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把刚伸手想把茶几那边的粥拿过来, 但是林梢这一句话的语气落在他耳朵里, 却让他手抖了一下, 立刻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白泽立刻转过头来看着林梢,紧盯着他的眼睛看。
林梢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 他性格特别温和, 大约从小便被教导与人为善, 所以眼神里时常也带着些温和柔软的笑意, 让人一看便觉得心里舒服。
如今的林梢, 虽说眼睛里还带着那份笑意, 但是却多了一份别的东西。
倒是林梢反应快了, 但他像是没有看出白泽眼神的变化, 接过他手里的碗喝了一口粥。
“我太饿了,这一天太紧张了,都没吃上什么东西。”他仰头一口气把粥喝完,然后呼出一口气,而后又对着白泽笑了笑,伸手拉了拉白泽的衣袖,安慰道, “白泽,别紧张啊,我还是我, 只是多想起了一点东西而已。”
白泽低头看着他, 沉默了半晌, 仿佛要确认什么一样, 伸手揉了揉他软乎乎的脸。
林梢和之前一样还是挣脱不开,气呼呼地伸手和白泽闹了一会儿,又红着脸道:“别闹了唔……!我要说正事呢!”
白泽停了手,微微一转把林梢圈在怀里,沉着声音问了他一声:“想起什么来了?”
“也没全想起来,只有一部分记忆,不过倒是比凤凰之前给我看的那些要清晰很多了,”林梢晃了晃脑袋,又抬起头来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白泽,“毕方没说错,我好像真的不是人哎,嗯,至少,上辈子肯定不是。”
林梢的接受能力确实不错,这段时间经历的山海界异闻已经让他神经坚韧了,凤凰那一指头和毕方的话又让他做好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虽然嘴上说的不信,但越鸿门之后在他脑海里出现的恍若亲身经历过的回忆是骗不了人的。
“我看到了上一任使者。”林梢道。
林梢在说出这件事的时候,明显感觉白泽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一些。
“别紧张,”林梢拍拍他,“嗯,反正我一直就挺好奇的,现在知道也是恰好的时机。”
林梢一开始也在想自己现在的状态是什么情况,但他并没有因为多出了一段记忆而觉得自己和之前有什么本质的变化,这种恢复记忆的方式像是看来一场很长的电影,只是深刻了一些,人不会因为看了一场电影就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改变的 。
而且,林梢的回忆只是一部分,在这一部分里,他还不是主角。
主角是上一任使者。
上一任使者存在的时间像是在很久之前,长发,穿着一身古代感很强的黑色的长袍,林梢在回忆里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状况实在不怎么好。
他浑身都是血,脸都被血糊住了,看不清长什么样子,呼吸微弱地像是要死了,林梢看到自己穿着红色的衣服,卷着袖子蹲着他身边打量了一下,然后伸手救了他。
“就是你了,”林梢听到自己小小声的说,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很聪明,又有能力,只是运气不太好的样子……嗯,应该会适合做使者的吧。”
这是林梢想起来的第一段记忆,那所谓的第一任使者,是他亲手救回来并赋予他使者的身份的。
林梢还没消化这一震惊又有点奇怪的信息量,上一任使者,居然是他亲手选的?!
再仔细想想,因为凤凰那一指头林梢所想起来的片段里,也不是没有提过这件事。
林梢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都是自己没有控制住使者之类的话,现在看来倒是连起来了。
上一辈子的自己,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林梢默默地想,就是眼光不太好。
随着记忆往后,被林梢选中的这个人的信息便慢慢清晰了起来。
上一任使者是个人类,在体质上就是少有的符合使者需求的那种类型,相比较之下,便选择了他。
他所在的年代是很久之前的冷兵器时代,而且是有些不稳定的封建帝王时期,人界大仗小仗不断,分裂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国家和占领地,这段历史连林梢在所在现代的史书也说不清楚,这段时间大约也是能想象到的凌乱复杂。
林梢接着看了下去,然后他听到了上一届使者的名字。
林梢听到上辈子的自己叫他扶川。
同是作为使者,扶川和林梢对比起来可就太不一样了。
和普普通通的林梢对比起来,扶川身为王储,且为乱世之中的王储,他即使不做使者,人生也是不平凡的。
不过他韬略有野心也有,就是倒霉了一些,没死在对外的战场上,反而死于内部的勾心斗角。
林梢在他将要死的时候救了他,给他打开了一片新世界。
当时选择扶川并不是随便选的,这人因为之前的经历所以对做使者有着非常明显的源动力,对于扶川来说努力完成任务然后变强可以复仇了,所以他一开始做任务比林梢还要积极很多,从心性上来看,扶川在之前也是很善良的,在乱世之中实在难得,否则他也不会在意气风发的时候因为太信任别人反而被害身死。
他也的确聪明,在当时人界发展水平不高的情况下,也实现了很多方面的互通有无,很快便得到了一些种族的认可。
事情一直到这里都进行地很顺利,直到扶川复仇成功,他解决完仇人之后并没有自己坐上王座做所谓的万人之上,而是接着专心做两界之间的使者。
站在上辈子的林梢的视角上看他,那时候的林梢该是很高兴并且欣慰的,大约觉得扶川的奉献精神真是值得嘉奖了。
虽然回想起来的大部分记忆是扶川,但
也足够林梢判断出自己上辈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是这个,”林梢说到这里,在白泽怀里小范围地动了动,从系统空间里拿出了那三块碎片,动作比之前要小心翼翼地多了,“这个就是我了,我是,嗯,上一任使者的系统。”
林梢说到这里,顿了顿,他似乎也在努力消化这一信息量,之后才叹了口气,开口说到:“不过把我当做系统也不是那么合理,因为之前的我和现在这个系统区别很大,大约是在扶川这边吃了个大亏,天道不敢把太多权限给使者了,所以做了这个限制颇多的丑镯子,又把你加进去。
当时的我到后期实际很被动,扶川拥有了太多的力量,而那一切的权限都是我作为奖励给他的,所以后面发生的那些事情,说是我的错也不算冤枉,毕竟是识人不清。”
扶川是什么时候变的,就连一直在边上看着的林梢也说不清楚。
也许他一开始就变了,在从鬼门关回来之后,在成为使者的开始他就一直在隐藏自己已经黑化地不行了的本性,所谓善良宽厚也不过是迷惑着林梢把许多权限都一点一点都给了他。
到最后,已经足够强大且骗了整个山海界都相信他的扶川开始动手了。
“之前提到山海界大乱的时候,所有种族都含糊其辞,我当时觉得可能是伤痛太深所以不想提起。但从我这个最靠近扶川的角度看来,其实就算想认真说,也是说不清楚的,”林梢摇了摇头,叹道,“我到现在,也还是不能理解神经病的思维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