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是吗?”
当着米佳慧的面,陶沝冷声重复了一遍那名小宫女刚才在话里提及的见面地点,见对方畏惧地朝她点点头,她转身就要往湖心亭方向走,却被身后的米佳慧抢先一步伸手拉住——
“等一下!”米佳慧此刻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既然你明知其中有诈,那还是别单独前去为好,不如我们先回去找太子爷,让他陪你一起过去,这样一来,那个女人也不敢轻易拿你怎么样!”
这个提议的确有些吸引人。陶沝滞了滞,转头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那名小宫女:“从她刚才把荷包交给你,到现在已经过了多久了?”
“这,恐怕还剩下不到一刻钟……”那名小宫女显然还震慑于她此刻问话的气势当中,忙不迭地回道:“奴婢刚才先去太子爷那儿找姑姑,可他们说姑姑你已经出去了,所以奴婢又沿路四处去找,但一直都找不到姑姑……奴婢这会儿也是见时间快到了,就想着先回去禀告那位九庶福晋,请她再给奴婢一些时间,要不是刚才正好瞧见姑姑,奴婢现在肯定已经……”
陶沝听得心头一紧。已经不到一刻钟了?那现在回去搬救兵肯定来不及了!看来,她得兵分两路了!
她想了想,直接反握住米佳慧的双手,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交代接下来的任务:
“时间不够了,我先随这位姑姑去见那个冒牌衾遥,你就帮我继续去往小树林面见那个今日约我的人,如果我半个时辰后还没有回来,那就说明我可能出事了,你就尽快去找太子爷来救我!”
米佳慧有些不解:“为何不直接让我去找太子爷?”
陶沝被她问得先是一滞,而后深吸一口气,语气淡淡却又异常坚定地道明缘由:
“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今日要见我的这个人或许对我很重要,所以,你一定得帮我去见他一面,至少也要知道对方是谁,如果可能的话,再帮我跟他说明今日的突发状况,让他改天再约……至于太子爷那边,若非万不得已,你最好不要急着去找他,尤其是不要当着万岁爷的面告知他这件事……”
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地顿了顿,声音也瞬间变得低不可闻,“毕竟,太子爷跟当年那位九福晋的过往是万岁爷心中的一根刺,而她,又是现阶段最有可能就是前九福晋的那个人……我虽然不喜欢她,却也需要她现在的这个身份为我做挡箭牌……”
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希望把那位太子殿下牵扯进来,因为从昨晚在康熙皇帝殿中的对话可以看出,康熙皇帝对于当年她这位前九福晋和太子之间的那段情、事仍旧耿耿于怀,万一这点被有心人利用,很可能会再度影响康熙皇帝对太子的印象分,那后者的复立之路也就遥遥无期了……
米佳慧被陶沝最后那句异常绕口的修饰定语搅得脑筋连转了好几个弯,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她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曝光,同时也担心她和太子的那段往事被曝光。毕竟,这两件事只要有一件被拆穿,她这位当事人都难逃一劫!
“可是,她万一借此对你不利怎么办?”虽然明白这当中的利害关系,但米佳慧还是忍不住为陶沝担心。“就像上回,她把你推到水里,若不是太子爷及时赶到,你差点就一命呜呼了!”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更不能让他轻易被牵扯进来——”相较于米佳慧的顾虑,陶沝本人更担心的显然是另一件事——
“我倒不怕那个冒牌衾遥会对我怎样,反正她有把柄在我手里,不见得敢轻易动我……我担心的是,她这次针对的人不是我而是太子……以八爷的手段,他既然能利用那个冒牌倾城兴风作浪,说不定也会利用这个冒牌衾遥再使一出离间计,毕竟,当年的那件事,他也是知情人之一……”
如果那位八阿哥铁了心要离间她和太子,很可能会继冒牌倾城之后,启用这个已被九九认定是当年的她的冒牌衾遥,毕竟昨晚太子当着他的面说的那番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冒牌倾城已是一颗废棋,再起不了什么作用。那么接下来最好的选择,自然就只剩下冒牌衾遥了。
记得八阿哥当年就曾处心积虑地想要“策反”她,让她上演一出大清版的“无间道”,可惜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但如今的冒牌衾遥正处于“失忆”阶段,如果八阿哥有心利用,不见得不能成事。
虽然这种做法很可能会遭到九九的反对,但以八阿哥的口才,即便九九再怎么反对最后也一定会被他给说服,如此一来,就算有她这个“替代品”在,那位康熙皇帝恐怕也会更信太子“贼心不死”,从而对他大失所望……因此,她一定得尽量避免太子和冒牌衾遥正面接触的机会,免得被八爷党趁机逮住把柄!
“可是……”尽管陶沝的话听起来不无道理,可米佳慧还是有点担心她的安危。“如果她今次针对的仅仅是你,并且利用那个叫绿绮的丫鬟来对付你呢?虽然你说相信她,但万一,我是说万一,她又再度背叛了你,那你岂不是……”
“所以,我才跟你约定半个时辰——”陶沝不是没有想过米佳慧所说的这种可能,但她还是决定从心底相信绿绮一回。“我想,半个时辰足够让我明瞭她今次的真正用意——只要她不是有心针对太子,我自会想办法尽快脱身,去小树林与你会合,反之……”她略微顿了一下,“我也会尽量想办法拖延时间,至少会撑过这半个时辰……”
倘若冒牌衾遥此次的目的真的是那位太子殿下,那她个人的人身安全暂时是可以不用担虑的。她需要做的就是在康熙皇帝起疑前,尽快想个办法,不让冒牌衾遥和太子两人扯上关系……
许是见陶沝决心已定,米佳慧那厢也没再坚持,只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希望小桃子你真的说到做到,千万别拿自己的小命不当一回事!你现在的这条小命可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倘若你真有什么不测,那位太子爷头一个就不会放过我……”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注意跪在地上的那名小宫女的脸部表情变化,跟着猛然间拔高了嗓门,话虽是继续对着陶沝说的,但听起来却更像是在故意试探那名小宫女的反应——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长得有几分相像之外,小桃子你好像和那位九庶福晋并不熟识吧?那她话里所提到的两条性命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就算不管他们应该也没什么错吧?”
米佳慧说这话的本意无非是想确定这名小宫女究竟是不是冒牌衾遥的人,但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变相点醒了陶沝。如果她今次不去赴冒牌衾遥的约,后者或许并不会拿绿绮和小银子怎么样,反正只要她咬死说自己并不认识她们,那冒牌衾遥也就没了动她们的理由,反之,她若如约去了,恐怕才是真的给对方留下了把柄……
只是——
就算明知道这样做才是正确的选择,她还是没法真的不去赴这个约,因为她没法拿绿绮和小银子的安危做赌注。
这是人之常情,只要不是冷硬心肠的人都会这么选择!
尤其是——如果那个冒牌衾遥内里的魂魄真的是当年的瑶烟,那她就更不能掉以轻心了,因为瑶烟的那份“狠”也绝对不亚于董鄂.衾璇。
这一次,她一定要保护好绿绮和小银子!
*** ***
南苑。燕鸣湖。
“绛桃姑姑,九庶福晋说的那个湖心亭就在前面——”
陶沝猫腰躲在通往湖心那个名为醉晚亭的岸边树丛里,顺着刚才那名叫妙儿的小宫女的手指看去——
妙儿这个名字是米佳慧问出来的,后者在对其进行了一番试探之后,确定这名叫“妙儿”的小宫女应该不是冒牌衾遥的人,因为在她当面说要陶沝别管那两条所谓的性命时,妙儿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赞同,所以米佳慧便将她划到了自己这一国,还殷勤地询问了她的名字,并亲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把对方感动得脸颊红扑扑的,连带对陶沝的态度也变得热情许多,甚至主动提出为陶沝带路。
此时此刻,那个坐在醉晚亭里正惬意喝茶的清丽身影的确是冒牌衾遥无疑,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但因为被柱子挡住了半边脸,辨不真切,不过从身型上来看,似乎并不是她平素的那名贴身丫鬟裳儿。
见状,陶沝心中甚是狐疑。
因为她想不通对方为何只有两个人,据妙儿刚才的说法,她还以为冒牌衾遥已经在这里摆下了一个超大的排场来对付她,可现在却只有她自己带着一名丫鬟坐在亭中,这明显不符合她的作风,难道她之前所说的“会有两条性命不保”也只是在诳她而已吗?
如果是之前,陶沝也许会冲动地跑上前去责问对方到底想干什么,但在与对方几次交锋过后,她内里也或多或少地留了个心眼——既然对方刚才要求妙儿在规定的时间内把她找过来,就一定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唱一出“空城计”。在眼前这幕看似平静无波的画面背后,或许隐藏着不少暗潮汹涌。
思及此,陶沝转头看向身旁的小宫女妙儿,后者这会儿脸上的表情也同样平静无波,除了眼中盛满了好奇之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陶沝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借助对方之手“投石问路”:“妙儿,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妙儿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反问:“姑姑要我帮什么忙?”
陶沝压低声线吩咐:“很简单,就是你现在过去跟那位九庶福晋说,我不在太子房里,你找了半天都没能找到我……看她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反应?”妙儿显然不明白陶沝的用意。“想也知道,九庶福晋一定会生奴婢的气!”
“若她真的生气,你就自请说会再去找,我想,在没找到人之前,她不会太过为难你——”陶沝边说边将自己日常戴在手腕上的一个镯子褪了下来,转而戴到妙儿手上,“你放心,如果她对你不利,我会立刻走出去,断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妙儿闻言看看陶沝又看看她戴到自己手腕上的那只镯子,神色微微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朝陶沝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去试试——”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起身朝树丛外走去,那架势就跟要去慷慨就义没什么两样。不过走到一半,她还是停了停,脸带担忧地回过头来朝陶沝再度确认:“绛桃姑姑可要说话算话!”
陶沝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是否会及时现身护她,当下立马朝她点点头,出言安抚:“放心,我不会中途开溜的,再说,刘太医已经去请太子爷了,只要太子爷一到,他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因为她话里提到那位太子殿下,妙儿大概又回想起前者昨日暴打冒牌倾城一事,神色瞬间坚定了几分,继而继续朝外走。
绕过曲折的走廊,妙儿顺利到达醉晚亭之中。
因为当中间隔距离较远,陶沝根本没法听清那两人之间的对话,但从两人的表情和动作来看,妙儿应该是在按她刚才教的说法向冒牌衾遥汇报情况。
而原本坐在亭中悠然喝茶的冒牌瑶烟听完汇报后先是一怔,跟着脸色剧变,直接将端在手中的茶盏摔到了妙儿跟前,茶水溅了一地。妙儿见状慌忙跪地,低着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冒牌衾遥那厢当即拍案而起,指着她一顿无声动嘴——虽然听不清内容,但看得出应该是在责骂对方。
就在这时,原本站在一旁的那名丫鬟上前,开口说了几句话,似是成功安抚了冒牌衾遥,后者重新在桌前落座,指着妙儿继续说了些什么,妙儿这次的身形明显晃了晃,但并没有起身。反而是旁边那名丫鬟突然往岸边走来。
见此情景,陶沝心里犯起了嘀咕。她以为妙儿没能完成任务,冒牌衾遥就算生气也会让她再度去找,直到找到自己为止。但这会儿看起来,后者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难道她是准备换人再去找,还是……
正想着,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陶沝身后——
“绛桃姑姑既然人都已经到了这儿,又何必一直躲着呢?”
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声令陶沝着实吓了一大跳。
肾上腺激素也一路飙升到了最高点。
待缓过神来,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女声听起来有几分熟悉,俨然就是跟在冒牌衾遥身边的那名贴身丫鬟裳儿。
陶沝回过头,正对上裳儿那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此刻拿在手里的那两样东西,一样是帕子,另一样是绳子。
这该不是要强行将她堵住嘴再绑起来的节奏吧?
陶沝一惊,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心中也暗自衡量自己和对方之间的力量差距。不过裳儿那厢似乎并没有要对她动武的意思,只站在原地继续冲她似笑非笑:
“绛桃姑姑应该认得奴婢手里的这两样东西吧?”
陶沝闻言一怔,而后定睛细看,这才发现对方拿在手里的这两样物事看起来都异常眼熟——
那条帕子是绿绮昨日见她时擦眼泪用的,因为陶沝记得上面的花色,还有绣在帕子一角那个小小的绮字。而那条绳子应该就是之前用来拴小银子的狗绳,陶沝记得系在尾部的那个铃铛很别致,她当时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眼见对方这会儿拿出绿绮和小银子的贴身之物,陶沝心中也立马明白了几分,但表面却仍佯装出一副懵懂状:“你该不是要拿这两样东西来绑我吧?”
“呵——绛桃姑姑多虑了,奴婢给您看这两样东西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绛桃姑姑乖乖跟奴婢一起去见庶福晋而已……”许是见她此刻露出一脸惊惧状,裳儿的眼里闪过一抹浅浅的讶异,但转瞬即逝。“奴婢还以为绛桃姑姑定会认得这两样东西的主人呢……”
陶沝继续装傻:“这两样物事看起来十分平常,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是谁的东西?”顿一下,歪头作思考状,“难不成,这是九庶福晋贴身之物?”
她此语一出,裳儿的眼中立刻流露出一抹轻蔑之色,不过她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入下去,而是迅速将话题拉回了正道——
“不管是谁的贴身之物都无所谓,反正庶福晋今日只是想见绛桃姑姑一面,姑姑既然已经来了,那就随奴婢一起过去吧!否则……”
她说这话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半点强迫之意,只除了最后的“否则”两字。陶沝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否则怎样?你就要将我强行绑去见她吗?”
裳儿听罢嘴角微勾,“绛桃姑姑说笑了,奴婢并无此意!只是奴婢刚才跟在后面,见姑姑答应妙儿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可如果姑姑眼下开溜的话,那奴婢可不敢保证待会儿会不会在庶福晋面前说妙儿的坏话,这样一来,庶福晋恐怕不会轻易饶过妙儿……听闻绛桃姑姑素来心善,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好歹妙儿之前也尽心尽责地将姑姑一路引来这儿,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她这番话说得陶沝心里狠狠“喀噔”了一下。
裳儿怎么会知道自己刚才对妙儿说的那些话?还有这一路上的具体情形?难道,她从刚才起就一直跟在自己和妙儿身后么?该死,她居然连一点迹象都没发现,唔——等等,她也认识妙儿?!
“妙儿她……是九庶福晋的人?”
“严格算起来,妙儿她是九爷身边的人,不过前些日子,九爷已经把她拨来照顾庶福晋了……”
相较于陶沝此刻一脸被雷劈中的震惊表情,裳儿脸上的笑容却是带着明显得意的——
“……所以,她如今的生杀大权也完全握在庶福晋手里,就和那个贱婢一样!即便绛桃姑姑再怎么拉拢她,她也不会轻易背叛庶福晋的……”
乍听到从裳儿嘴里吐出“贱婢”这两个字,陶沝心里觉得非常不舒服,她自然能猜到前者这个词骂的是绿绮,也大约猜到了冒牌衾遥的真正用心——
先前她曾见过绿绮和九九、冒牌衾遥相处时的情景,虽然只有一会儿,但可以看的出,冒牌衾遥并不喜欢绿绮,裳儿如今的态度也更加证明了这一点。或许,就像绿绮自己说的,她能留在九九身边,只是因为有小银子护着她,而这一点,明显已经犯了冒牌衾遥的忌,当然更可能的原因是,作为董鄂.衾璇曾经的贴身丫鬟,一定对自家主子和当初那位瑶烟侧福晋暗中结盟的事有所了解,所以她才要想办法除掉绿绮甚至是小银子,而背这口黑锅的最佳人选,自然就是自己这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但立场却“背道而驰”的“替代品”。
“……不过,看妙儿刚才的表现还真是让人有点不放心,或者应该说,是绛桃姑姑你笼络人心的本事着实巧妙,奴婢瞧着她好像很信任姑姑你呢……”裳儿显然没瞧出陶沝这会儿内里的心思,还在喋喋不休地继续道,“幸好庶福晋有先见之明,让奴婢暗暗跟着妙儿,若不然,怕是庶福晋今日就见不到绛桃姑姑了……”
陶沝听到这话再度愣了愣。对方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在变相证明妙儿方才并没有骗她?的确,如果妙儿刚才在路上有意隐瞒,她自然是不可能发现裳儿踪迹的,但,如果连妙儿自己也没发现,那她发现的几率也就更低了。
还没容她多想,裳儿又适时将话题一转,转回了正题上——
“如何?绛桃姑姑刚才既然答应了妙儿会说到做到,想不这会儿定不会食言吧?横竖庶福晋今日想见的是绛桃姑姑你,只要姑姑出现,她必定不会为难妙儿……”话到这里,她突然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再次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对了,还有这两样物事的主人,想来也同样不会受到什么委屈……”
陶沝听到这话暗自咬咬牙,正要出声回应,但下一秒却突然想起一个差点被她打漏的重要问题:
“九庶福晋为何一定要着急选在今日见我?”
“这……”裳儿显然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当下不假思索地予以回击:“庶福晋想见你,难道还需要挑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主子约见下人,的确不用刻意挑日子,但她并非对方的贴身奴才,而且时间还是选在她闹出打人事件、正处于风口浪尖的第二天,这当中的涵义可就值得深思了。
陶沝相信这个裳儿虽身为冒牌衾遥的贴身丫鬟,但她其实也不清楚自家主子此举的真正用意。所以她略微滞了滞,换了种语气反问对方:
“既然你也听到了我刚才对妙儿说的那些话,那你就应该知道,刘太医这会儿已经去请太子爷了,太子爷很快就会过来,难道……你就不怕到时候的形势对你家主子不利么?”
“那又如何?”出乎意料的是,裳儿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句“威胁”而生出任何畏惧之意。“就算是太子爷,想必也不敢轻易动庶福晋……”
“你确定?”陶沝这话表面虽问得十分轻松,但心里却不自觉地暗暗敲起了边鼓——
如果这些人真的连太子也不怕,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她们今日的目的就是针对太子!
有那么一瞬间,陶沝觉得自己很可能掉入了一个陷阱,冒牌衾遥此番约见她应该是经过周详策划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在背后替她策划。而这个别人,很可能就是昨晚才跟她见过面的那位八阿哥。
难道,他已经开始怀疑她的真正身份了么?!
“绛桃姑姑,请吧!庶福晋已经在那里恭候多时了……”许是觉得自己该说的已经说了,裳儿忽然一步上前,朝陶沝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陶沝随她去见冒牌衾遥。“至于姑姑还想知道什么,庶福晋待会儿自会亲口告诉你的!”
陶沝见状咬了咬嘴唇,却迟迟不敢跨出第一步。
虽然她有信心自己定能破得了冒牌衾遥个人设下的局,但如果对方背后加上了一个八爷党,那她的胜算希望便几乎等同为零——而对于这样一个必输之局,那她还有没有跨进去的必要呢?
“看来绛桃姑姑是有心想做小人了,既如此,那就别怪奴婢动用非常手段了——”
鉴于陶沝此刻表现出的犹豫不决,裳儿却并没有留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只见她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跟着动作迅速地冲陶沝背后一招手,陶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来历不明的手从背后紧紧扣住双臂,当场动弹不得。
她本能地回过头,箍住她的是一个看起来极为脸生的丫鬟,但其粗壮的身材倒像是曾在哪里见过,包括对方的衣服颜色和样式。
还不等她开口,那名丫鬟已先一步点出了自己的身份,但话是对着裳儿说的——
“看来庶福晋猜得没错,妙儿那丫头果然是得了什么好处,转而帮起外人来了,幸好庶福晋刚才注意到妙儿手上多出的那个镯子,特地留了个心眼,让奴婢过来瞧瞧——她说裳儿姐姐你尚未出现,可见人并不是没有找到,很可能是躲起来的……而妙儿刚才是从这边过去的,所以人很有可能就是躲在这里……”
她此语一出,陶沝这厢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箍住自己手臂的丫鬟根本就是刚才和冒牌衾遥一起待在湖心亭里的那个身影。看情形,她已是冒牌衾遥的人无疑。
“可不是?”眼见陶沝被那名丫鬟束缚住,裳儿这边似乎松了口气,看向陶沝的目光也慢慢变得不怀好意,语气更是满含嘲讽。“这位绛桃姑姑的本事自然不可小觑,若不然,又怎能将那位太子爷迷得晕头转向……露珠,还不赶紧将她带到庶福晋跟前去!”
“是!”被唤作“露珠”的那名粗壮丫鬟立马应声领命,陶沝还没来得及感叹这丫鬟的名字居然取得如此“清新脱俗”,与本人完全不符,身子就已被对方毫不客气地强行往树丛外拖,她试图用力挣扎,但无奈这个丫鬟的力气实在太大,她根本无法撼动对方分毫,只能任凭对方将她一路拖向湖心的醉晚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