行,夫人过去看灵吧,等我找到了东西便去找夫人。”
“那也好。”
吴太医的遗物里都是他生前的一些小东西,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再说这女子自己就穿金戴银的,还会贪图他们家这点微妙的东西么。
吴氏没有丝毫戒心,转身就撩帘走了出去。
女子目光紧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出了耳室穿过庭院,进了边上的灵堂后,便立即走到了吴氏收起来的那堆遗物之中,开始迅速翻找起来。
吴氏在灵堂等候片刻后,女子走了进来。
她的神情和来时没有什么不同,但吴氏却隐隐觉察到她好像有些不开心。
吴氏问道:“姑娘找到你要的草药了吗?”
女子抬了抬手中的小包,冲吴氏点了点头,“已经找到了,多谢夫人,那我就先走了。不知您打算什么时候动身离开京城?我和吴太医相识一场,届时我来给他送行。”
“再过一候我们就离开了。”吴氏感动不已,多谢小姐,吴皋在京城能认识小姐是他运气好。”
说罢,她又带着埋怨的说:“他这一死真可见人情冷暖,这前来吊唁的人除了小姐,也就只要昨天来的那个公公了,他认识的那些同僚,看他失踪这么多天一次都没来过……”
她话音刚落,没成想女子听完神情大变,声音陡然拔高:“夫人说,昨天谁来了?”
吴氏以为她没听清,重新解释说:“昨天来了个公公,说是太后派来的,要请我夫君回宫去,他们还进来看了吴皋两眼。唉,他若是没事该多好……”
女子手脚冰凉,顾不得听吴氏后面的话,急匆匆的说了句有事,便立即离开了吴家。
她步子凌乱,慌张的穿过吴家边上的小巷,走进一处偏僻的乞丐街,出来时手上空空。
她绕了一大圈回到一处挂着千金斋匾额的小楼前。
含香正抱着一盒糕点紧张的踮着脚尖,在人群中四处寻找着。
瞧见孟银秋的身影,忙不迭的走了上去。
她焦急道:“小姐您去哪儿了!奴婢刚出来您就不见了,奴婢还以为您出什么事儿呢!”
孟银秋方才途经于此,突然说想吃千金斋的糕点,便让含香去买,谁知她买完出来却没看到人,幸亏只等了片刻她就来了,否则含香就要急的去请衙门找人了。
孟银秋有些失魂落魄,有气无力的对她笑了笑,说:“我看刚才那条街里的乞丐可怜,就去给他们扔了几块铜板。吓着你了吧,我们回去吧。”
“好!”
含香跟着孟银秋往府上走,忽然想起方才听见的事儿,对孟银秋道:“对了,小姐您知道吗,吴太医死了。”
“……”
孟银秋沉默了一瞬,语气没有丝毫波澜的啊了一声。
故作惊讶:“怎么突然死了?”
“奴婢也不知道呢,方才奴婢在买糕点的时候,听里头的客人聊天说的,他们说西街那户做太医的吴家男人死了,他夫人正在到处接洽人打算把他们家的宅子卖了,只是许多人都觉得不吉利,现在价钱压的特别低。”
含香感慨的说:“听说他是喝醉了摔下水淹死的,真是世事无常,奴婢记得一候前小姐还和他见过面呢。小姐和他也算是老相识了,想当初他在羌平,如果不是小姐帮他出了来京城的盘缠,他哪能带着他夫人进京来过活。”
“只可惜小姐当时是一时心软帮了他,他却绝口不提小姐的恩惠,现在他日子混的风生水起,还没报答小姐就突然死了,小姐这施恩没有回报,奴婢以为实在是可惜。”
孟银秋僵硬的笑了笑,对她道:“我帮他哪里是为了图报的,此事你日后不要再提了。连他夫人都不知我和他在京城相识,你也把这事忘了吧,否则叫谁知道,还以为他是因为我才当上太医的,他现在都去了,别污他名声了。”
含香乖巧的点了点头:“是小姐,奴婢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