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本朝以来, 所有的皇后家都封为侯、伯。钱后家独无封。”朱见深叹了口气, 翻着手里头的册子, 这是所有勋贵的名单和封号,他在里面找灵感:“封钱太后兄为永宁伯, 封周太后弟为长宁伯, 封汪太后兄为康宁伯。”这封号听起来就是一家的。
旁边的机密待诏兼翰林学士仔细想了想, 没有重复的永宁伯、长宁伯, 立刻负责拟旨。
坐在角落里的史官负责记录。
说起钱皇后的家人无封赠这事儿来, 所有人都知道是钦庙不厚道。当初他要加封钱皇后的家人,钱皇后辞谢不受, 然后就不封了,根本不再提起了。这尼玛不是扯淡吗!
三请三让是个套路啊!大到皇帝禅让给奸臣,奸臣还得辞谢三次呢、中等是官员辞职,皇帝还得挽留三次, 再低一点的给孩子请先生,但凡有点真才实学的先生还要拿腔作调的不从,被人登门请两次才行呢!
你他妈就提一次,被人回绝了就这么算了?这他妈在逗我!当年李世民要封长孙无忌,长孙皇后谦让辞谢何止十几次,还是没能拦住。但凡懂历史的人都知道,这就是皇上不想封, 不在意钱后。
至于周太后的亲戚, 呵呵, 一个不受宠的妃子家里不被封也很正常啊!小妾还想要什么?给口饭吃就不错了。
朱见深对屏风后说:“姐姐, 先封你父万贵升锦衣卫正千户,待到日后再行升迁。”
在场几名翰林待诏虽然时常经历这种事,还是觉得有点尴尬,一起往屏风后瞄了一眼,心中暗暗的嘀咕,垂帘听政的都是太后,你一个妃子就算受宠,也不该在这儿呆着啊。假装没看见吧。
那屏风是实木的,朴实无华,几乎没有雕花也没有镂空,中间也没有镶上美丽的双面绣。
平坦的木板上用江湖贴了白纸,白纸上写了好些个字,这是皇上用的记事屏风。
“什么!”万贞儿震惊的跳起来:“我父亲已经过世了,怎么会,怎么能,是不是有人骗冒充俺爹!”
她一时激动,又说了家乡话,听起来土糙又土萌的。
官员们顿时大跌眼镜,一提起被皇上爱若珍宝的嫔妃,他们自动脑补了一个非常风骚、极善于撒娇做痴的中年女人迷惑了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少年,结果今儿一听,我的妈呀,和想象中全不一样。万娘娘这嗓子,有点粗啊。
朱见深扭头看着摆在一侧的屏风:“你有所不知,这其中有许多隐情。朕特意派人去你家乡寻访,你爹爹、我那岳丈的事,咳咳咳,另有隐情。”
万贞儿咻的探头出来:“我爹真的还在?皇上,这,嘿嘿嘿嘿~您什么时候派人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朱见深面有得色的晃悠着小扇子:“这就叫天威难测,懂不懂?朕的举动,你焉能猜得到。嚯嚯嚯。”朕真是成熟又稳重啊。刚登基就派人去找,忍到现在都没说,朕真是太有城府了!
万贞儿开开心心的笑了起来:“是是,皇上万岁。”
朱见深得意万分,丢下进上的工笔扇面,又拿起朱笔继续伏案批奏折。
史官写个小纸条丢给翰林待诏:[掩袖工馋?]
翰林待诏看完之后,把纸条收到袖子里专门放零碎东西的小口袋里,又丢回去一个小纸条: [未可厚非]这话可不是字面意思,这成语出自王莽,他的意思是你往后瞧吧,真假自有分晓。
俩人仗着纸不要钱,皇上无暇□□,一个劲儿的互扔小纸条,这可是真正的小纸条。
旁边的大太监瞧见了,也不吭声,只当没瞧见。
到晚上。一副云雨之后——这好像成了皇帝和万妃聊天之前的固定程序。
并非薄情纵欲,实在是太忙了。忙完政务之后饿的不行,连忙又吃了一顿宵夜,眼看更漏已深,赶紧上床。
万贞儿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有点不舒服的揉着肚子,刚吃完饭就被推倒,不舒服。“见深,我想问你”
朱见深盯着她的肚子,讪讪的说道:“封后的事还得容后再议,大臣们有些反对。”
“不是这事儿”
“那,嗯,我的确偷偷问太医有没有喜脉,他告诉你啦?”朱见深更加不好意思:“我嘱咐他们别说,看来是不听我的话。”
“也不是这个。”万贞儿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又抱着他亲了两口。见深真是个好宝宝,上次听我说总提身孕的事情叫我心烦,他就再也不提了,可是私下里还是那么关心。
朱见深懊恼道:“唉!不打自招。”
万贞儿又揉了揉肚子:“不打你,谁舍得打你呀,我的小宝宝。”
朱见深吐吐舌头,继续斜眼盯着她的肚子:“反正我都招供了。你到底想问什么,是诈我么?”
“我想问问我爹……我记得贾伯父捎来的信上写着,我爹已经过世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朱见深无奈:“你别问我啊,两个月前派人接你娘和你兄弟来京城,派去的人还以为你娘改嫁了呢,吓了一跳。奏折上语焉不详,等人到了,让他跟你解释。”
如果在动漫里,那么她现在浑身都冒着幸福的粉红色小泡泡。
可惜这不是动漫。
朱见深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肚子,还有那只揉肚子的手,终究还是忍不住:“肚子不舒服吗?是不是有了?”
万贞儿无语:“刚刚夜宵吃太多,又被你拽上床,哼,都说了饱食之后不能行房。”
朱见深像是每一个肆无忌惮‘修仙’的年轻人一样,不在意养生:“我真觉得有了。平时也这样,可没见你难受。而且癸水还没到,是吧?”
万贞儿迟疑了一会,将信将疑的说:“哪能这么快,宣庙和钦庙、友庙为了生孩子废了多少事。”
朱见深心中对那几个胖子有些鄙夷,他们胖的生不出孩子来,朕和他们不同,他们上不去马拉不动弓,身体较弱,而朕弓马娴熟,他们太早继位,累的骨髓空耗积劳成疾,而朕登基的时候正适龄,朕治国有方,沉稳干练,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对政务得心应手,生孩子算什么难事?
再从后妃身上看,也很明显,孙娘娘身体娇柔,春秋换季时稍一受风,就要咳嗽几天,钱皇后的端庄等同于文弱,多走几步路都要喘个不停,汪氏和杭氏也是纤瘦的赵飞燕一样的美人。
那些女人太美,也太瘦了。自古以来那些美人,好吧,不说许多美人,光说四大美人,她们美则美矣,又年轻,除了王昭君之外有谁生下孩子了?西施被夫差专宠十几年,生啥了?貂蝉跟了董卓十几年,生啥了?杨玉环先随寿王,后跟着唐明皇,生啥了?有证据表明不是这几个男人不行。
看看我的万姐姐,跟我一样弓马娴熟,身强力壮,屁股很大,肯定能生的很快啦~
他很有城府的微微一笑,不再说这件事:“睡吧,明儿朕还得上朝呢。”
三日一大朝,拂晓时分在奉天门露天问政,聆听内阁及各部院大臣的奏报或奏言。所谓的露天呢,是大臣们露天呆着,皇上在门楼中,三面漏风背后是墙,上面有一层楼能遮风挡雨,以这样的露天来表示自己在上天的监视下做事。
朱见深匆匆忙忙的叼着包子,压压腿腿练练武,很糊弄的打了一套拳,这就算是每日的健身啦。回来继续吃早膳,吃完之后往奉天门走。
万贞儿自己慢条斯理、认真而审慎的练武,她以此来保持身材——可以练到汗流浃背,但绝不能在桌上少吃一块肉!
到日头上来,她回屋洗了个澡,休息了一会,喝杯茶,开始处理宫务,一会才是读书写字。
内库总管送来几箱子东西,打开箱子里面是匣子:“娘娘,这是王右军的真迹法帖。”
“这是米芾的真迹。”“这是宋徽宗的瘦金体法帖。”
“这一匣子都是汉隶的拓片。”
“这一箱子是柳公权所有的字帖,这是目录,听凭娘娘取用。”
现在皇宫中收藏的无数名家真迹法帖,她可以随意调用。想用谁的字帖就用谁的,真是太爽了!
万贞儿过去学的是欧体,欧阳询的帖子,没细学过柳公权的字帖。因为钦宗不喜欢柳公权,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整个宫里都不用柳字。但是万贞儿喜欢柳字法度森严,中正俊逸,叫他们拿来全部字帖。
她仔细翻阅着:“好啊,秦朝时的碑帖什么样子?我见的不多。”
“有些残破不全,但更有古韵,秦篆很是刚毅。”
万贞儿连连点头:“好好,东西先放这儿,我看一遍再说。”有心都留下来慢慢练,又不知道要练到什么时候去,这些字帖别叫丫鬟碰坏了。
正在这时候,怀恩走过来:“娘娘万福金安。”
“怀恩,你来的正好,免礼。看看这字帖如何。”
怀恩的字写得极好:“先不急,娘娘,皇上请您去正殿说话。”
万贞儿心里一动,难道是父母兄弟都来了?
俺爹真的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