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大清(32)
雍正二年的大年初一, 上下欢聚一堂, 多好的日子。却有人没眼色的敲了登闻鼓。这不是有重大的冤案, 就是诚心找皇上的不痛快。
听说有人敲登闻鼓以后, 这是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
可等听说敲登闻鼓的是隆科多的次子, 众人脸上的神情一收。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大事轮不到那个叫玉柱的白痴少爷。市井流传着好些话,都是说隆科多的。他这人别看在人前人五人六的, 但背后说他好的, 真不如说他坏的多。不光是公事说道的人多,家事惹人说道的就更多。第一是她的宠妾李四儿, 第二就是这个真不像是隆科多和李四儿生出来儿子玉柱。
玉柱这孩子吧,做事在外面极有名声。路边的乞丐他给施舍,看见穷困的他也救助, 碰上人家没钱看病他也乐意把身上的荷包给人家留下。久而久之,京城里就有那么一号人, 专门在他跟前装可怜博取同情骗点银子好过日子。因此玉柱有个外号叫‘善人’。当然了,背后都叫他‘白痴’。
隆科多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 刚开始也还管, 谁敢骗他儿子他就叫谁好看。可结果了,玉柱对那骗子还认真上了,真心的不得了。隆科多想找机会下手都没有。就怕啥时候叫儿子知道了……他是真不想叫这些污糟事污了孩子干净的心。后来慢慢的就变成这样了。不过这些想占便宜的也不敢太过分, 否则隆科多真不会客气。
这孩子敲了登闻鼓,众人心道, 这又是谁看隆科多不顺眼撺掇着傻孩子闹事呢。
那登闻鼓是那么好敲的?还选在大年初一这个要命的日子里!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可真就有的好瞧了。
于是众人都有意无意的朝隆科多瞧去。
隆科多的位置还是很显眼的, 他前面的人不多,所以看见他看皇后眼神的人就不多。这背后的人总归是看不见的。
能看见的小心打量四爷的神色,看不见的纯属瞎瞧热闹。
林雨桐一副没看见隆科多的样子。四爷将剥好的蜜桔给林雨桐递了一句,这才神色如常的看了隆科多一眼,朝苏培盛说了一声,“先把人带进来吧。正好今儿该在的都在,也都听听这是出了什么事。”
这可比唱戏热闹。
尤其是女眷们,一个个的都打起了精神。八福晋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林雨桐,又看向隆科多。隆科多那一眼她可是瞧见了,这可是要狗咬狗了吧。想起当初隆科多宣了先帝的口谕,叫老四登基,她这心里就跟浇了滚油似得,煎熬的厉害。咬起来好,咬起来了,说不得就有什么了不起的收获也不一定。这位万岁爷瞧着隆科多为了个女人疯了,他难道不是为了皇后那个女人也疯了。对隆科多这种在他上位中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就算是要除掉,也不能这么心急的。得罪了他,叫他不痛快了,那张嘴里不定说出什么话呢。
要是真有个只言片语传出去,老四这位置还坐的稳吗?
想到这里,她眼里的亮光一闪而过,手无意识的放在了肚子上……还别说,如今瞧这样子,将来会怎么样,还真的难说的很。
林雨桐自是不知道八福晋在想什么,这会子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晦暗。这个岳兴阿啊,没想到他会叫那份东西以这样的方式出场。
惊喜吗?
喜是没有的!只是惊诧他会叫玉柱出来。
玉柱还是个孩子,被带进来的时候倒是也不怯场。只十五六岁大,却长的极高。面容长的清秀,像李四儿的地方多些。只是少了李四儿身上的跋扈和隆科多身上的张扬,看起来阳光又乖巧。
敲了登闻鼓,还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得,带着几分笑意就来了。看见有看他的,还回人家一个和善的笑。
隆科多‘蹭’一下就站起来,三两步拉住宝贝儿子,“你这孩子,怎么……”敢敲登闻鼓?但话到嘴边,却成了,“怎么来了?”
玉柱抿嘴一笑,叫了一声阿玛,“……娘不是得罪皇后了吗?我就来了,接娘回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
听着人不由的翻了白眼,心道:得罪皇后了,所以你来了!你以为你是谁?要这么看,这人还真不愧是隆科多和李四儿的儿子,这嚣张简直就是自带的。
隆科多的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这事不对啊!四儿进宫得罪皇后这事,自己也是刚知道的。玉柱这消息是不是得的太快了些。这么算下来,几乎是四儿出门,就有人忽悠自家这儿子了。而这人一定是自家儿子极为信任的人,否则这孩子就算是单纯,也不至于谁都不问,就这么直啦啦的说来就来了。
这是个阴谋,可是该死的不该将这傻孩子都牵连进来。
他是个有决断的人,立马拉了儿子过去跪在四爷的面前,“奴才罪该万死……”他跪在地上,几乎一瞬间就泪涕横流,“……奴才这儿子是个天生痴傻的,想进宫进来找奴才,这才敲响了登闻鼓,在大喜的日子惊扰了圣驾,请万岁爷降罪。”
一上来先给他儿子盖上一个痴傻的戳,皇上就算是要降罪,看在痴傻的份上,也不好重责。谁暗算自己还不知道,但是得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得先把四儿和玉柱这娘俩摘出去才行吧。
四爷端着手里的茶,掀开盖子一下一下撇着上面的浮沫,“痴傻?”说着,就看向玉柱,和善的笑了笑,“你阿玛说你痴傻,你傻吗?”
玉柱的脸都能皱成十八褶的包子,“阿玛虽然总说傻孩子傻孩子,但奴才知道,奴才并不傻。这个可以问銮仪卫的同僚去,他们都能证明儿子不傻。皇上的銮仪卫也不可能收一个傻子。”
隆科多扭脸低声斥道:“闭嘴!”
才不!
玉柱嘟着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是傻子,那以后不得谁见了自己都得叫傻子。而且还是那种在御前报备过的傻子,这一辈子都休想洗清身上的标签。自己才不要做傻子呢。
四爷看着玉柱越发笑的和善,“能说出这番话来,就证明你绝对不是傻子。”
玉柱瞧四爷是个和顺的人,脸上的表情放松的不得了,“回万岁爷的话,奴才绝对不是傻子。奴才来也不是找阿玛的,是来找额娘的。额娘她得罪了……”说着就话音一顿,小心的看了林雨桐一眼,好似眼前的这个女人才是洪水猛兽蛇蝎心肠一般,“额娘她……她得罪了皇后……”
林雨桐有几分哭笑不得,见了自己这都怕的开始打结巴了。她收起脸上的笑意,板着一张脸,“你说你额娘得罪了本宫?你额娘是谁?本宫记得佟大人的夫人已经仙逝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续弦了一位?”
隆科多的眉头紧皱,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得罪过皇后,唯一一次也就是年前四儿无意中冲撞了皇后一次,但那时四儿并不知道那时皇后,都说不知者无罪,这点小事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这话问出来叫孩子多难堪啊。
心里一急,这种时候又没办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皇后掰扯,就急着朝玉柱看去,就见玉柱的脸先露出几分迷茫,继而脸色爆红,“阿玛……阿玛并没有续弦……奴才的额娘是姨娘……只是奴才习惯叫额娘……”
“那是你的家事。”林雨桐直接打断了他,“有些人家有规矩,万万出不了这样的事。有些人家没规矩,但那也是人家的家事,不用拿到这里来说。”
话没说完,坐在一边听戏的贵太妃就先红了脸。这位也是佟家的人!
林雨桐哪里管得了这话还给了谁难堪,只问红着一张脸的玉柱,“看来你是什么都知道的。你知道你亲娘并不是你阿玛的夫人,既然不是你阿玛的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么她随着命妇随班人宫廷,带在长春宫门口又叫又闹,这又该当何罪?”
“僭越、藐视皇家之罪。”玉柱将头在地上磕的咚咚咚响。之前只听大哥说额娘被关起来了,却从来没想过额娘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如今这么一问,别说是关起来,就是立马打杀了,那也是罪有应得。自己刚才那么说皇后,好像也不对,“请娘娘降罪,奴才误会娘娘了。”
林雨桐呵呵就笑,“这倒不是大事。本宫还没小气到为这点事跟你个孩子计较这个。但有些事能原谅,有些事却不是原谅两个字能说过去的。敲登闻鼓,这是何等严肃之事?都说是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你们家没有家规,但国家是有国法的。非大事敲响登闻鼓扣宫门,按国法是个什么罪过?”
隆科多大惊!这是想要了孩子这条命啊。
“万岁爷!”他几乎是膝行到四爷的跟前,连连磕头,但每抬一次都颇有深意的看向四爷,“万岁爷!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了万岁爷,奴才可是什么样的事情都干过。您不看别的,只看奴才对四爷您忠心的份上,饶过贱内和犬子吧。”
这话一出,这内内外外变脸的人不少。
实在是这话太有深意了。什么叫做‘为了万岁爷,奴才可是什么事都干过’,到底干过什么事,叫他如今拿出来几乎是在威胁万岁爷。什么叫做‘看在奴才对四爷您忠心的份上’,刚才还在叫万岁爷,转眼就叫四爷了。这里做的人精子可不少,这意思还不明白吗?他没给万岁爷做过多了不起的事,但是给四爷干过谁都代替不了的事。
这事是什么呢?
同一时间,大家的心里都升起了一个念头——矫召!
想到这里,戏楼上下一阵吸气之声。
直郡王眼里闪过一丝兴味,理亲王压根头都没抬。老四可不是没把握的人,否则不会朝隆科多出手。一年的时间,老四就不忍这奴才了,只能说明,皇阿玛当时确实是传位给老四了。他如今敢这么做,一定是有这么做的底气。
老三老五老七相互对视一眼,又同时垂了头。今儿这事蹊跷的很,谁朝隆科多出手的,要是真有猫腻,老四不是该压下去轻描淡写吗?敢闹到明处……呵呵,就是不知道谁又得掉到坑里。其实说心里话,谁坐在上面那个位子上,他们一点都不关心。只是依照如今老四对这些兄弟的态度来说,他们宁愿是老四。至少日子好过啊。这么想着,心底里有个声音在问,要是真闹出来又出了乱子自己该站在哪边?刚这么一想,老四的脸就从脑子里蹦了出来。心里都不由的打了个‘唉’声,还是不够机警,这是又在不知不觉中被老四给小恩小惠给收买了吧。如果此时有个词叫做糖衣炮弹的话,他们一定会选这个词的。忒恰当!
老八眼里有了一丝波澜,几乎是习惯性的,他就朝对面的楼上看去,隔空跟看过来的八福晋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里几乎都写着两个字——机会!
“哼!”弘旺在老八耳边轻哼一声,“跟在皇阿玛身边,见过皇阿玛办事,不管什么事,从来就没见过皇阿玛失手过。再说了,儿子信皇阿玛的人品……”
八爷扭脸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儿子,眼里的一种叫做野望和**的东西慢慢的退下去,然后轻轻的‘嗯’了一声,也收回了看向福晋的视线。
八福晋却因为这一眼信心大增。果然!胤禩还是胤禩!怎么可能就甘心认输了?
老十蹭一下就要起身,十三一把给拉住了,“别急。”省的坏了万岁爷的事。万岁爷这半年基本就没搭理过隆科多。他早察觉出来万岁爷对隆科多的态度有变,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发作起来。
十四的表情就很奇怪了,但他学乖了,一言不发的退后。事情说到现在,老四要是往下说,那老四基本就没问题。但要是老四遮盖下去了,这事就真得好好想想了,只怕这里面还真有些不简单的地方。
四爷的视线从这些兄弟身上一一看过去,眼里就有了笑意。隆科多真是逼急了,否则说不出这么蠢的话来。别说里面没猫腻,就是有猫腻,你这么直啦啦的说出来,这样的人也不能留着了。
他轻轻的抬了抬脚,将腿从隆科多的手里解救出来。隆科多不防备四爷脚上的劲那么大,朝后猛地一倒。玉柱见了忙扑了过去,“万岁爷饶命,这不是阿玛的错。阿玛对万岁爷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奴才知道奴才的罪过,奴才怕死,但王法如此,该死还是得死。奴才进宫,就是为了救……救亲娘的。她确实不是阿玛的正室,在大家的眼里,她也只是个小妾。但在奴才这里,她却是亲生母亲。奴才该死,但死之前,还望救额娘一命。”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不大的匣子出来,“这是先帝给佟家的免死令,用此令牌可否绕过奴才亲娘一命。至于奴才,万岁爷怎么降罪,奴才就怎么领罪,绝无二话。”
免死令?
有这玩意吗?
直郡王看向理亲王,理亲王也看向直郡王。两人相视一眼,然后各自别开视线。以皇阿玛那性子,还免死令呢?做梦去吧!要真有,也是给咱哥俩的。他去了,留下的宝贝先太子会是个什么结果他心里不是没谱,还不是什么都没留下。连亲儿子都没想着,会想着佟家?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就算给了佟家这个,那也该在族长那边。佟家上下都恨不能掐死败坏门风的李四儿,怎么会舍得用再她身上。
反正了解的先帝的儿子们是不信的,但架不住别的大臣信啊。当年先帝多宠信佟家,佟半朝那还不是先帝给惯出来的。给个免死令以防万一,完全又可能的。不过用再李四儿身上,恐怕先帝知道了会不会后悔。
别说这些人信了,就是贵太妃也信了。此时感动的眼泪都出来了,捂着帕子就是擦不干净脸上的泪水。见到那孩子捧着匣子聚过头顶往上送,连想都没想直接就站起来了,“不可!”先帝的一番心意,怎可如此糟蹋。她横眉立目,“这东西怎么在你的手里?”族里是怎么办事的?
这话一出,像是证实了真有这东西一般。
当着四爷的面即使压制着声音,戏楼里的声音也嗡嗡成一片。
隆科多这会子都懵了,家里有这东西吗?不是……这么大的事自己怎么不知道呢。他看向儿子,眼里的意思明晃晃的,就是问,你爹我都不知道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知道了也就罢了,还能拿出来,哪里来的这个本事?到底是真的假的?
但玉柱哪里顾得上他阿玛的眼神,这会子都被贵太妃的问话给吸引了注意力。这位太妃是家里的姑奶奶,这个他之前。以前小的时候进宫还给这位姑奶奶请过安呢。对自己特别好。现在姑奶奶问话了,他当然得据实以答了。自己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呗!
这孩子特别有礼貌,“回贵太妃娘娘的话,这东西本来就在家里的。是奴才从阿玛的书房的密室里拿出来的。”
书房里有这东西吗?
隆科多皱眉,这书房是自家阿玛曾经用的。密室里套着密室,要真有哪个角落藏着暗格,自己没发现也未可知。书房对四儿和玉柱是开放的,两人随便能进去,这倒是叫他一时之间不知道真假了。
他这一犹豫,贵太妃就当是隆科多默认了,也不管在什么地方,顿时就怒了,“隆科多,你就糊涂下去吧。这东西不是给你一个人的,是给佟家全族的!凭什么随你这么挥霍!这东西换李四儿那条贱命,本宫不同意!”
隆科多一口血!族里有这东西从来没有人跟自己说起过。要是说了,不也没今儿这一出了吗?四儿也没犯多大的事,其实是真不用动用这么要紧的东西的。自己今儿口出无状,万岁爷这人小心眼的很,肯定是要算后账的。这东西留着才有大用呢。这么想着,眼睛看向玉柱手里的匣子眼神就有些火热。
玉柱赶紧把东西往怀里一抱,“这是救我额娘的。”一着急,他又喊李四儿额娘。说完有些后悔,小心的打量林雨桐的神色,见对方并没有揪着不放,这才从隆科多的身上转移视线,怒目冲着贵太妃,“我娘才不是贱命。这东西也不是全族的。是先帝给我阿玛的。怎么用,自然是我阿玛说了算。”说完几乎是快哭了看着隆科多,“阿玛,您不救我额娘了吗?”
正在寻思先帝什么时候给过自己这个东西,被儿子一问,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道:“胡说!阿玛怎么会不救你额娘?”
玉柱马上得意的看向贵太妃,他不明白,之前对自己极为和善的长辈此刻怎么就变了一副嘴脸,“您听见了,阿玛说救我额娘的。”
贵太妃才不信这话,先帝没道理只赏给隆科多一人,“族里的东西也敢贪墨,真是岂有此理!”
玉柱急了,“才不是族里的东西。这是先帝驾崩的那个晚上,阿玛从宫里带回来的。怎么会是给族里的?”那时候族里哪里还有上得了台面的人。不是给阿玛的能是给谁的?
贵太妃一下子就给噎住了,什么叫做先帝驾崩的那个晚上带回去的?胡说八道!先帝连遗诏都没时间留,怎么还有时间给佟家留东西?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隆科多的脸却白了,他很清楚,那天晚上拿回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免死令,而是……可是这东西不可能在府里,早已经拿出去了。虽然晚了六天,但确实是拿出去了,而且拿出去的绝对是真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里升了起来,头上的汗瞬间就下来了。
四爷不得不感叹林雨桐安排的巧妙,简直就是最成功的编剧和导演,这里面的每个角色什么性格她都拿捏的恰到好处。连审都不用审,他们自己就把自己给审出来了。
就隆科多如今的样子,只要长眼睛带脑子的,恐怕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郡王直接就怒了,皇阿玛一生英明,却在临终的时候被这种小人物摆了一道:“混账东西!”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东西拿来!”
苏培盛将东西从已经吓傻的玉柱手里拿过去,看了四爷一眼,见四爷点头,才转手将东西给了直郡王。
直郡王接过来,看了看那锁头,然后就看向弘旺。
弘旺会意,从腰里拔出皇后送的匕首,匕首挥下去,锁子立马就开了,露出明黄的丝绸来。正是圣旨所用的料子。
直郡王将东西拿出来,匣子塞给弘旺,将疑似圣旨的东西展开,还真是圣旨。再一看,还不是一份,是两份,分别是满文、蒙文的,是皇阿玛的亲笔无疑。至于措辞和继承人,跟之前的拿出来的那份圣旨是一样的,继承人是老四无疑。
这混账东西私藏两份,又故意将那份汉文所写的遗诏晚拿了几天,什么目的,大家都知道。但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事上瞎糊弄。这一个不好,是要造成流血的!这些兄弟,老八老九老十连同老十四,一个不好都是要掉脑袋的!这事要用皇家骨肉相残的血却染红他的顶戴啊!
他气的颤抖,将这两份遗诏递给理亲王,理亲王看了又往下传递,在这些皇家兄弟的手里递了一圈之后,这些人的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十四爷,差点……就差一点就被这奴才给坑死了。要自己真信了传给给自己是老四矫召的事,只怕跟老四是不死不休吧。
直郡王又叫了宗室的老王爷和内阁大臣,“都看看,看看这圣旨真假。”
绝对真实!
那都是有原始东西拓本复制出来,改的只是日期而已。日期这东西,内库里先帝的笔迹多的是,从哪里就凑不出来呢?所以说,别说这些人检验不出来,就是有现代的检测仪器,估摸着也是检测不出来的。
得到这两份遗诏是真的结论,这些人看向隆科多的眼神就变了,这家伙的胆子未免也太肥了,连这事都敢干!
张廷玉将遗诏捧起来到四爷跟前,“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跟着大厅里,都是高呼万岁的声音。
贵太妃都吓懵了!这样的罪过,够佟家抄家灭族的了。隆科多……佟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东西。
隆科多汗如雨下,但心思转的极快!今儿这事不对!是真的不对!不可能还有满文和蒙文的遗诏,这两份自己已经烧了!这样明晃晃的把柄自己怎么可能还留着。这不是犯蠢吗?可是偏偏就出来了,还都说是真的!这可不是一个人说的,是这么多人都说的!这里面有八爷有十四爷,要真是有问题,这两人不会不吱声。那这肯定就是真的!
他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备份!在皇家档案里,是有这样的备份档案的。那份档案库里的对照遗诏,也在当天晚上被自己给烧了,应该不会有第三份。但如今拿出来了,那就是肯定是皇上找到了第三份备份遗诏。先帝这人高深莫测,留着后手一点也不奇怪。
那么今儿晚上这一出,不用问也是万岁爷自己导演出来的。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给他自己正名罢了。
今儿就是自己再狡辩,在这‘铁’的事实面前,自己再狡辩也无用。
但是别人不知道真相,万岁爷却是知道真相的。自己不管不顾的喊,或者叫委屈,结果都不是自己愿意接受的。因为这次的行为却是是触了众怒了。光是这些皇家的老阿哥爷,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那么现在谁能保住自己的命呢?
谁呢?
只有自己!
“奴才认罪!”隆科多一咬牙,抬头看向四爷,“奴才认罪!”
认罪了,就遮盖了四爷背后算计的真相。不吵不嚷认罪,希望四爷看在自己识相没坏事的份上网开一面。
这一对眼,隆科多的意思四爷就明白了。这个人啊,能屈能伸可谓到了极致。
转着手里的杯子,四爷直接道:“交大理寺查办。”
交给大理寺,有这些阿哥爷在后面使劲,自己离砍头也不远了。以自己对四爷的了解,杀自己肯定是要杀的,但自己的配合至少能换来家眷不受牵连,佟家不受损害。
跟自己犯的事比,能这么处置已经算是极为宽大了。
可是,自己还真就不想死。
该怎么办?
怎么办才能自救?
他急忙看向四爷,好似希望从他的脸上得到讯息。这一看,却发现皇上四爷正在给皇后挑桌上的蜜饯吃,半点不曾受这件事的影响。也没有要掩饰这件事有他插手的意思。
心思电转,他的视线停留在皇后身上。自己倒了,事情从哪里开始坏的?从四儿意外遇见了皇后并起了冲突坏的,那么根子还在皇后身上。
要不想死,谁能为自己说句话呢?
这些皇家阿哥不可能,那些昔日交好的大臣大概早就躲远了,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哪里会给自己说话。唯一一个能救自己姓名的,除了自己,就是皇后了。
要是皇后能说句好话呢?
希望渺茫啊!但希望渺茫却总好过没有的好。
他一生每一个机遇都是赌来的,再赌一次又何妨?
可是怎么才能投其所好叫皇后愿意为自己说话呢?
他的视线落在嫔妃位置上,却一直盯着皇上的一个女人,那就是年氏。
女人嘛,所在意的不就是那么回事?
皇后最恨谁?无疑是专宠了十年的贵妃年氏。
想到这里,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在侍卫即将将他拖下去的时候喊道:“万岁爷,奴才有事禀报。奴才告川陕总督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勾结罗布藏丹津走私贩卖军粮……”
一言而出,满座皆惊。
万岁爷左膀右臂,内有隆科多外有年羹尧,如今这是下了左臂,左臂又扯上右臂。这么下去,是要出大事的。
十四挑眉,都说隆科多跟年羹尧不对付,看来是真的。这家伙到底暗地里收集了多少年羹尧的黑料,而年羹尧手里又有多少隆科多的把柄呢。
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万岁爷昨儿才拿到青海送来的折子,今儿隆科多就来了这一手。看来不用过完年,今年就能派钦差将年羹尧押解回来了。自己暗地里做下的那些都不用往明面上拿,只隆科多为了活命,就能咬死年羹尧。
年氏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了个干净!她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如果罪名成立,那么哥哥就罪同投敌叛国!不光是他会丧命,年家满门上下,一个都别想活。
“你胡说!”她放下矜持,站起来指着被拉下去的隆科多,然后噗通一声朝四爷跪下,“万岁爷,隆科多这样的人连先帝的遗诏都敢动手脚,更遑论其他。此人嘴里的话最是不可信!”
四爷连头都没抬,给林雨桐在剥无花果。
后妃是林雨桐的事,林雨桐不管不行,再叫她这么不顾脸面的喊叫下去,四爷的面子也没有。当然了,四爷也未必就在乎这劳什子面子。
她只看了碧桃一眼,“年贵妃身体有恙,精神恍惚,不宜见客,送回寝宫,无事就别出来了,安心静养为宜!”
什么叫做没事别出来了。
当年直郡王被先帝说了一声没事别出来了,然后他就在府里圈了十年没踏出过一步。如今皇后又说了这么一句给年氏,这意思……比较委婉,但这还不是圈在宫殿里了,这跟打入冷宫也没差别。
这可是万岁爷曾经宠爱了十年的人,说冷宫就冷宫了?不约而同的都看四爷。
四爷心说这醋坛子对这块年糕都膈应了几辈子了,总觉得要是没有他自己一准得爱上年氏这女人什么的。以他看,这就是闲的。如今自己能说吗?能说是能说,关键是他现在不敢说。不光不敢说,多给那边一个眼神也不行的。要不然这老醋缸子真就倒了!
说什么事什么吧,不放到寝宫不叫出来,以年氏的哭功,她能跪在乾清宫门口几天几夜的嚎,为她哥哥求情。
年氏哭的梨花带雨,挣扎着不跟人下去。四爷头也不抬,只跟他的桐桐说话。
别人离得远听不见说什么,离得近的觉罗氏可都听见了,万岁爷一脸严肃但语气却讨好的很,还带着几分邀功请赏,“你看我这次的表现不错吧?”
觉罗氏将脸扭到一边,老寡妇最见不得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