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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善攻心名将奋武 趋乱势逆侯起兵(1 / 1)

<>刘表既败了一阵,心中沮郁,乃使丞相庞统与周泰、关羽等董其军事,自引数百亲信之众,欲易服退居新野。众臣苦劝,表乃曰:“孤既受此挫,盖本文质之人,不能用兵也。今汝等可假孤旗号,驻守于此,彼亦不能知之。夫曹操保有洛都,则袁绍劳师远征,粮秣辎重之属,非辗转函谷、弘农不能至,此其必败之理也。况曹操欲借刀杀人,而全其实力,焉有此等易谋之务哉?”言讫,不顾诸臣之劝而去。

袁绍见其皆安立不动,心中焦躁,乃欲亲引大军,杀出决战。田丰闻之,亟来谏曰:“昔之胜也,以其轻敌冒进,而主公班师而悬,是让威也,合乎兵家之法,故而胜之。两军相持,能恒定者胜,先躁动者败。赵括之败于长平也,项燕之败于蕲南也,皆以其不能沉气。夫攻者暴于矢石之下,虽勇健无畏者,十不能当一,而守者据于坚城深池之后,虽羸敝老衰者,一可以当十。况刘表距地而战,死亡之众,皆有后备,使不能胜,得顷刻之时,旋踵入城,可保万全。而主公大军远征,皆维于气,倘有不利,恐不可测也。”绍不悦,然贾诩、司马懿等皆然其言,只得作罢。沮授曰:“先主公以吕布遗袁术,今日可用之矣。袁术貌合刘表,而神从主公,可有所用也。”绍方然之,却闻一将快步从帐外闯入,叩首曰:“元皓老矣。其所论诚然慎也,然此正兵之道也。兵者本不祥之器,安有万全之策乎?班超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用兵之殊,本在于奇兵。在下愿引数千死士,间入彼众之间,袭杀刘表!”众人视之,乃淳于琼也。

琼少与操、绍俱同列八校尉之职,然虽宿居高位,常任侠自专,好养死士,时人皆以为其乏大将之范,而多游侠之气,琼亦不为意。田丰乃反诘之曰:“子之行也,视三军百将同儿戏也。以此易之,则凡八阵之相,排兵之谋,皆若弃子也。”淳于琼大笑曰:“琼敢出此言者,亦有所备也。今琼所谒上也,欲禀捷报,闻元皓之论,猝有奇想,故而言此。”俄而乃面绍,再拜而曰:“张都督于汝、项之地,大破刘表之军,获其降将凌操在此。此间俱情,容臣徐言之。”乃令左右引入凌操。

先是,刘表方败归,恐兵势空虚,乃命陆绩、张纮二人至江夏、南昌、长沙、安丰之地,发其刑徒十万,以充军役,并使吴郡全琮、凌操总之。使其溯淮而进,日行水上,夜宿滨洲,以备不虞。张郃与曹仁隔颍而峙,闻此讯,大笑谓逢纪曰:“刘景升真不知兵也。其必以此援军数众,而可以高枕无忧乎?吾等可弃曹仁而去,疾往摧之,以赞主公之势。”谋士郭图忧曰:“沿颍而下,溯淮而上,辗转百里,进军神速,而欲退则难,此所谓挂之势也。稍有不慎,恐为其截其后路。”张郃曰:“不足虑也。此定谋所不能期之征也。况陆绩、张纮,皆循吏耳,凌操、全琮,匹夫之猛,皆不足虑也。”乃与麴义等引精兵两万,除其旗号,乘夜拔营而去,令宋宪、魏续、郭图、审配等引军东退,至于山阳、下邳而后止。

却说张郃乘水路扶摇而下,可谓一日百里,神迅之至。复遣斥候察刘军之情,乃归报曰:“彼士卒皆面有灰暗之色,多刑徒也,其中虽有欲以死雪耻并弃事者,然悲悼怨苦者益之。张纮、陆绩用兵俱慎,皆以避战为上;全琮、凌操则以宛城烽烟固盛,欲催军兼行,将帅不和,恐可用也。”郃乃谓义曰:“此孙子所谓‘陷’也。陷者,将校强横武进,而士卒怯弱无战心也。刑徒也,所谓惊心未去也。况此皆疲乱未训之卒,士气本怠,可以不战而胜。况欲战者居于下,而欲避者居于上,欲攻者居于明,欲守者居于蔽,以下击上,以明攻暗,皆不智也,故有此为。”

张郃乃伍其骑众,使其沿淮两岸,多树虚营,待敌军宿临其侧,则以鼓金之声吓之,若欲其进击,则可弃营而返。左右或恐为其各个击破,郃乃曰:“彼下引诸临发之徒,上策诸避战之将,忧有其折损,其主必罪之,必不敢衅战也。”凌操等果惧恐之,每夜上岸安寨必远之。乃使传骑探知每日刘军上岸下寨之处,令徒众夜间潜至其侧,戮牛马而不死之,使其凄惨长鸣,声传云野;日间使善呼者哀厉长啸,势慑人心。伐竹为排,上燃幽火,顺流而下,如若鬼光;招募九地僧道,于夜间相往借道,乘隙谕其军士,此地本古战场也,阴魂百万;提胁三郡死囚,令其被发赤体,痛哭于野。凌操、全琮每引军出逐之辄去,旋而复来,其态如故。三军上下,莫不惶恐交瘁,纵知敌军既临其侧,而所使斥候,皆发而不归,夜间逃亡之卒,累日辄升,而存余之众,夜不敢寐,必增益其烛炬,被甲持兵而环坐。更兼张郃乃使人伪作其家书,以箭矢相缚,射入其营中,遂日夜哀鸿之声,绵引不绝,逃卒日愈。

张纮、陆绩等虽久受其扰,而不见其来攻,乃相议曰:“此必袁贼分身乏术,大军控扼于南阳,进则为主公所阻,退则恐战局之崩,乃以寡兵相扰,实不足为虑也。吾等若每日忧然不宁,则吏疲不能运策,卒劳不能振兵,为其所赚也。”遂更其故策,不复慎备,复以军士惧恐,乃劝之曰:“此虚兵也!彼必不敢来攻,汝等夜间可安卧,以备他日之战。”如是者既过光州,而不见袭,乃相以为得计。细作报与张郃,麴义曰:“今可以攻之也!”辛评曰:“彼数万之众,吾军不过万余,不可强攻之。刑徒者皆乱迷而无知之众。评少为风水之相,知欺鄙夫之术也。可以干湿之草相覆,焚而鼓橐施烟;使军士匿于其间,被秦甲,执锈戈,以梓漆白其身,以朱砂赤其额,令其徐进哀鸣,佯为阴兵,以薄其营。彼既久受惊弓之恐,当不战自溃也。复可以火攻之。”

是日三更,刘军哨探乃报其主将凌操、全琮曰:“营外猝有黑烟四起,上蔽星月。”凌操、全琮等登轼而望,见烟若层峦,雾似迭障,目力所不能贯,大奇之以为异相,不知何为。其烟既薄其营外,倏尔散去,其间见僵进低号之袁军,露齿流血,皆备陈兵朽戈,思及僧道前之所云,恐惧之至,皆不敢战。俄而四下炬簇齐发,火借风势,前后诸营,一起就火,诚如祝融下凡。热浪排空,炽气摧人。张纮、陆绩见势不可为,乃仓猝引数百亲兵,欲至水边乘舟而走。及至岸边,见左右诸船皆不见,独有一走舸犹在,仓猝登临。走舸逼狭,不能众载,左右哀嚎抢上,纮恐倾覆,使左右卫士抽刀砍杀,斩指盈舟。既发,乃与陆绩曰:“今日之败,恐主公罪责难免。然吾二人性命尚在,则足以自多也。”行之涡心,舸猝溃散,张纮、陆绩并左右亲信皆溺死。原是张郃料必有逃亡之卒,虑其泄事,乃毁此船之腹板,张纮、陆绩等以主将之身,弃众而走,得违其豫。那边岸上凌操左冲右突,正遇张郃,二人交手只一合,为张郃生挟过马。全琮欲走时,四下杀出无数钩镰手,砍翻座马,亦挟而束之。张郃令左右传呼曰:“凌操、全琮,俱擒在此!”刘军本无斗志,心胆具碎,见主帅或走或降,尽皆弃枪而降。张郃记其折损,十不足一,此皆以其攻心之能也。后人有诗赞之曰:

阴兵烟隐月明中,孤鸿未与乱潮同。

风高啸鸣传乡野,云淡鼓金振士农。

八方既设乾坤网,四海欲谋鸟兽丛。

兵形扶摇因殊势,士气消弭逆折功。

淳于琼既俱述其情,乃谓众人曰:“今凌操已有弃暗投明将功折罪之意。琼欲择麾下死士数百,易服入刘军营中,以截杀其主。刘表二子刘琦、刘琮皆暗弱无能之徒,表既死,则其国必土崩瓦解也。琼虽伏命,死不足惜。”袁绍大惊惧曰:“昔司马公所述四刺客,未有得生者,而论其功业,亦不必成。况今昔有别,安敢复长驱直入,以难测之功,毁立身之业者乎?此事勿复提!”

那边袁绍使贾逵谒见袁术,讯闻曰:“夫吾袁氏起于四世三公之家,然家必有长,兄公路以嫡身之正,更兼天纵英才,自当代汉自立。今弟方困刘表、曹操二枭贼于宛叶之地,兄当尽其三军,起兵来援。他日共扫天下,北逐乱党,南隳淫廷,跨江而治,二分天下,亦或第序相王,皆可谋也。本初今陷于穷途,公路兄若作壁上观,恐唇亡齿寒,故事不远。而以刘、曹疲敝之兵,当不能合兄龙虎之师也。淮、扬、荆、益四郡,本初虽能并包,恐德微望倾,当不可辖治,非兄公路不能统有,不敢染指。”逵随信附戎辂斧钺、彤弓玄矢之物,金银无数。袁术见信,冷笑曰:“袁本初虽负盛名,亦不过尔尔。然今日三家鏖战,恐从中逐利,未尝不可。”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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