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既然我已这么做了,那就不准备再回头,只有顷尽全力,使我王侁不至于后悔当初!至于你那求情之说,杨兄真是会说笑!”
王侁语中满含不屑,难道他王侁,还能在那个他一向都瞧不起的竖子面前,痛哭流涕,磕头求饶?
“再者,他若真是看重你我,就该示之以诚才是。不会将我二人瞒到现今。”
这一点,尤其让他心恨。早知嬴冲有这样的手段,这等的势力,他又如何会生叛心?又怎会对前程心生绝望?
杨业听了不禁摇头,心想安国公他若在几年前对你说实话,只怕转背就会被你给买了。
那时的少主,不过一个黄口小儿,要空口无凭说自己英明神武,便是他杨业,也同样不肯信的。
“既是如此,那么你我之间,就只能分生死了!”
目光扫了在场诸人一眼,杨业脚下的地方,开始片片冻结。那些从空中滴下的雨液,也都在落地之前,化为一粒粒细小的冰粒。
“看看你等一起,是否能将我杨某留下!”
——只要不是那个老妖,武阳嬴氏的其余人等,哪怕是嬴唯我,他都有信心一战!
“不着急!”
淡淡的笑着,王侁也确无立时动手之意:“你杨业还是太天真!以为有了这个许褚,就可安然无恙?需知武阳嬴氏,今日可不止是族老他老人家独身至此。”
“哦?”
杨业微一转念,就知这嬴氏,必定是同时对安国府立在宛州边境那边的营地下手了。
那边驻有朝廷大军,武阳嬴氏的私军部曲不敢动兵,却也不是不能以天位出手,刺杀安国府一方的关键要人——比如左领军大将军嬴完我,又比如郭嘉嬴宣娘,这同样可重创安国府。
“那边是嬴唯我?”
“嬴唯我?你怎就这般孤陋寡闻?嬴唯我已死于月前鼓风山之战,被安国府布局围杀,正是那位公爷的手趣÷阁。”
王侁一声冷笑:“不过你也别庆幸,今日来的可是屠千鸟。”
屠千鸟?
杨业眼神微凝,凶绝屠千鸟,当世的九大寇之一,大秦境内威名赫赫的九位凶人之一。
虽是惊讶,可他的心神却并未有半点动摇。几个月前,安国府那样风雨飘摇的困境都安然度过,他不信那位安国公大人,会栽在这个时候。
一时的败局并不足畏,他杨业只愁这一身本领,不能卖与明主!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突围,许褚一身元力有限,定有穷尽之时。虽能抗衡,却绝非是那嬴弃疾的对手。杨业不清楚这位,究竟能在嬴弃疾的手中撑到几时,可只有当自己从这场杀局中成功脱身之后。那位才可再无顾忌。是走是留,全凭其心,进退自如。
将杂念排除,杨业思绪进入到无思无想的境地,而后身影蓦然窜动。银白色的虎头墨甲‘寒虎’,竟是在半空之中,带起了一连串的幻影。
以一敌八,杨业毫无保留,一出手就是绝招杀式。他意在突围,可这时候却准备不惜代价,以最快的速度先斩一人!
他选择的目标,则是眼前八人之中,唯一的一位射手。据杨业所知,此人的射术不凡,在整个雍州范围内,都能列入前十!
“你休想!”
火焰卷动,王侁的烈焰甲以几乎不逊色寒虎的速度追击过来,长枪之上,数只火鸦窜起,焰力灼人。
可杨业的身影,却在这刻蓦然一分为三。全不理会身后的王侁,三杆长枪,全都指向了眼前这位全力防守中的小天位。
当他这门上古秘式施展,杨业化出的三道人影,竟然都施展出了不同的枪术。身影与枪势玄而又玄,难以捉摸。更有浓郁的冰封寒气,直迫百丈之外,使此间的温度都降低到了极致,也令所有九尊神甲之外,都凝结出了冰霜。
哪怕强如王侁,亦是感觉自身墨甲的四肢关节处,有刹那的僵冻。尽管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瞬,就被自身的火元功法化解,可他整个人,却已慢了一拍。
而仅仅在一个眨眼之后,那名小天位就已被杨业洞穿了咽喉,整个人气息全无,墨甲之上覆盖上了一层厚实的寒冰。
杨业的两道身影,都被王侁击碎,可这二者,却似非杨业的本体。后者安然无恙,撤离到了百丈之外,避开了他的追袭。浑身毫发无伤,只呼吸稍稍急喘了数分。
而他对面烈鸦甲内的王侁,神情则是难看的要命。
“一体三身,你这是飞仙洞的阴阳三化?”
阴阳三化,这正是汇源山飞仙洞,最著名的绝学之一,威名赫赫。据说原理是出自于楚辞·天问中的一句——阴阳参合,何本何化?意为阴阳参合而生宇宙,可它们的来历又从何处?
而这阴阳三化,正是由此而发。本体为道,阴阳化生。是谓道自虚无生一炁,便从一炁产阴阳。阴阳再合生三体,三体重生万物昌!
王侁之前是万万不曾想到,杨业居然已将飞仙洞这门最核心的传承秘武修成了。
这使他更觉心惊忌惮,又感嫉恨。阴阳三化,也意味眼前此人的功体,已然进入小成之境,登堂入室!随时随刻,都可在中天位之上,再踏升一境。
“正是阴阳三化!”
杨业一声轻咳,含着剧烈的痛苦。刚才的那三个身影,其实并不能算是他的分身幻影,而是属于他本体的一部分。
无论损毁哪一具,对他的身体都是一次不小的冲击,表面看似无伤,可却撼动五脏六腑。不过这时的杨业,眼神却是放松之至。
杀死了这位射手,接下来的这场厮杀,必将会轻松许多。
“侥幸在两月之前修成此术。不知在你王侁看来,我杨某还是否能有杀出重围的本事?”
王侁却绝不愿在时候废话,让杨业得以喘息。长枪再次展动,继续追袭而至。
他与其余六名天位,都是第一次联手。可这时却偏能配合无间,仿佛是心有灵犀,彼此间的招法互补,几乎天衣无缝的充塞于每一寸虚空,一步步将杨业逼向绝境。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步步的编织蛛网,使猎物陷入其中,以最妥当的方式,猎杀对手。
而当他枪势舒展到极致时,玄奥莫测亦不次于杨业。同时九只烈鸦盘旋虚空,烧灼着此间百丈方圆,化解着杨业的寒冻之气,也使无数水雾升腾。
然而也就在这一刻,杨业忽然全不顾王侁袭来的兵刃,背后结出一层厚厚的冰甲,身躯猛然往后方那人飞撞过去。
只听‘轰’的一声震响,那冰甲瞬时被击碎散开。一把锋利的长刀,也随即从‘寒虎甲’的胸前刺出。
可这刀的主人,却也被杨业反手一枪捅穿,而杨业的寒虎神甲,亦从这合围中成功脱身。撞入到了一片废墟残骸内——在他的身后处,赫然就是那面全以黑曜石堆砌而成的城墙。
这也使得杨业的后背,有了一个坚实的依靠。
王侁这次却并未再追击,而是先看了一眼那第二尊被的冰封墨甲,神情复杂:“看来杨兄你,已有了死战之意?”
他终于明白,杨业方才首先解决那名天位射手,可并不只是逃跑之时方便。
此时此刻,以杨业一身强横战力,又背依城墙,足可使他们在短时间内,对其无可奈何!后方坚强可靠,大量黑曜石的效果,又能抵消道术,
而只需待这位平复好了内伤,回复了元气,从此地脱身,可谓轻而易举!
——这无需多久,那把将寒虎捅穿的长刀看似吓人,可其实并未伤及杨业的要害。而之前碎散开的冰甲,也已将刀上大半的力量化解。
所以杨业的伤势,其实不重,只需一刻时间,就可聚集起足够的力量突围。
反之他们六人要阻这位逃离,那就不得不拼上这一身性命!
“不死战又能如何?狭路相逢勇者胜!”
杨业笑了起来。语中微含戏谑;“我杨业深谙兵法,岂不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越想要脱身,只会死的越快。主公他既如此看重我,那么杨某就绝不该将这条命,轻易丢在了这里。如此岂非有负主公遣许兄援手之美意——”
话音未落,就已止住。只因南面的天空,忽然闪现出一道强光。然后一阵巨大宛如雷震般的声响,滚滚而至。
杨业背靠着城墙,却也可通过远处的冰面,看到天空中一道巨大剑影闪现时的奇景。
这使他略一失神,接着就又心情再次一松,放下了最后的担忧。
“看来今日,怕是难如你愿了!国公大人似另有安排,一个凶绝屠千鸟,还远远不够。”
杨业笑容愈盛,这时候哪怕用脚跟去想也都能知道,方才的异变,正是另一对权天级强者交手的气息。
显而易见,在营地那边,嬴冲分明还另有后手。
“竟是叶秋!”
王侁也是恍惚失神的,看向远方的天空。秦山剑派的剑气特征,并不难认。安国公府料到武阳嬴的动作,提前布置应对,也不会使人惊奇。
难就难在,以那位纨绔世子的人脉,竟然能够请动叶秋出手,插手入这场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