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芳华宴那日,至今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
除了匈奴左贤王带着女儿在宴后第三日就回了匈奴,其余来使倒是十分默契地都没有开口说要回去的话了。
近来盛京城里颇为算是特别的一则消息便就是南疆太子携南王手书向皇帝陛下求娶恭王府的那位唯一的嫡出郡主了。
其实这事儿原本也就不算是个秘密,尤其还是在帝国权贵阶级,这个事情基本上已经算得上是公开的秘密了,并不新鲜。
如今又有了南太子八百里加急求来的南王手书作引,也不过是于这桩姻亲之事锦上添花而已,图个好名头罢了。
可是在民间就截然不同了。
如今南疆人几乎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把话说开了,于是市井之间茶余饭后的时光里,老百姓们也开始了乐此不彼地对此事展开了一系列的闲谈了。
毕竟这桩婚事的当事双方,一个是异国太子,一个是王侯之女,这等高贵的出身,自然也是可以在市井之中博得老百姓一份“青睐”当作众人谈资的。
只是若说是要深究为何回南之役尚还三年不到,京城百姓里笑谈之间对南疆之人似乎并无多少挂碍的缘由。
这还得从回南着实路远说起,却也不仅仅是回南城距离盛京城有千里之遥,也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当年的回南一役距离盛京城也实在是太过遥远了。
当年南西联军虽然可以说是来势十分迅猛,打了防守驻边的将军们一个措手不及。
但因了九章亲王及其帐下诸将神勇,所以那群南蛮子也只不过是堪堪打进了南境的边地诸城而已。
后来容世子带着银甲骑前来平叛,方又将他们从边地城池中狠狠地打了出去。
如此这般,若是认真说起来,除了南境百姓和当年身处南境战场的军人们,以及那些亲眼见到了当年回南城楼处尸横遍野,血染一方的景象的人。
其实在大翌版图之内的其他州郡之地,是没有多少普通老百姓对那些来自南部的侵入者有什么烙在骨子里的仇恨的。
普通老百姓们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在异族入侵之时,为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城百姓担忧一二。
待等到真正听到了蛮族被打跑了的消息之后,他们再感叹军将神勇,以及帝王明德。
至多,也不过就是九章亲王以身殉国的消息传到帝国每一寸土地之上的时候,换得老百姓的些许崇敬,些许遗憾,些许缅怀,又甚至是,些许唏嘘。
愤怒也会有,但也仅仅是一时的。
毕竟世人尤来健忘,且,伤痛不在己身,更是难体会回南城的军民们当年的那等切肤之痛。
所以如今南疆与西域二国进京朝贡,除了为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的话本子提供了许多各方面的可供众人消遣的谈资的这个作用之外。
京城里的老百姓们对二国来使倒是并没有那么深的刻骨仇恨与排斥的。
毕竟,如今无论是南疆还是西域,都臣服于翌国了,那么南疆与西域便就是大翌的附属国了。
京中民间风向虽然如此,只是身处这个事件的话题漩涡之一的南疆人倒是在行馆之中安安分分的,甚少出行馆,在外随意走动的。
所以众人的焦点自然就放在了这事儿的另一位当事一方——恭王府的朱红色大门处上来了。
只是奈何恭王府由始至终都是如往常一般紧闭大门,并无什么改变,所以王府内里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状,暂时也就无人得知了。
所以盛京城里一时之间各大高门府邸都颇为低调了起来,平时那些尤其喜欢四处走动的年轻人都被家中长辈再三告知不能随意在外闲晃着了。
女儿家常在家中后院待着便也就罢了,毕竟从小都是如此,也就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只是这却是苦了一众的大翌贵族之家的年轻儿郎们,让他们整日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可真是太难受了一些。
但这些世家大族里的家中长辈们考虑得却是十分谨慎的,毕竟如今在行馆之中还有好几国的外使还没离开京城呢。
不仅如此,他们还都有同一个特点,那便是都一样的身份尊贵,也是都一样的正值大好青春年华,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尚未婚配。
尤其是有些小国风俗与翌国不大一样,即便是女子之身,也可以得封王侯之位,并且也是可以当殿向皇帝陛下开口讨人,并将人求娶回国的……
所以一时之间,高门之间尤其是正值适婚之龄的年轻人们,无论是姑娘们,还是儿郎们,家中长辈都是看得极紧的,唯恐一不留神就出了什么纰漏。
想来拓跋鄢宴上的那等作为,应该也可以成为大翌国近一段时间以来的画本子里以及话本里的灵感源泉了。
所以京城各府后宅家眷之间,渐渐地开始频繁在私底下着意叮嘱底下的小辈们,无事不要出去乱跑,着实也是想来情有可原的事情了。
毕竟谁知道机缘巧合之下,自家孩子就莫名其妙不知不觉地恰巧地入了哪位贵人的眼呢!
殊不知那位恭王府的李郡主就是前车之鉴呢!那位南疆太子几日前才刚在宫里向皇帝陛下求娶李郡主时说的话可是“一见倾心”之语的嘞。
盛京城里各府之间尚且如此,还能勉强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然而大翌朝的后宫却是远远没有那般刻意的平静了,此时的大翌后宫,背地里早就已经在帝王的偏宠中,乱上了。
芳华宴上,楼兰国的宓公主当场被帝王下口谕封了玉嫔,却不知她进宫尚且不过短短七日,帝王不仅日日专宠,还在第四日时又下旨封其玉妃之位。
直到第八日,帝王才又因为国事繁忙,暂且歇在了乾清宫里,然而之后的日子里,却还是几乎每日都会前往玉妃的蓬莱宫里。
或是由玉妃侍寝直接就在蓬莱宫里歇下了,或是在蓬莱宫里小坐片刻之后,再赶回乾清宫里处理军国大事。
竟是叫人冷眼瞧着皇帝陛下似乎是一刻也舍不得与那位玉妃娘娘分开似的。
而翌宫里人人皆知,瑞和年间的帝王宠妃的人选,似乎是快要易主了……
不,是已经易主了。
毕竟先前尽管宁妃也受宠,但帝王可不曾向如今这般似乎是一刻也不愿意离了她似的。
而这个事儿,再没有人能比宁妃本人更能想得清楚,想得透彻的了。
自从玉妃被帝王迁至北宫里的一处宫殿,且由帝王亲自提笔,赐“蓬莱宫”名后,关雎宫里的器皿碎落之声几乎是每日都有的。
今日,自然仍旧也是如此。
关雎宫的掌事姑姑苏姑姑从外殿向内殿一步步走近时,那碎盏摔落在地的声音便也越发清晰尖锐起来了。
于是她的脚步终究还是忍不住,特意加快了许多走进内殿,及目所见,满地狼藉。
只是显而易见的,只需要看苏姑姑脸上分毫未变的神情便也能稍稍知道几分,现在这样的情况,在最近这段时间里没少发生。
只听她低声呵斥着周围的侍女们道,“一个个的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收拾了去,仔细不小心伤了娘娘,不然我扒了你们的身上的皮!”
她是宁妃从相府里带进宫来的,是宁妃的心腹第一人。
又因为她常年脸上都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性格也的确是颇有些冷清,说话做事也十分果断,尤其她还是一个从来不念丝毫人情的古板性子。
所以久而久之以后,苏姑姑在关雎宫内更是向来都是积威甚重的一个人了。
她此刻话一说出口,周边的宫女们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感受到了身上的皮立刻就紧了起来,之后她们就赶紧开始了动作打扫这一处混乱。
“仔细处理着这些杂物,若是一旦有什么风声漏出了关雎宫,即便是半丈远,你们也该知道后果。”
有些宫人是刚被内务府分进来的,看着便是十分年轻的,年纪轻,也就代表着初入宫闱的她们现在尚且还没有经历过多少事儿,还需要敲打一二。
然而殊不知这一方好些年轻的宫人,此刻跪在地上捡拾碎片时,已经被吓得手上动作都微微停滞了几分后,之后,她们手都在下意识地开始发抖了。
苏姑姑见此,眼里十分明显地露出了几分不悦之色,但却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小宫女们鱼贯而出,她终究也还是不曾再开口吓唬她们的了。
毕竟,她们年岁尚小,也就容易心志不坚叫人轻易利用了去,尤其还是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
若是关雎宫里一下子有这么多的碎片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处理了去,这宫里的有心人从来就不少,那关雎宫可就立时要成了整个六宫的一桩笑话了。
毕竟这碎片是怎么来的,久处后宫之中的众人心里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了。
而苏姑姑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她必须要让这些小宫女们明白事情的利害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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