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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嫣最近很忙,她是班上的学习委员,还是入党的积极分子。学生会的主要负责人。在人民中学这样的Top10预备役高中,她也显得非常杰出,足以粉碎一切女性不能在理科出类拔萃的谣言。
发生在她家的那一起小小的意外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多的困扰。除了配合司法机关的审判活动而请了两节课的假之外,她并没有怎么耽误自己的学业。
“只是一些财产上的损失而已。”她如此对自己的班主任说。
年长的班主任本来想安慰安慰她——关于她那不成器的表哥,大家都表示很震惊,这简直是人中禽兽的极品。
“连禽兽都称不上吧,毕竟那是自家的表妹啊。连孤女的心思都要打,简直是丧尽天良。”
但是事主对事件的冷淡却让班主任的关怀无处表达。好在他从自己的前任郑老师那里知道了这个孩子一贯的孤单和寂寞,也只能默默地尽力在别的方面为她提供一切可能的便利。
张嫣还和往常一样的生活、学习,学霸其实都是有很多闲暇的时间的。在别的同学还在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题海中刷刷刷的时候,她安静地坐在图书馆里翻看《白痴》。
虽然和赵祁就在楼上楼下,但是她还是和他习惯用读后感的方式来交流感情。
开始的时候老师们还会误会他们俩是不是什么早恋的关系,但所谓清者自清,再说他们也没耽误了学习。老师们也就见怪不怪。
张嫣拎着漆皮的单鞋,穿着肉色丝袜的玉足踩在初秋的草坪上。脚心有些痒痒的。她忍不住有些雀跃。胸前的一对玉兔也活泼起来。惹得对面一个男生砰的一声撞到路灯上了。害得张嫣也笑弯了腰。
“有那么可笑么。”赵祁皱皱眉头。
“当然啦!”张嫣张开双臂在原地转着圈儿:“蓝天白云,黄叶红日,还能更美吗?我今天的心情很好啊!”
“案子明天就要开审了,你一点儿都不关注吗?”
“没什么好关注的啊。检察院给我看了量刑建议书,主犯死刑,其他的各种有期徒刑。正义得到声张,大快人心啊。我难道不该高兴吗?”
“你表哥呢?”
“好像是十年还是十二年?我记不太清了。随便吧。他也没怎么把我当妹妹是么。”
赵祁把水壶递给她:“喝口水吗?”
“不喝。”张嫣很傲娇的挺起胸:“但是你应该好好地管好你的好妹妹林雪。”
赵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怎么了你?”
“她给我打电话,劝告我要宽恕,还说什么砸断骨头连着筋……我简直要被她气死了。”
“她这是报复吧。”
“嗯?”
“你小时候不是也劝她宽恕李一的么。”
张嫣脸红了一下:“好吧,这个丫头居然还记仇。”
“不过她可能真的是这么想的。”赵祁若有所思的道:“她的那个同学藿香,现在和她成了好闺蜜。”
“为什么啊?”
“按照她的说法,藿香之所以对她不好,是因为她对藿香的爱不够多。”
“咳咳……她真的是拉拉吗?”
“不是那种爱,是那一种爱。”
“好吧,我装作听懂了的样子。麻烦你继续说下去。”
“林雪觉得,有一些老师给她穿小鞋,还有几个同学和她不对付。那一定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让她们产生了误会。所以她要先表现出善意。Love&amp;peace,才是宇宙和谐的唯一真理。”
“这明明是邪教吧。”张嫣忍不住吐槽道:“愚蠢的人类本就是相互憎恨和歧视的种族,只是最近几十年沐猴而冠看上去稍微文明了那么一丢丢。但如果真的以为这就天下大同了那么真的是脑髓里有些贵恙了呢。”
赵祁耸耸肩:“她去济州岛旅游了一圈回来之后就这样神神叨叨的神爱世人了。”
“哇,不会是被传教的洗脑了吧,听说韩国那边传教很狂热的。就像是星战里面升级了的机枪兵一样。”
赵祁就是喜欢听她这种奔逸的思维各种瞎比喻。明明文科也可以学得很好,却偏偏要去准备当一个理科生,真是暴殄天物。
“搞艺术的应该多少有一些普世的情结吧。还记得上次我们去看的那个现代艺术展吗?那些白种人,所谓的左翼文艺青年,他们其实很有趣呢,挺单纯的,快乐的像是一只小白鼠一样。也许是幸福的日子过得长久了吧,以为优渥的生活就是从天而降,不需要任何的努力和奋斗。”
“可我还是想不通……她和你不一样啊。她的出身,她的家庭,她的环境都没有这样作的资本,为什么她还能那么作呢?”其实张嫣知道答案:自己面前的这位老好人,太宠着那位小妹妹了。从小,从小在幼儿园、在小学一起玩的时候他就很宠着林雪。或许是因为独生子女的孤单吧。张嫣叹息道:为什么偏偏会是她,自己也想要一个哥哥这样宠着自己。
“是有一点儿。不过可爱啊。”赵祁拉住她的手:“灰姑娘都有穿水晶鞋的梦。我觉得这样挺好。”
“叫醒她不好吗?”
“君子有成人之美嘛。”
“那你陪我去买双鞋吧,君子有成人之美。”张嫣坏坏的一笑:“对面的斜街新开了一家鞋店听说很不错哎。”
“又要买鞋啊,你不是刚买过么。”
“哎呀……就这样说好了!明天下午陪我去!对了——说说你准备报考哪个学校?定下来了吗?”
“就光华大学吧,离家近。”
“我想去帝都……水木大学的会计不错啊。”
两人渐行渐远,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的魏方也合上了手中的书本:“学霸的烦恼,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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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国庆长假。
阩州洛口机场一号航站楼候机大厅内,靳茜正在无聊地候机,一个被她爸爸雇佣来的“退役特种兵”正在以怀疑一切的目光扫视着四周。
虽然现在有保镖,但并不能让她更加安全,恰恰相反,这位可怜的少女,现在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只有离开这里,自己才能重新开始——重新开始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时间到了,小姐我们登机吧。”忠心耿耿的特卫帮她拎起随身行李,带上墨镜,一副很酷的模样在前面领头走着。
靳茜低着头,带着快有半张脸大的墨镜,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
似乎一切都很顺利,但直到系上安全带她都没有放下心。或许是创伤后遗症,她对于每个靠近自己的年轻男性都很紧张。特别是她发现自己的座位右手边居然坐着一位正在看报纸的大男孩。
“你是第一次坐飞机吗?”男孩放下报纸,很认真的看着她。
“不。”靳茜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为什么要搭理他呢——可是他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
“你看上去好像很紧张……要不要换个位置?这边可以看到外面的云。”男孩好心地介绍道。
“不……不用了。”她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了,手指都有些发麻了……这是为什么呢……他……应该没有威胁才对。
“你好像不舒服,我要为你叫空乘吗?”
“不用。”靳茜握紧了拳头:“我很好,谢谢。”她强迫自己说出这些——以后还要和人交流啊,必须克服……必须克服。
“没死就好。”男生伸出手:“我叫魏方,是去香港探亲的,我爸爸在那里做生意,你呢?”
“我……”靳茜看着他的眼睛。魏方的双眸如此的纯良,一丝一毫的邪脸都看不到。
“我是转学……我去香港读书。”
“喔哇……”魏方翘起一个大拇哥:“真棒!香港的教育很好的。有名的大学也很多,你想学什么?”
“还不知道,也许是医学吧。”
“这很好啊。”魏方有些遗憾的叹口气:“我也想当个外科医生。但是我妈妈说做医生要拿小白鼠小白兔做实验,是杀生。她是信佛的居士,不许我做这些。”
靳茜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那你以后会做什么呢?”
“我妈妈的心愿是让我做个建筑师。她的一个朋友现在是建筑公司的老总,现在挣了很多钱,家里买了很多小车和房子——我妈希望我也去做这个。”
“那也不错。”
两个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一旦打开了话题,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们继续聊下去了。直到下了飞机,靳茜还与他依依不舍。
“这是我的MSN,你可以和我联系。”魏方写给她一个邮箱:“我过几天就要回去了——以后我们就网上联系吧。”
“以后要常来香港啊。”尽管保镖一再示意,可是靳茜还是与他依依不舍:“来了一定要通知我。”
与魏方告别之后,靳茜开始了她在香港的新生活,在这里她的爸爸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先读一年高三,再为她安排一个美国的医学院,将来再找一个白马王子。她的人生轨迹,已经与旧县,与阩州,与那一场的噩梦彻底地绝缘,彻头彻尾的割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