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人正是跟在四阿哥身边那位小厮无庸,陶沝以前在四爷府里的时候几乎每日都能听到,绝对错不了。
这一刻,陶沝觉得自己就是个红果果的杯具。
她很想重新趴回地上装死,但心里也知道这做法并不可取,所以她立马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个跪地求饶的姿势,顺带磕头如捣蒜地朝某位皇四阿哥痛哭流涕:
“我……奴婢真不是故意的!求四爷饶命!”
四阿哥显然还处于被雪球砸中的懵懂状态中,直到陶沝这厢磕头认错声响起,四阿哥方才慢慢回了神,接过小厮无庸递过去的帕子,擦去脸上残留的雪沫,然后朝陶沝这边慢慢走来。
听着对方的脚步声步步紧逼,陶沝磕头的动作也丝毫不敢怠慢,不过四阿哥这会儿似乎没打算治她的罪,见她拼命朝自己磕头,只微微皱了皱眉,便淡淡发话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陶沝没想到自家四四大人今次居然这么好脾气,本能地停止了磕头的动作,带着一脸雪沫抬起头,“回四爷,奴婢……”
她正想解释说自己在这里和十六十七两位阿哥打雪仗,但话才刚起了个头,十七阿哥无比兴奋的声音便先一步从左侧传来,可惜才说到一半便收住了——
“姐姐,十六哥已经投降了,我们赢了,你……四哥,你怎么在这里?”
十六阿哥原本是垂头丧气地跟在十七阿哥身后,见此情景也是一愣,待注意到四阿哥脸上那些尚未擦尽的雪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抽了抽,转头看向陶沝:“你把四哥怎么了?”
陶沝闻言立马哭丧起一张脸,却又强笑:“呜呜,回两位阿哥,奴婢刚才一个不小心,把雪球砸到四爷脸上去了……”
此语一出,不管是刚才兴高采烈的十七阿哥还是垂头丧气的十六阿哥,全都朝陶沝露出一副“你死定了!”的表情,然后下一秒,又先后转向四阿哥帮陶沝求情:
“四哥,这个宫女也是无心,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她吧?!”
“对对对,刚才都是臣弟让这个宫女守在这里等十六哥的,想必定是她脑子愚笨,才会把四哥您和十六哥搞错的……”
“!@#¥%……”
陶沝越听越是气得牙痒痒。这俩熊孩子,虽说都是出于一片好意为她求情,但有必要把她说的如此不堪吗?!
好在四阿哥那厢本来就没打算跟她计较,只象征性地扯了扯唇角便朝自家两位弟弟摆摆手,阻止了他们的求情攻势:
“好了,你们别说了,我今日还有要事在身,没空和一个下人计较这些!”
十六和十七阿哥大概也没料到四阿哥今日这么好说话,双双露出一副乍喜还惊的表情。就连陶沝脸上也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然而——
就在十七阿哥伸手要去拉陶沝起身的时候,四阿哥那厢又适时开了金口,语气虽淡,却有又莫名透出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话是对着陶沝说的——
“爷正要顺路去看望十四弟,如果绛桃姑姑也无事的话,不妨随爷一起过去吧!”
此语一出,十七阿哥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陶沝的大脑亦是当场一片空白。
她不会是听错了吧?四四大人居然要带她去看十四阿哥?这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吗?
“四哥……”眼见陶沝此刻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旁边的是十六阿哥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四阿哥强行打断了:
“还有你们两个,若无事的话,就早点回房去读书吧!听皇阿玛的意思,他过几日可能会抽空考你们两人的功课,倘若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可别怪四哥我没有事先提醒过你们!”
他这话一出口,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顿时面如死灰,两人不约而同地对看一眼,又一齐朝仍跪在地上的陶沝露出一个“你自求平安吧!”的表情,跟着便双双以最快的速度告退离开了。
陶沝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人瞬间弃自己于不顾的开溜之举,心中万分感叹四四大人果然“御弟有术”。
正当她想得出神,冷不丁却见四阿哥朝她伸出了一只手,看架势竟是要扶仍跪在地上的她起身,而这一举动也让陶沝的全部脑细胞集体沸腾了起来,大脑一热,她几乎是用蹦地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完全忘了要去扶四阿哥的手。
见状,一旁的无庸立刻表情古怪地瞪了她一眼,许是在责怪她为何不顺势接了四阿哥的这份好意,而陶沝这时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当下倍感懊恼。
所幸四阿哥这会儿并没有因此生出什么别的心思,只目光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便异常平静地收回了手,跟着,又一马当先地径自朝前方走去。陶沝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送前者离开,原本以为就这样逃过一劫了,谁想四阿哥那厢走出一段路,发现陶沝并未有跟上的意思,当下立即停下脚步,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跟上!”
“嗨?”陶沝被他吼得一怔,本能地出言反问:“四爷刚才说的是真的?”
他竟然是真的要带她一起去见十四阿哥吗?她刚才还以为他只是骗骗小十六和小十七他们的呢!
“没错!”见她摆出一副张口结舌的模样,四阿哥那厢挑了挑眉,语出笃定:
“十四弟病了,额娘让爷过去看看他,顺路带些补药……你既然这会儿也无事,那就跟着爷一起过去瞧瞧吧——”顿一下,又压低声音自言自语道:“……横竖也算是一剂良药!”
“你说什么?!”陶沝虽然没能听清他最后的那句自言自语,但总算抓住了一个重点——不是吧?十四阿哥病了?明明昨儿个在围场骑马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啊,怎么突然就病了呢?而且就他那样的身子骨,会轻易生病?!
“看样子,你似乎对十四弟生病一事有些怀疑?”许是她这会儿从眼中流露出的疑惑之色太过明显,四阿哥忍不住出言调侃。
陶沝听出对方含在话里的轻微不满,当下赶紧一溜小跑到对方跟前,笑得格外狗腿:
“呵呵,奴婢这绝对不是在质疑四爷您,奴婢只是觉得好奇,奴婢记得昨儿个还在围场见过十四爷骑马,怎么短短不到半日的时间,他就生病了呢?”停了停,像是确认似地追问一句,“是什么病?”
四阿哥嘴角抽搐地睇了她一眼,转身继续前行:“听说是昨儿个起夜着了凉,不小心感染了风寒……”
风寒?这怎么可能嘛!
听到这话,陶沝内心果断又想“呵呵”。别人她不敢说,但以十四阿哥一直以来的身子骨,别说他起夜能受寒,就算他光着膀子在这冰天雪里跑上一个时辰,都不见得一定能染上风寒……
所以,这其中必定有诈!
“怎么,你不信爷的话?”四阿哥一面走一面拿眼角余光瞟着走在身侧的陶沝,将对方此刻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自然也瞧出后者仍旧不相信他的说辞。
“不,四爷您误会了,奴婢绝对不是在怀疑您——”陶沝显然也注意到了对方的窥视,当下赶紧出声为自己辩白,脸上的表情要多虔诚有多虔诚。
四阿哥这次没有立即接话,兀自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条斯理地接上一句:“那你的意思是,你是怀疑十四弟今次生病是假?”顿了顿,单手摸着下巴作思考状:“可是额娘先前遣了孙院使亲自过去诊病,后者可是百般肯定十四弟的身子的确不适呢!”
哎?!
这一结论让陶沝原本人为十四阿哥装病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
四阿哥话里的那位孙院使应该就是太医孙之鼎,如果连他都确诊十四阿哥抱恙,那后者绝对是真的生病了,可是……这未免也太突然了吧?感觉有点说不过去呢!
见她仍是一脸纠结,四阿哥似乎也跟着联想到了什么,再度主动发问:
“你刚才说你昨儿个见过他,该不会,十四弟今次染病一事,又是和你有关吧?”
“胡,胡说,这怎么可能?!”对方此语一出,陶沝想也不想地立马矢口否认,但话才刚出口就收到小厮无庸从后方飞来的一记白眼,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和四四大人之间存在的身份差距,滞了滞,又不留痕迹地悄悄换成平常那种在人前异常谦恭的语气:
“天地良心,奴婢真的没有去招惹十四阿哥,奴婢昨儿个只是和太子爷在围场骑马时巧遇十四爷和十四嫡福晋,奴婢根本连一句话都没跟十四爷说过!”顿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赶紧补充:“当时,除了太子爷之外,巧……不,九公主和驸马爷两人也在,他们也可以为奴婢作证的!”
“是这样吗?”这回轮到四阿哥露出一脸怀疑的表情。他停下脚步,意有所指地追问:“你们俩真的一句话都没说过?可爷怎么听说十四弟妹昨儿个从围场回来就被十四弟下令禁足,难道这事儿也跟你无关?”
陶沝被他最后这个问题堵得当场一滞,好半天才一字一顿地接下去道:“四爷,奴婢敢对天发誓,奴婢真的从来都没想过要主动去招惹十四爷和他那位嫡福晋……”
“那你的意思是,昨儿个是他们主动来招惹你的?”四阿哥就是四阿哥,一下子就听出了陶沝话里的重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见四阿哥追问,陶沝这厢扁扁嘴,将昨日在围场上发生的事情经过都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昨儿个太子爷带奴婢去围场骑马,正好遇见了九公主和驸马爷,之后又看到十四爷和十四嫡福晋也在不远处骑马,只是十四嫡福晋的那匹马中途莫名发了狂,差点把她从马上摔下来,当时幸好十四爷身手了得,反应及时地接住了十四嫡福晋,福晋才得以安然无恙……”
“只是这样?”四阿哥显然不相信事情会是这样简单。“那之后呢?”
“之后……”陶沝歪着头努力回想,“驸马爷发现十四福晋的那匹马被人扎了一根银针,太子爷当时还询问十四爷是否清楚是谁下的黑手,奴婢那时候也跟在太子爷身边,见十四福晋惊魂未定,就问要不要去请太医过来,谁想十四嫡福晋一见到奴婢,脸色立马变了,之后还硬要和奴婢比赛马,可是奴婢根本不会骑马,所以就说愿意主动认输,但那位十四嫡福晋却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不依不挠地坚持要跟奴婢比赛,最后太子爷看不过去了,就出面替奴婢解了围……”
“只是解围这么简单?”尽管陶沝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但四阿哥的关注重点却似乎只停留在她最后的那三个字上。
陶沝听出对方夹杂在语气中的浓浓怀疑,不禁干笑两声:“至少,在奴婢看来只是单纯的解围而已……奴婢发誓,太子爷当时绝对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就是让十四爷回去后好好管教十四嫡福晋来着……”
四阿哥闻言抽了抽嘴角,没接话,但看向她的眼神却默默起了变化。
陶沝觉得他此刻看自己的目光就犹如是在看一个扫把星,心下顿时一阵冤屈——
“奴婢说的是真话,若四爷您不相信,大可以去向九公主和驸马爷求证……”
尽管她说得言辞凿凿,但四阿哥那厢似乎没有再搭腔的意思,只迈步继续往前走,陶沝见状也连忙追上前去跟在前者身侧亦步亦趋。
沉默半晌,陶沝这厢又忍不住再度开口:
“四爷,奴婢能问您个问题吗?”等了一会儿,见对方并没有开口拒绝的意思,又立即接着自己的话往下道:
“十四爷和他那位嫡福晋的关系好吗?噢——奴婢是指他们两人成亲之后……”
四阿哥闻言不自觉得扬了扬眉,似是有些意外她竟会直接提出这样敏感的问题。但他终究还是耐着性子做了回答:“倒也说不上好不好,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两人不和,而且,十四弟妹为十四弟生了两个小阿哥也是真的……”
陶沝权当没有听出四阿哥藏在这句话里的深意,仍自顾自地往下追问:“那十四嫡福晋和十四爷府里的其他几位福晋关系融洽吗?”
这个问题显然比上一个更加直接深入,四阿哥忍不住蹙起眉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奴婢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知道对方定是想歪了,陶沝很无奈地摆出一脸无辜模样,“昨儿个九公主的驸马爷从十四福晋骑的那匹马上发现了银针,十四嫡福晋也差点因此受伤,难道这不是有人想要谋害她吗?”
四阿哥闻言愣了好一会让,终于弄明白陶沝今次想要探查的重点,他停了停,却又答非所问:“十四弟今次只带了十四弟妹一人出宫!”
哎?陶沝一时理解无能,绕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四四大人的意思是,既然只有完颜.飘絮一人跟了过来,那对她下手的人肯定不会是十四阿哥的其他妻妾。
可是这个结论也是有漏洞的,陶沝不甘心线索就这样轻易断了——
“如果是她们之中有人暗中唆使别人下手呢?就像之前在翊坤宫……”
话到这里,她突然觉得不对劲,又赶紧收住。可惜四阿哥那厢已经听到了,脸上的神情顿时起了一丝变化:“呵——爷倒是差点忘了,听说你之前被皇阿玛遣去翊坤宫帮忙时,好像替九弟解决了一个不小的麻烦呢……”
“呵呵——”陶沝自然听懂了对方话里的那抹嘲讽之意,忙不迭地开口为自己辩白:“四爷明鉴,奴婢当时也是被逼无奈,想来您也有所耳闻,九爷新纳的那位庶福晋一直明里暗里地针对对奴婢,奴婢也只是单纯求自保而已……”
听她这样一说,四阿哥当即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一会儿,跟着,突然语出惊人:
“你在翊坤宫待了那么久,难道九弟一点都没发现么?”
“发现什么?”陶沝的大脑神经反应显然和她家四四大人不在同一个频道,当即一脸懵懂地反问。半晌,她终于回过味来,下意识地低头回道:“九爷对庶福晋宠爱有加,眼里也就只有庶福晋一个人,自是不会分暇来搭理奴婢这个赝品的……”
四阿哥被她口中的“赝品”两字激得再度抽搐了一下嘴角,跟着话锋突兀一转:
“你为何不肯向九弟表明身份,难道,他真的是当年害死你的帮凶?!”
这“帮凶”一词一出口,陶沝心中当场一惊,下意识地脱口反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那晚,她的确曾在太后宫中当着康熙、太后和宜妃等人的面,公然指责九九就是三年前那场意外的帮凶,可是四阿哥他当时不是已经和八阿哥拖着十四阿哥走了吗?那么,他又是如何知道她当时说过的话的?
相较于她此刻惊愕到极点的表情,四阿哥的脸上却始终维持着淡淡的笑意,末了又云淡风轻地抛来一句: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陶沝怔住。
他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指那日在场的人员里也有他的人?呃,四四大人果然高深莫测……
见她没有立即接话,四阿哥那厢也趁势又追问了一句:
“还有,你说现如今的这位九弟妹就是当年害死你的凶手?究竟是真是假?”
闻言,陶沝顿时狠狠咬了咬下唇,又默了一会儿,方才仰头重新对上四阿哥审视的视线:
“那四爷相信这话吗?”
四阿哥没有错过她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哀伤,愣了愣,随即轻轻吐出四个字:“半信半疑!”
此语一出,陶沝这厢莫名笑了起来,用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语气回道:“既如此,那四爷就再多信两分吧!”
她这样的反应明显有点反常,四阿哥微微蹙了蹙眉,却并没有继续追问个中缘由,而是换了另一个问题道:
“那太子呢?你既然那么想要他的命,难道他也是当年害死你的人么?”顿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意味深长地添上一句,“只是,若真是这样,那他如今对你的态度可就说不过去了……爷可是得到消息,他甚至有意立你当新的太子妃……”
什么?!
四阿哥最后这句话听得陶沝后背莫名一凉。四四大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若说他知晓当日在太后宫里发生的那件事还勉强可以解释,虽然康熙皇帝曾严令当晚的事情不得外传,但毕竟人多嘴杂,想要流传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太子对她说立妃那些话的时候,房间里好像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唯一有可能听到的就是守在大门外的荣泰——难道,他也是四阿哥的人?!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陶沝全身的血液顿时冷了半截。
因为她和太子说话的时候,荣泰大多数都会在场,虽然隔开有一段距离,但保不齐他还是能听到些什么。而且如果他真是四阿哥的人,那四阿哥今日特意对她说这句话的用意,显然也就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威胁她,让她以后不要对自己有所隐瞒,否则他也可以从别的渠道探听到事实真相——万一她有所隐瞒,那她到时候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想到这里,陶沝几乎欲哭无泪,但她还是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回话:
“太子爷虽然不是害死奴婢的直接凶手,但他却是那个因——因为当初是他把衾璇找回来的!”
她这个理由其实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她此刻的表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坚定,让人觉察不出有半点说谎的意思。
四阿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相信了她的这个说法,语气较之方才略微缓和了一些:
“就因为这个,所以你才最想要他的命?!”
“是的!”陶沝一字一顿地开口,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保持与方才一致。“因为他才是罪魁祸首!”
她的确想要他的命,无论如何都想要把他的命攥在自己手里,但却并非这个理由,真正的理由是因为她不希望他将来死在别人的手里,换句话说,只要她不希望他死,那么谁都不能要了他的命,连她家四四大人也不能……
只是,这个解释,她现在不敢说出口……
万一被四四大人知道她和太子之间三年前就已“关系匪浅”,那想也知道,她先前在四四大人跟前发的那些誓全都成了天大的笑话,以四四大人的为人,是绝对不容许有人像这样把他当猴耍的,到时候她一定会修理得很惨,不管是拿满清十大酷刑的哪一项来招呼她,她都接受无能啊……
四阿哥闻言并未立即作声,眉心却是不自觉地紧皱,显然是对陶沝的“迁怒之举”表示难以理解。
陶沝这厢也自觉理由单薄,见对方心存怀疑,又立马用最快的速度努力遣词造句:
“四爷,奴婢当初进宫并接近太子爷的目的,您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您当时只许了奴婢一个人的命,那么剩下的,自然就得靠奴婢自己来解决——想来您也知道,董鄂氏一族向来依附于八爷党,而现阶段也就只有太子爷敢公然与八爷党作对,奴婢既然已经抓住了太子爷这颗棋子,自然是要利用到底的——”
话到这里,她特意顿了顿,见四阿哥那厢并没有要插话或反驳的意思,又自顾自地继续接了下去:
“而且,奴婢可以利用的时间亦是有限……四爷不会忘了吧?您只给了奴婢四年的时间,想要在这四年里替自己报这个血海深仇,而且还不能将四爷您给暴露出来,奴婢自然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所以,这是奴婢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她尽量用自己最沉痛的语气来说这番话,企图在最大程度上让对方相信自己对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并不存在任何私心。
闻言,四阿哥的眼光意外忽闪了几下,突然幽幽开了金口:“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
咦?陶沝万万没想到他会莫名冒出这样一句话,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就见四阿哥眼中划过一抹异样的光芒,令她心头不由自主地一震——
这个眼神……
似乎和当初十四阿哥发誓说再也不会打她时的眼神有点像呢……
陶沝怔住了,等反应过来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
“难不成,四爷您现阶段愿意帮奴婢报这个血海深仇么?!”
她特意强调了“现阶段”三个字,果不其然看到四阿哥那厢目光高深地瞪了她一眼:“只要你肯等,爷或许……”
他这话并没有说完便刻意停住了,但陶沝还是听懂了他未说出口的那部分。
她先是一懵,继而仰头深深地望着他,忽然换了一种再认真不过的语气,冲对方一个字一个字地咬音:
“四爷您可以等,但奴婢恐怕等不了那么久了……四年,或许四年后,奴婢早已不在这个人世了也说不定,所以……”
她这话也同样没有说完,但她相信四四大人一定能听明白她的意思——
她等不起,所以只能趁现在分秒必争!
四阿哥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一愣,正要继续开口,陶沝这厢又先一步正色抢白:
“所以,四爷您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个鹬蚌相争的机会,借此渔翁得利,才不会枉费奴婢的一片苦心……那个谁谁谁说的好,‘历史是由鲜血写成的,江山亦是以白骨堆成的’,奴婢愿做四爷登上那个位置的踏脚石……”
她此语一出,四阿哥那厢顿时黑了脸,但陶沝自己却是越说越激动,大有当年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就差拍着对方的肩膀说“与君共勉”了。
四阿哥显然是被陶沝这一另类的表忠心方式给刺激得不轻,以致于后者已经收声许久,他都没再出声。
就在陶沝暗自疑惑对方听完自己的表白之后怎么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时,位于两人前方不远的一个小院里突然走出了两个人,一个是十四阿哥的贴身太监达顺,另一个是四阿哥口中称“已被十四阿哥下令关禁闭”的十四嫡福晋。
达顺这会儿正引着那位十四嫡福晋往另一个方向走,虽然双方相隔距离不算太短,但陶沝还是条件反射般地立马躲到了四阿哥身后。
四阿哥见状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前方,待看到那位十四嫡福晋后,他脸上的神情似乎滞了滞,突然又将话题重新转回了陶沝最初询问的那个问题上:
“……这几年来,十四弟身边就只有完颜氏一位嫡福晋和两位早前纳的侧福晋伺候,一直没再添过新人,皇阿玛先前曾想再指几位美人给他,却全都被十四弟变相推脱了,就连额娘也对此耿耿于怀,所幸他在子嗣问题上也算争气,所以额娘倒也没有特别强迫他纳妾,只不过……”
“不过什么?”陶沝眨巴眨巴眼睛,脸上写满了好奇。
然而四阿哥却没有如她所愿的再继续往下说,只若有所思道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长叹了一口气:“算了,你还是先回去吧!免得待会儿撞上十四弟妹再生事端,爷到时候可不见得能像太子一样替你解围……”
闻言,陶沝当场懵住了。
因为她万万没想到四四大人竟会在临门一脚时突然选择大发慈悲地放行,足以令她感动地痛哭流涕,她的确不想去见十四阿哥,至少不想选在这个时候去见对方。
正当陶沝准备继续说点感恩戴德的话,但还没等她开口,达顺那边已先一步注意到了四阿哥的存在,他立刻在那位完颜.飘絮的耳边说了什么,跟着便快步往这边走来。
见此情景,陶沝自然吓了一大跳,当下干脆连告退礼都省了,二话不说便转拔腿往回跑。
而身后,仍旧站在原地的四阿哥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