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姑娘――”
官兵寻找子稚的声音在树林不断想起,越来越接近这里。
子稚听到动静猛然回头,不远处有点点星光,马上就要接近这里了。
子稚看着慕迟此时与魔人拼命的样子,心底一慌。如果被发现,那他就要暴露了。
慕迟自然也想到了,分心之下被魔人击中,狠狠地摔出好几米远。
“慕大哥!”
子稚吓得大喊,想要跑过去看看他。
“别过来。”
慕迟从地上撑起身子,制止子稚踏进这个修罗场。
“何姑娘――”官兵的身影越来越近。
子稚别过头,突然开始往回跑,边跑边喊道:“慕大哥,我去拦住他们。”
我们是魔,没有向任何人求救的可能,只有靠自己。
子稚亦相信慕迟,只求不要再给他带去更多的麻烦。
明怀锐利的眼睛划破黑暗,看向那个向他奔跑而来的女子。
他没有打伞,雨滴落在他的周身便被弹开了,不像子稚被雨浇的湿透,狼狈极了。
子稚没想到明怀也来了,立在他跟前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明怀显然不会被子稚糊弄,眸子清冷的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在找慕大哥,不知不觉就找到这里来了。”
明怀望向子稚背后的幽暗,眼中暗影浮动,深不可测,“那你找到了吗?”
“没有,慕大哥不在这里。”子稚尽量让自己的声线显得镇定平稳,可那捏紧的拳头还是泄露了她的紧张。
“大人,前方有血腥的味道。”一个明怀身后的小兵提醒道,连他都不相信子稚的话。
“去看看。”明抬脚就要绕过子稚。
子稚锁着眉头摁住明怀的胳膊垂死挣扎,“我看过了,是几只野兽的残躯。”
明怀垂眸看了看子稚因用力而发白的小手,声音从清冷变得冰冷,“你觉得如此拙劣的演技能瞒得过谁得眼?”
心咯噔一下,坠坠地想要往下沉,扯的有些疼。
可是,不能让他过去,绝对不能。
子稚缓缓抬起头,眼里波光潋滟,不知道是不是雨水迷了眼睛,显得格外可怜动人,“你就相信我,好吗?”
我没有想伤害任何人,只是想保护自己唯一的朋友。
隐隐地乞求像是能钻进人心里的小锤子一下一下敲击他坚硬的心。
明怀盯着她的眼睛,仿佛从那里就能看到她的心里在想什么,随着睫毛忽闪,眼中的波光滑落,然后重新凝聚,她在哭。
心忽地就软了。
“大人,有一个人。”
官兵的话打断两人的凝视,子稚猛地回头,不知何时,其他官兵已经绕过她,此时正架着一个男子往他们身边走。
不是慕迟?
子稚又记起刚刚确实还有一个人躺在血泊中,她还以为是死去的百姓。
所以,慕迟呢?
男子伤很重,但是还活着,被官兵松开后,跪倒在地。
明怀瞄了一眼子稚,她愣愣地杵在原地,低着头,看不出什么情绪,复又回过头去看那个男子,“你是什么人?”
“张家沟村民张蒙。”张蒙声音虚弱却清晰可闻,且不卑不亢。
子稚也是一惊,竟是张大厨的儿子,怪不得一向明哲保身,讨厌使用厄运之力的慕迟如此拼命。
“你为什么在这里?”明怀继续问。
张蒙没有立即答话,厚实的背透出浓浓的悲伤,一字一字缓缓道:“魔人屠村,我与其中一只撕打,一路打到了林子里。”
“胡说,你一个小小的村民,怎么可能打的过厉害的魔人。”说话的是刚刚带他过来的官兵。
张蒙轻嗤一声,“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们一般只会欺凌弱小,实则胆小如鼠。”
“混账!”官兵一脚将张蒙踢到在地,“居然敢辱骂官兵,你不想要命了吗?”
张蒙本就伤的极重,这一脚让他趴在地上猛咳不止。
子稚赶紧上前,一把推开官兵,怒目而视,“你这是做什么,他已经伤的极重。”
官兵知道子稚是尚云门的人,不敢招惹,低下头不再说话。
子稚蹲下身子,担忧地问了一声,“你还好吗?”
张蒙止了咳,第一次抬起头来,他的脸正正方方,很有英气,一双眼炯炯有神,像是个上过战场的将军一样。
明怀也多看了两眼,凡人中能人异士亦很多,看张蒙的样子倒也算得上其中一个,“那只魔呢?”
“杀了。”张蒙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你杀的?”明怀继续问。
子稚身子轻抖,她去的时候张蒙已经奄奄一息,只有慕迟一个人在战斗,可别……
“我杀的!”张蒙直接打断了子稚的思路,对慕迟的出现只字未提。
慕迟是魔,在战斗的时候一眼就能认出,张蒙应该知道,如果他聪明就能猜出与与慕迟关系那么好的子稚也是魔,可他没说,选择了包庇。
明怀走到子稚跟前,单手扶她起来,“你之前见过他吗?”
明怀指的是张蒙,子稚看了看张蒙,点了点头。
“你不然我过去,是为了他?”
子稚继续点头,没错,只是因为张蒙,从始至终,这个故事里都可以没有慕迟的出现。
“为什么?”明怀问她理由。
是的,张蒙又不是魔,为何要阻止明怀,那个时刻难道不应该是向明怀求救吗?
子稚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张蒙是张大厨的儿子,我怕你会因为张大厨迁怒与他,也怕他得知真相会记恨你,所以才不想让你们见面。”
“你什么意思,我爹怎么了?”张蒙确实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配合地刚刚好。
但子稚的心却变得沉重,如何告诉他张大厨已死的事实,因他而死。
明怀或许也想到了这一点,没有继续深究,下令所有人回村。
子稚长舒一口气,再继续下去,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编下去。
张蒙自己无法行动,被两个官兵扶着走,动作极其粗鲁,是不是传来他痛苦的闷哼。
“你们俩轻点!”
“张蒙,你还好吗?”
“还能坚持吗?”
“坚持不下去,你要记得说。”
“等回去就好了,你可不能死。”
明怀听着子稚不断关心别人的话,眉头不自觉走了起来,周身的温度都低了两度,脚下越走越快。
“夜深了,突然好冷啊。”明怀身后的小兵打着哆嗦嘟囔着。
回了村子,张蒙有自己的家,执意要回去,他的娘亲的尸体已经被清理,他也没嚷着要去看,因为他已经亲眼见证了娘亲的死亡,只是坐在自家门边发起呆来。
子稚起先不想去打扰他,可他浑身湿透,又受了伤,不处理的话很危险,只好硬着头皮上去,“你还是先换身衣服,处理一下伤口吧。”
张蒙看了子稚一眼,没言语,但还是听话的回屋子处理去了。
明怀和其他人忙着去处理尸体,房子四周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
子稚不知道明怀对这件事有没有怀疑,只能抱着消极地态度走一步看一步。
现在最重要的是慕迟怎么样了?
张蒙刚出来,就看到子稚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没事。”他知道子稚在想什么,“黑魔死后,他就躲起来了,但最后他应该是用了什么咒语,自己也受了不小的伤。”
咒语?只有魔才会用,这意思是慕迟的身份他已经了然。
“你为什么帮我们?”
“如果不是他我已经死了。”所以是为报恩。
“可是,他是……”子稚未说但张蒙懂。
张蒙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有时候人要可怕的多。”
子稚真的是对张蒙过目相看,不曾想张大叔居然有这么好的儿子。
心中自有善恶,不需旁人道是非。
子稚从怀里拿出张大叔的储物袋递给张蒙,“这是张大叔让我交给你的,我这次来张家沟就是受张大叔委托,专程来找你的。”
“我爹他怎么了?”张蒙的声音低沉,他隐隐已经猜到了。
子稚本来想等张蒙伤好后在告诉他,但现在看来张蒙的承受力远比她想像的大。
“听说你前段时间受伤了,危在旦夕,张大叔成了魔,已经被处死。”一句话,看似没有因果关系,但两人都懂,张蒙对魔的认知可能比子稚还要多。
时间有片刻的静默,子稚知道张蒙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悄悄转身想要离开。
“你不要让我发现你们有害人的意图!”这是他送给子稚的最后一句话。
子稚弯了弯唇角,轻轻说了声:“谢谢。”
果然,他什么都明白,内心不是没有挣扎,但依然选择了友好。
这是第一个子稚在成魔后对她友善的凡人,并且是已经得知了自己是魔的情况下。
夜,是冰冷的,心却有丝丝温暖。
子稚不敢再去找慕迟,只希望他的伤快些好起来,到时才能相聚,不被发现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