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寒风侵肌。
六个人吃一顿午饭吃了一个下午。
直到夜幕降临,蒋迫才带着他们出了店铺,在街市上扫了一堆日常用品,拿了不少的食材和佐料,最后找了一家清淡的面馆对付了一碗汤面。
走出街区的时候已经七点了,众人跟着蒋迫来到城郊的一间小屋里。
蒋迫对这一片的构造很清楚,他说自己住的地方并不在这,还有好一段距离要走,但他们并没有彻夜赶路回去的必要,先在此处的小屋里过个夜,明早再走就是。
他也算半个当地人了,大家自然听他安排。
“出去以后会恢复吗,记忆?”陆霄有点担心,虽说蒋迫的记忆大抵都还未受影响,但总归他也没有几岁,往夸张了讲,再过段日子,他人生十分之一的经历都要不见了呢。
祁成耸肩摇头,“不清楚,我们进来之前,根本都不知道会有记忆消退的事情。”
关于永昼思域的记载非常少,少到多数提及的文献都仅仅只是提及而已,唯一一份专门讲述这里的记录,也就是萧家先人留下的那份手札了。
“总之得赶紧找办法出去。”凌央可没有给除了祁成的所有人每天补全记忆的打算。
辻栢杄和午大庆在厨房里烧水,这个小屋虽然不大,但也有三室一厅,且配置齐全,有一个大大的木桶,一看就知道是用来洗澡的。
大家伙儿在七师父的思域里冻了半个钟头,骨头都长霜了,肯定是要洗个热水澡驱驱寒气的。
凌央是女孩子,自然有不干活还优先的待遇,余下的祁成和陆霄,脸皮厚还都懒,也跟着她待在客厅里不去帮忙。
蒋迫出去了,说要巡一巡周围的情况。
“怎么找办法,像阿七说的,寻个面慈心善的宿主问问?”陆霄喝了一口酸梅汤解腻。
祁成不语,只是叹气。
思域里是不是有永昼宿主,蒋迫也没法确定,他跟留下记录的那位萧家先人一样,很谨慎很小心,并未主动跟在这里碰上的任何人接触过,包括出镜率很高的季丁辰。
他对这名前辈的印象不深,只说记得,但记不太清了。不仅如此,对于在这里见过的其他人,蒋迫同样也没什么印象,记忆很是模糊。
除了那个人。
蒋迫说这里是某个人的思想牢槛,而这个人,居然是黄亚尔。
器灵,还真的住在器里,而且理所当然的,她在此处掌握着绝对的主宰地位。
根据蒋迫明显不愿多说的表述,大家能分析出几点比较重要的信息,黄亚尔在永昼思域里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来去自如,对什么事情都了若指掌。
季丁辰口中惦记着蒋迫的人,也是她。
最重要的是,她保有自己的天赋,能够操纵编织。
“我感觉现下最重要的不是想办法出去,而是想办法抵御黄亚尔来抢亲啊。”陆霄面露担忧,这个思域也是特别,好像待久了都很容易觊觎别人家的男同胞。
“迫迫不是说,她只是隔三差五地来看他一眼而已嘛。”凌央反而不怎么担心,因为黄亚尔就在自己的脑子里,她知道蒋迫在这位老人家的眼中,只不过是个长得好看但毛都没齐的小屁孩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指不定哪一天黄亚尔就想将就了呢。
“我出去一下,水好了再叫我。”凌央裹紧了刚刚在街上搜刮的棉披风,往门外走去。
“我也去我也去。”陆霄知道凌央是要去找蒋迫。
“不许,别跟着我,你待在这。”凌央头也不回地嫌弃道。
“为什么?你想去干嘛?”陆霄不服,他也有很多话要跟蒋迫唠。
“我馋他了。”凌央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
“我也可以缠他,一起一起。”陆霄不解风情地执意跟上,被祁成拦腰拖了回去。
凌央继续往外走,这里没有灯,没有火,连月亮都没有。
在永昼思域里,时间的流逝好像是唯一符合自然规律的事情,而太阳和月亮、包括各式节气天象,都全凭宿主喜欢,有的地方一直下雨,有的地方常年放晴,有的拥有四季,有的仅剩寒冬。
蒋迫选的这个地方,应该是气候比较正常的了。
他站在漆黑一片的夜里,凌央却一眼就找到了他。
形容这个人是什么黑暗里唯一的光、长夜中发亮的星火之类的,已经太过俗套,凌央决定把蒋迫当成看不见摸不着也想靠过去的存在。
是走到黑也要走的道。
可这家伙见她过来,居然叹了口气。
“你叹啥气,你不开心啊?”凌央就知道对方又要皱眉头,抬手就是一拍。
被打了一下脑门的蒋迫面不改色,“你们……”
“啊啊啊行啦行啦,说话也没个句,我怎么就看上你了呢。”凌央直接打断对方,她不想再听他纠结八六一为什么要进来找人的事,“想你了想到不行了,非你不可没你八六一就不愿意了,咋了非要个理由,小媳妇啊?”
蒋迫眨了眨眼,眉头稍微松了一些,“我会给大家找到出去的方式的。”
“给大家?那你呢?你莫不是打算去跟黄亚尔谈什么条件?我告诉你啊,出不去就出不去,就在这过,有山有水有大伙儿,哪不好,你不也活得挺有秩序的吗?”凌央本是准备来交流感情的,现在却完全变成了撒火。
“只是我的话,我没关系,我认了。”蒋迫的语调显然是有情绪了,这其实还挺少见的。
他的原生家庭就是硝烟弥漫的夫妻对骂现场,蒋迫身为唯一懂事的那一个,从小就不是个有脾气的人。
但他现在生气了,“你太乐观了,你觉得想进来,你就进来了,你觉得进来了,你就能找到办法出去,你还觉得,就算出不去,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
凌央理直气壮地点头,“不是吗?”
“不是,不好,过个十年八年,你们就要开始照顾我们几个傻子了,这一点你想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