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在磕磕绊绊中,总算艰难地熬过去了。按照惯例,厂里腊月二十八开始放假,这天下午因为干活有点晚了,当我骑车赶到县工会的时候,补习班已经开始上课了。因为是放假前的最后一堂课,所以主要是各位对这次考试进行讲评,我进门报告了一声,就赶紧走到了教室最后面自己的座位上。
这次考试的试卷已经发下来了,放在了我的课桌上,我没有先看试卷,而是急迫地拿起成绩报告单,仔细看着上面的各项分数,心止不住砰砰直跳。
“吴平,你总说自己底子差吗,怎么这次考的比我还好?”同位红脸小胖子瞅着我的成绩报告单,不无羡慕地说到。
“我每次上课都比你来得早,从来没有迟到过。”因为心里高兴,又与红脸小胖子很熟了,所以止不住调侃了一句。
最后一堂课,我们的班主任于老师来了,她把班里的同学这次期末的成绩排了个名次,一位位都念了出来。我没有想到自己的总分竟然是全班第二,心里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激动。
于老师在全班人面前,把我好好地表扬了一番:“你们看看吴平同学,人家是业余时间来学习,而且原来的初中还没有上完,如今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实在是他刻苦努力的结果。我们这里有许多同学都是上过高中的,成绩怎么还不如人家,大家都要好好反思一下。”
放学的时候,于老师把我叫住了,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我告诉她自己准备明天就走。于老师不无遗憾地告诉我,她的父亲于二爷想约我去家里坐坐。于老师说老人入冬后腿脚不利索了,天天待在家里闷得慌,知道我在她班里学习,早就想让女儿请我去聊聊天了。我对于二爷的风骨非常敬重,赶紧表示自己过完节回来,一定去登门拜访,聆听老人家的教诲。于老师又对我进行了一番鼓励,说的我心里热乎乎的。
我回到西张庄,已经过了夜里11点,因为知道我今天成绩要出来,红姐把小壮哄睡以后,一直躺在床上看书等着我。我心里高兴,一进家门,却故意作出垂头丧气的样子,红姐香唇微张,望着我的脸色都变了。
“考得怎么样?”红姐目光如炬,一下坐了起来。
“不太理想。”我故作心情沉重地应答道。
“把成绩单给我看看。”红姐面靥酡红,急迫地伸出两条如雪的手臂,一把将我刚取下来的书包拿了过去。
“数学112分,附加题对一半;物理110,全对,化学98分……你,考得不是挺好吗,怎么……”红姐充满疑惑地仰起脸来。
“不好,才全班第二名,比第一名整整差了7分。”我装作满腹“委屈”一脸不甘的样子。
“好啊——吴平,你胆敢骗我!”红姐一把掀开了身上的被子,娇媚灵动的身子跳起来,一把死死地箍住了我的双臂,翘起薄薄的双唇,在我的脸颊上就是一个大大的香吻。
“我原本可以考得更好。”面对红姐的激情,我真心遗憾地说道。
红姐剔透的双眸透着迷人的妩媚:“吴平弟,红姐没有看错你,我和小壮有希望了。今晚姐要好好奖励你。”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红姐就分别骑着两辆自行车,带着小壮和少得可怜的年货,一起往家里赶。我还是骑得小蔡师兄的自行车,一晃都向他借了七八年了,车子已经由新变旧,我们却成了一对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今年是闰年,虽然还在腊月里,可是已到了“七九”时节,俗话说“七九六十三,路上行人把衣单”,真是一点都不假,阳光铺洒的运河大堰上,我们还没骑出十多里地,就已经是一身地细汗了。
清风和煦,天空湛蓝,大堰下的田野上,麦苗返青,一望无边,仿佛绿色的波浪。几朵初春早放的紫色野花,在绿波中微弱而顽强地摇曳着。因为小壮看病的钱有了着落,红姐这段时间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我们一路欢快地聊着天,不知不觉几十里路就甩在了身后。
路途中间我们休息了两次,在大堰底下找了个朝阳避风的地方,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因为小壮马上就要两岁了,所以必须考虑给他断奶了,红姐这次下决心把小壮放在家里一段时间,暂时不带回来了。望着小壮娇嫩的小脸蛋,听着他简单纯真的呓语,我心里还真有点舍不得。虽然自己和小壮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可是这一把屎一把尿地带了过来,早就融入了浓浓的亲情,特别知道了他的病情后,我对他更多了一份娇宠和怜爱。
路过三红家所在的村子时,我在大堰上远远地就看到了那座高大的洋楼。此刻,洋楼早已经张灯结彩,喜庆的鞭炮声噼里啪啦从那里传来,看样子他们已经提前过上节了。
“这家人家是干什么的?房子盖得真气派。”红姐随着我的目光望过去,不无感叹地说了一句。
“干什么的?村里的书记,现在家里开石膏矿。”我没有好气地哼了一声。
“怪不的呢?这几年都是这样的人发了财。”红姐收回目光,愤愤地说道。
“咱们车间的肖美花你认识吧?她家的地就被这家人霸占了,为这事我还找过袁圆,最后不了了之,也就赔了一点钱。”我随口说到了袁圆,心里不由地一阵发热。
“该怎么好好谢谢人家呢,她的大恩大德我们一辈子也报答不完。”红姐望着我,眼圈又微微有点泛红。
“过了节,我们抽空去一趟市里吧,到时候找到袁圆,当面谢谢她。”我怕红姐再流泪,赶紧安慰到。最近一段时间,她已经流了太多的眼泪了。
天气晴好,一路顺畅,中午时分,我们就快要到家了。红姐和我的家同在一个乡(过去叫公社),只是隔着一条大运河,分列运河两岸。我老家的村子吴姓居多就叫“下吴洼”,而她家的村子是殷姓家族世居的地方,因此就叫“大殷庄”,前年鲁南发大水时为了分洪炸了运河西大堰,红姐家的“大殷庄”受了灾,秋后水退了,水稻玉米也绝收了一季,红姐省吃俭用,整整帮了家里一年。
因为红姐要渡河回家,我送娘俩到了运河边的渡口,红姐抱着小壮,我帮红姐把车子推上了渡船,将后座上带的年货重新绑紧了,又忍不住亲了小壮两口。小壮摇晃着圆乎乎的小脑袋,咯咯地笑着躲避我硬硬的黑胡茬。我原本坚持要送红姐过河得,却被她给拒绝了,只有恋恋不舍地回到了岸上。
正午的阳光倾泻在舒缓的春水上,潋滟的河面一片浮金跃银。开船了,渡工们脱掉上身的黑棉衣,有力地喊着号子,使劲地摇着橹,侍弄着斑驳的渡船,徐徐地朝对岸驶去。目送着娘俩渐渐远去,想到这次分别后,要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见到小壮,我的心中忍不住有了种湿漉漉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