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骑兵们早就排成了一字纵队,变行军队列为做战队列,整个千总部有八个猎骑兵局,等于是八个骑兵中队,另外有本部参谋,军需,特勤等兵种,还有火炮局和工兵局等辅助兵种,至于骑兵辅兵是纯粹的辅助兵,属于辎重大队的序列,和战斗工兵属战兵序列不同,一线战兵和炮兵局组成了迎战阵线,每个士兵相隔六十公分,每个局之间相隔十步左右,一千余人组成了长长的半圆线的阵列,只需一声令下,就可以迭次前行,将来犯之敌打的落花流水。
郭宇这个千总部的猎骑兵九成左右是老兵,只有少量的补充兵因为表现优秀被放在这个千总部里,用老兵带好了,再调出一成左右给别的部队,然后再补一成新兵进来。
不论是参谋还是军法官训导官或是军需官,都是最优秀的一群才能够资格补到这样的一线精锐部队里来,包括炮兵和战斗工兵也是一样,甚至辎重大队里的辅兵也是一样,都是挑的精壮胆大的汉子,对自己的业务也是十分的在行才有资格进来。
饷俸当然也高,除了正常的军饷收入外,每支部队在战斗时都有特别津贴,这支部队几乎一直厮杀在第一线,一直在执行战斗任务,收入当然也水涨船高,一个局百总一年攒一两千银子也不是难事,这收入抵的过一个有几千亩地的地主,在这样的部队中服役,还有着强烈的荣誉感和凝聚力,被看出来是精锐敢战之士自也是不奇怪之事。
感受到猎骑兵这边的凛冽杀气,那些头人也是在彼此厮杀中一路杀出来的,女真地界没有汉人那边想的那般太平,和北虏打,自己内部打,没事弄一场几千人到几十人不等的械斗是常有的事情,论起彪悍来,女真人也不是天生的战士,会打猎不代表会打仗,努尔哈赤的那两三万披甲,几千精锐白甲,这几万核心精锐前前后后杀死了几十万明军,使明军每战皆北,这些人也不是凭空掉下来的,而是在老奴前二十年的统一战争之中慢慢厮杀出来的强兵精锐。
“嗯,确是精锐。”
中间那人说过之后,旁人心中原本的一些不服和较劲的感觉一扫而去,开始用公平的态度观察着明军。
看的越仔细,自是越惊心动魄!
队列整齐只是表象,那种跃跃欲试的姿态,那种弥漫的杀气,战马的躁动和想着冲击的模样,始终悬而不发的那种强大的压力……明军整齐而肃杀的姿态镇住了大多数女真人。没有老奴三十年统一战争的锤炼,此时的女真各部的战争水平还处于很低的水平,固然他们骑射俱佳,但相比辽镇明军仍然有不小的差距,若不然当年王杲和阿台父子先后扑腾了几十年也没有任何的成果,更不必提这些实力还在王杲之下的部落首领们了。
对辽镇他们尚且心存畏惧,更何况是实力远在辽镇之上的辽阳呢?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自觉太过孟浪,此来没有考虑清楚,而到了这个地步,打退堂鼓也是晚了,不要说自己面子下不来,就算现在拔马就走,这算怎么一回事?怎么和辽阳那边交代?
“态度恭谨一些儿吧。”
所以说世事都是拿实力当后盾的,说话响不在于道理对不对,多半的情形下就是看拳头大不大,拳头大的完全可以创造出自己的道理……中间的首领已经带头下马,明军的实力之强,部伍之盛,装备之精已经远出他的预料之外……猎骑兵们其实穿着的只是大红色的军服,并没有束甲,也没有戴明盔,但每人手持火铳,上有明晃晃的刺刀,首领们也不是完全没见识的,知道这玩意就是刺刀燧发枪,威力极大,而每人身侧都有一柄腰刀,这配置在辽镇已经是家丁一级的精锐才有的配给了,另外这些女真人也看到了骑队两翼已经摆开的炮阵,看到大大小小的炮口正对着这边,就算有什么豪情壮志,也在这些火炮的炮口下被强压下去了。
他们当然不识得这些火炮,事实上这不是明军那些炮身重威力小,什么大将军二将军只是大号火铳罢了,倒是子母铳的佛郎机仿自欧洲,大明工匠手艺精良,仿的还很不错,威力不小,而猎骑兵们使用的是正经的青铜炮,炮身经过一再改良,适于长途奔行,自重最轻的四磅炮拥有望山铳规标尺,可以调节仰角射击,青铜炮身比那些铁炮更经得起速射和连射,只是连射后炮身发烫,可能会影响精度,需要稍作冷却,整个四磅炮重不到七百斤,四个人能推着飞跑,六磅炮和九磅炮也不过千斤左右,猎骑兵千总部的火炮局没有携带更重的火炮,只配给了相当数量的四磅和六磅炮,另外每个局配给一定数量的大小佛郎机,一般重三百到一百五十斤左右,一匹马就能驼着跑,加上辅兵大队携带的一定基数的弹药,火力方面把全天下任何一个军镇的明军主力拖出来都不能比,戚继光当年在蓟镇搞的车营,火炮大铳数字不少,但和眼前这么一个猎骑兵千总部比起来都差远了,更不必提用大小将军炮盏口炮虎蹲炮三眼铳的辽镇了。
眼前这些头人们不是傻子,一眼看过去就感受到了危险所在,原本气势汹汹而来,现在就算面子难看也只能一个个滚鞍下马,毕恭毕敬的用脚前行,这几百步的路程并不算远,不过各人走起来心里的滋味可就甭提了。
早知道,还不如各自在自己的部落范围里守着,有几个都督或是指挥在图门河北,属于海东女真的范围,这边的事和他们关系不大,真真是鬼迷了心窍一般,凭白跑来吃这个亏,心里真是好生后悔。
这当口任大顺与郭宇分别掉转马头,两人都是仪表威严,郭宇身长体壮,火红的军服穿在身上,几枚亮闪闪的勋章被他从行囊中取了出来,郑重的佩带在自己的左胸,虽然这些勋章夷人首领们未必看的懂,但对郭宇本人来说却是关系重大。
在他身边是几个司把总,副千总在队伍之中,以防一会突然生变,然后就是中军官,参谋官和相关辅助的军官,这是一支英气勃勃,平均年纪在三十以下的军队,待一群女真头人们策马过来的时候,几乎被这边明军亮闪闪的气息晃瞎了眼……
任大顺则是在队伍正中,他的身边是一些跟随前来的官吏,还有十七堡的吏员们。
公安司的人则在最右侧,山娃子面无表情的勒马控缰,他只管维持治安,完成自己的份内事,象眼前这样的事,其中的深意和应该拿捏的度自有任大顺和郭宇掌握,这就是中下层军官的好处了……温和的阳光晒在他的脸上,山娃子没来由的扭头向身后看看,一个俏丽的身影正好就落在他的眼帘之中,两个青年男女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女孩子脸红红的跑开……山娃子一阵过电般的兴奋感,紧接着还是强按住自己激动的心理,眼前还有这一陀子乱七八糟的事摆在跟前呢。
从去年的鸳鸯战兵到今年的公安司巡长,再又定了亲,安了家,山娃子心里的戾气无形中也消减了很多,若是去年见了这么多女真人在眼前,怕是眼珠子早红了……但无论如何,叫他用平常心来看这些鞑子头人,却也是一件难以办到的事……无论如何,亲人鲜血染成的红色,始终不曾在他心头褪色啊。
他无形中拨动自己的战马,往后退了几步。
就算在这样阳光明媚,天气宜人的好日子里,他也不愿离这些肮脏的胡人首领太近!
“好家伙,你们来的齐么。”
人离的近了,任大顺不好再拿张作势,咯咯一笑,手随便一指,笑道:“老朱,你竟也是过来了?这一向可好?我们可是有三四年没见面了吧?”
他指的“老朱”就是朱长革,这名字在本时空其实原本比努尔哈赤更出名,这是建州左卫的一个指挥,是鸭绿江部女真中势力较大的一股的首领,有指挥银印敕书,正经的世袭二百来年的头人,当然和王台王兀堂这样的大部领袖没有办法相比,但比起当年的塔克世觉昌安,还有什么尼堪外兰要强大的多了。
“任大人,好久不见。”
任大顺当年在宽甸关当税官,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虽然朱长革等人没少贿赂他,但打心底里深处还真没把这胖子当一碟菜,眼看这会子任大顺也没穿官袍,一身灰色的衣袍上下两截,中间一排铜扣,和那些辽阳军人穿着的倒是很相似,但朱长革怎么看怎么别扭,而任大顺那种自信的神采和姿态,在他眼中就是感觉盛气凌人,令得朱长革更加不爽。
朱长革好歹将心中不满隐忍了下去,在他身边同为鸭绿江部的指挥张海便笑嘻嘻道:“任胖子,你怎穿这么一身衣服,以前你可是最喜欢穿官袍的。”
任大顺拱一下手,似笑非笑的道:“今时不同往日,每日风里来雨里去的办事,比如今日主持大军入女真地界一事,从开原一路赶来,一会还得赶到我的总管驻地去,穿官袍方便么,难道叫人一路用轿子抬着本官?那样倒是舒服,但也太耽搁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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