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无法言语的悲痛涌上了蒙羽的心,她刚想使劲痛喊出声,一旁有个微若的声音喊她:
“沙兄弟。”
是何刀,他怎么也在这?
蒙羽连忙先放下马镖头,转过了身:
“何刀,你怎么样了?你坚持住,我给你拿药。”
何刀的心口有好几个洞,蒙羽知道她无力回天,眼泪急的往下掉。
何刀握住蒙羽的手:
“沙兄弟,幸好你爱干净,真好,真好。”
“你先别说话了,我给你一颗护心丹。”
蒙羽说着就要站起来去里间找药。
“没用的,别浪费你的药了。沙兄弟,你千万别听马镖头的,这趟镖,有问题,你快走,快跑的远远的。”
何刀说的很用劲,像是花完了他所有的力气。
“我知道,我知道,何刀,我不怕,就算里面运的是妖魔鬼怪,我也不怕。”
蒙羽既然答应了马镖头,就一定要把货运到京城。
“你本来就不是‘疾风镖局’的人,听我的话,不要卷进这摊浑水了。保重,兄弟。”
说完,何刀也脖子一歪,断了气。
“啊!”
蒙羽气地满头的长发都要蓬勃张开,她从脚腕处一下抽出七灵鞭,飞出了屋外:
“谁?是谁干的?有种出来,和老娘干一仗!”
回答她的,只有山风吹吹动破庙门发出的“吱嘎”声。
蒙羽走到庙后面,仔细查看了一下货物,完好无损。
虽然每个木框都被撬开,但里面的佛像还是很安详地躺在里面。
月光洒在佛像面带着慈祥微笑的脸庞上,反射出点点白光,蒙羽却只觉得满心悲凉。
他们运送了佛陀,佛陀却没有保佑他们。
拉货的马已经不见了踪影,蒙羽知道肯定是被那些杀手抢走或者放掉了。
她沮丧地走出了内院,外面,有个身着紫衣的长身男子在月下驻足。
他双眉紧皱,就那样望着她。
蒙羽看到他,一下子撑不住了,双腿就那么软了下来。
袁烈连忙疾奔向前,抱住了她,双眸中满是关切:
“你怎么了?”
“袁烈,你知道是谁干的吗?怎么我一回来,他们全都死了。为什么?为什么?”
“这件事交给我,我来查好吗?你现在跟我走,我先带你去休息。”
说着,袁烈抱起了蒙羽,想将她带离满是血污的现场。
“不要,你放我下来,我答应过马镖头了,人在镖在,我要一个人把镖压回京城。”
“蒙羽,那么多的货,你一个人做不到的。你跟我走,货要运到哪里,你告诉我,我帮你运。”
蒙羽挣脱了袁烈的手,跳了下来,稳了稳脚步,朝他笑了笑:
“镖的事,我来管,你只要记住你答应我的,帮我查案就行。我去埋人了。”
“先别埋,要等仵作先来查看一下,才能埋。”
袁烈抓住了蒙羽的手,像是怕她会挣脱,他抓的很牢。
“仵作什么时候到?”
蒙羽的语气中满是疲惫。
“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了,衙门马上就会派人来。你先跟我去休息,好吗?”
袁烈的语气中,充满了祈求。
蒙羽挣脱了他的手:
“谢谢袁将军,但我说过了,人在镖在。我要去看货了,蒙羽在此谢过。”
“蒙羽,你是不是还在为那件事生气?”
蒙羽往里走的脚步一顿:
“袁将军多虑了,那些该忘的事,我已经忘的一干二净。”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袁烈在后面心痛万分。
蒙羽这次停了下来:
“我本来就没有恨过你,何来原谅?袁将军,你本是沙场铮铮男儿,不要把心思花在蒙羽这里才好。唐国更需要你。”
蒙羽把里院的破木门关上,吱嘎的声音在满是尸首的地方,显得尤为阴森。
等到“咚咚咚”的敲门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擦亮了。
蒙羽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身着墨绿丝质绸衫官服的文质彬彬的男子。
“这位小兄弟,在下尉迟行,蜀州御史台长史,请问你现在方便带我了解一下案情吗?”
“好,好!”
蒙羽一看官府总算来人了,激动地奔了出来,把她看到的所有情况和尉迟行说了一遍。
“张虎,这些剑伤你熟悉吗?”
“回大人,这些剑口呈弯月状,挺像是‘镰月勾命剑’的伤口。”
张虎仔细地观察了每个人的致命伤,斟酌着词句。
“‘镰月勾命剑’,你是说?是半面侠做的案?”
尉迟行皱着眉头。
“具体是不是,还要把尸首拉回去,比照档案的伤口记录才行。”
“那行,速速着人去办。”
说完,他转头看向蒙羽:
“小兄弟,听说你要一个人把这么多的货运去京城。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明天正好要回京述职,你可愿加入官队,相互有个照应?”
蒙羽一下就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的事降临在她头上了:
“不用了,我的货太重,怕拖慢了你们的行进速度。”
“我本已提前一周出发了,你速度再慢都不怕。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午时我们的官队便会经过此地,到时你跟上便行。”
“真的不用,我喜欢清静,不喜欢人多。”
尉迟行无奈摇头:
“好了,是他托我帮忙的,你能不能给个面子?正好我那里还多了十匹马,能否托你帮着一起赶回京城。”
蒙羽扯了扯嘴角:
“你都这么说了,我再推托也实在太不像话了,就勉为其难,答应你了。”
蒙羽拿着马镖头留给她的银票,重新去镇上雇了两个帮手。
尉迟行的马也很快被送来了。
蒙羽望着被打扫干净的破庙,轻轻地说了声:
“马镖头,何刀,一路走好。你们的仇,我一定会替你们报。”
跟着官队出发,蒙羽一路上再不用担心有贼人惦记她马车里拉的货了。
尉迟行的心情好像也很好,吃饭的时候经常主动往她那里靠。
“蒙姑娘,今天我的人抓到一只好看的信鸽,你要不要拿去烤了吃?”
“请喊我藏沙,不要喊我蒙姑娘。”
“好的,蒙姑娘。”
蒙羽白了他一眼,亏她见他第一面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温润的谦谦公子。
原来帮袁烈说起好话,竟也是极尽夸大,见她不上套,又开始拐着弯想另外的办法。
“你们为什么抓人家的信鸽啊?万一有什么急事呢,抓了岂不是传不了信了。”
“不能怪我的人,昨天下了一场雨,信鸽迷了路,飞到了我的一个兄弟的肩头就不走了。你就说你想不想吃吧。”
蒙羽本就刚用完午餐,正想先消消食,不然一会儿上路胃里颠的也不舒服:
“走,先看看去,是什么样的信鸽。”
蒙羽跟着尉迟行走到了他的官轿旁,轿顶突出来的轿檐下垂着一个简易的鸟笼,里面有只披着灰色羽毛,脖子间还有一圈好看的绿色花纹的鸽子。
“它脚上有信筒,快把它放了。”
“你要看过了信你就不会让我放了。”
尉迟行面露狡黠。
蒙羽刚想说你居然看人家的信,尉迟行已经伸手把鸽子抓了起来,从它脚上绑的信筒那里把一张字条抽了出来。
“你读读?”
尉迟行怂恿着蒙羽。
“读就读。”
蒙羽一把抢过纸条,展了开来:
“袁哥哥,今春一别,已是数月未见。芙儿为你从巴蜀请了一座飞天佛,不日就会进京。若哥哥行军路线距京不远,可否回来亲自一拜?如此,往后芙儿便可日夜为哥哥虔诚拜佛,飞天佛亦知该护佑谁。芙儿此举,唯愿哥哥战场上永立不败之地,一刀一箭均无法近身。妹:李芙留”
“李芙是谁?她知不知道她一个突如其来的点子害死我那么多兄弟!”
蒙羽有些出离愤怒。
如果说半面侠是直接凶手,那这个李芙就是间接凶手。
“蒙姑娘,你的关注点出了问题。”
尉迟行用手指指着那张字条,冲蒙羽挤眉弄眼。
“没出问题,我交货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问问她,为什么不原地造一尊佛,却要劳民伤财从那么远的地方走镖?害死了那么多条命,这个佛还有用吗?”
尉迟行连忙上来捂住蒙羽的嘴:
“别瞎说,别瞎说,佛当然有用了,而且还是用来保佑你认识的人的呢。”
尉迟行真是有点怕蒙羽了,什么话都敢说。
“我认识的人?”
蒙羽拿起那张字条,重新默读了一遍。
看着开头的第一个字,她才后知后觉:
“是他?”
“对,就是他。怎么样,有什么感想,是不是很有危机感?我跟你说,这两天我是看我们越来越投机我才给你看这信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你家那位啊,不然我肯定会被他打死的。”
蒙羽突然觉得很没劲,把字条往他怀里一塞,朝后面的马车走去。
“哎,我说,你到底有什么感想啊?”
“他欠镖局死去的人每人一个响头。你可以转告他,这笔账我会帮他记牢。”
“不是应该很生气地打听李芙究竟是谁吗?哎呀呀,女人心,海底针啊。”
尉迟行看着蒙羽远去的背影,一个人在那里嘀咕。
长安的繁华是蒙羽所没有想象到的。
以前父亲和哥哥经常去长安办事,蒙羽央求了他们多次,就是不肯带她来。
这次,她总算靠着自己过来了。
蒙羽想着把马镖头交代给她的事情办完之后,就好好地在长安多待一段时间,索性等到快过年了,再直接跟着西边过来的驼队一起回墨驼城。
蒙羽和尉迟行告了别,直接去西市找“疾风镖局”。
虽然之前路上蒙羽还一心想着质问李芙,可是走了这么长的路,她的气也消了。
贼人要作乱,跟和托镖之人扯不上直接关系,她还是有些迁怒了。
“伙计,请问穆掌柜在吗?”
走进疾风镖局,里面还挺热闹。
“你是哪位?”
见蒙羽面色蜡黄,脸上还都是大小麻点,小伙计有些不待见。
“我是马镖师招来的上上镖师,我叫藏沙,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们。不过,马镖师他们已经遇难了。”
小伙计惊讶地张大了嘴,忙用手捂住了:
“你就是走佛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