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王府中,张隽乘着景瑜、彩云都不在,进了书房。
倒不是要偷看些什么机密,他只是想寻三两本典籍打发漫漫长夜罢了,不曾想张隽带着点燃的烛台走到书架前,却被那书架之上一排排的道教典籍、民间志怪所惊叹了。
据张隽所知,景瑜并不爱看这些,而且看这书页的新旧程度及折痕,分明是近日才开始翻阅的。
张隽取了册《黄帝内经》在手,百无聊赖的裹了披风坐在窗前看。
景瑜临走之时说的话让他睡意全无,再加上方才又吃了些汤圆垫着,张隽便更是睡不着了。
但书册在手,张隽也没有看进去多少,今日景文睿哭得太伤心了,这孩子虽不是他一手带大的,却极其的依赖他。张隽想着,丢下书摸黑去庭中寻了几截枯草,灵巧的在指尖摆动,很快叠出一只不大的蚱蜢来。
张隽抬手捂着烛台上的蜡烛,叫它不被风吹灭之际也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光,只另一面的灯影下,蚱蜢小巧精致,透过这只蚱蜢,张隽仿佛是看到了景文睿坐在他身边,无忧无虑的笑着。
张隽叹了口气,院子里忽而传来细微的衣袂摩擦之声,宛如落叶与风起舞,沙沙之声不绝于耳。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房顶上边,翻过屋脊,好巧不巧的与张隽对视了一眼。
张隽松开手掌,顿时烛光大盛,璧秀苑中的暗卫自屋檐下边蹿出,动作整齐的朝着那黑衣人扑去之余,彼此对视一眼,竟都是面面相觑。
那花影横斜之中透出的淡淡灯光里,人影悠闲清减,指尖活灵活现的蚱蜢仿佛是有了生命一般,轻轻一碰,就蹦出老远,张隽在窗前托着下巴看着暗卫将黑衣人团团围住,只觉得这人的身形有些莫名的熟悉。
这诺大的盛京,能够让他觉得熟悉的人当真是多。
张隽浅浅一笑,那黑衣人似是早已料到有埋伏,虚晃几招,便向墙边上蹿去,就在此时,墙边的树上突然落下一张铁网,差点将黑衣人裹个透实,却不曾想那黑衣人反应敏捷,就地滚到墙根,一脚蹬在梧桐树上,身子借力而起,翻上墙。
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这才冒头的黑衣人便消失不见,张隽拍手而笑,没抓着人的暗卫们欲哭无泪,纷纷心道:“要完。”
暗卫们虽然是想问问这位倒霉的方解元,您老到底是在笑什么?
但一来这位方解元害羞的很——老大是这么讲的,二来又一次被他们家变态主人召回王府,怎么看怎么会心情不好,想是心里极端的抑郁。
张隽自是不知道景瑜的手下还如此的善解人意,他看着那黑衣人的身法动作,便想起了那位武帝指给他的侍卫萧一鸣。
萧一鸣侍奉了张隽将近三年,两人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张隽自然是对他的武功极其熟悉的,虽说张隽与他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但到底朝夕相对,张隽委实是没有想到,萧一鸣会突然对他下黑手。
蚱蜢的脑袋撞在墙上,它似是还不甘心,在桌子上弹了几回,也没能穿过窗户,只在一次又一次弹跳之中失了惯性,在烛台之下变成了一个死物,张隽温柔的收起了这只蚱蜢,一只手覆上了自个儿的双眼。
它因太久没有得到休息而变得干涩、疼痛。
景瑜踏入璧秀苑之时,看到的便是这么副画面。
隔了假山与枝条,在蝉鸣蛙叫都归于虚无之时,月影都不忍照的窗角,张隽裹着披风靠在椅子上边,一只手捂住了自个儿眼睛,广袖无力的堆在一起,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烛光为他镀了一层金光,看着安静而又美好。
景瑜放轻了脚步,不忍惊动,那人却挪开了手,不经意的朝他看来,景瑜温声问道:“文秀怎的还不睡?”
“吃、吃了点夜宵,睡不着。”张隽看着景瑜在三寸开外停下,两人隔了一扇窗户讲话,心中一跳,酝酿了半天的睡意荡然无存,张隽有些结巴的道,手里边欲盖弥彰的拢住了翻开的书页。
景瑜早已看见了张隽手中的书,目中闪过一丝幽暗,手指捻着外袍的衣襟往内敛了敛,他衣襟上金线绣成的繁复纹路在烛光下泛着幽光,让张隽不自觉的眯着眼,景瑜见张隽的反应,将手扣在衣襟之上,关切道:“夜间若是还要看书,便将烛火挑得亮些吧,逸王府还是耗得起一根蜡烛的。”
“区区谨记在心。”张隽敛下眼睫,暗自调整了呼吸,大大方方的露出手里的《黄帝内经》,“区区方才擅自入了王爷的书房,还望王爷恕罪。”
张隽的话说的好听,人却是坐着不动,半分认错的架势也没有,景瑜不以为意:“文秀若是愿意,便是今夜睡在书房也行。”
张隽:“……”
他整个人都僵在披风下边,目光小心翼翼的看着景瑜那张犹带笑意的脸,便是景瑜身后的彩云面上都带着一股阴森的笑意。
景瑜说的很认真啊。
他今晚是怎么了?
“文秀是不愿意吗?”景瑜近了一步,张隽心底油然生起一种被压迫与侵略的感觉。
他们之间分明隔得那么远,还有一扇窗户。
张隽怔怔的看着景瑜走近,那张桃花眼里的笑意于暗夜里时隐时现,如同毒蛇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让他不能动弹分毫。
“当,然。”张隽自牙缝里挤出两个恶狠狠的字眼。
他的眼前浮现出那日在鹿子西的事情,这厮乘人之危的进房门,难道说景瑜后悔那时候没有对他动手动脚了?
张隽如此想着,只觉得自个儿的屁股隐隐作痛,即便不停的告诉自己你已经换了具躯壳了也没什么卵用。
“那今夜我睡在正房吧。”景瑜看着张隽那一脸戒备的模样,苦笑着推门进屋。
彩云不知道在美什么,动作麻利的自厨房提了热水来给景瑜与张隽洗漱,张隽坐在窗前,有几分不知所措的看着景瑜迫近。
那一身黑色的长袍在烛光下摇曳,宛如幽冥的使者,地狱里的魔王。
“我在回来的路上见到个人。”景瑜在张隽不远处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袖上,端着彩云新上的茶浅抿了一口。看小说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