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江湖,也在几年前那一次大清洗中被扑灭一空。
天下武者尽灭。
其余能够对皇城造成一些威胁的,也就只有那区区几股势力了。
而翊圣邪界的钟氏一族,无疑是其中实力最强的一支。
徐国师这般做为,似乎是急于要将翊圣邪界的钟氏一族捆绑在修真者的战车上。就算钟氏一族最终仍旧不能为皇城所用,可一旦接受了皇城的好处,那就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虽不能用,也不会担心成为敌人。
可是如今的天下,已然被修真者们牢牢掌控在手中,就算剩下的全部势力联合起来,也不可能会是全天下修真者的对手。
虽说如此,但他们仍旧要花如此大的代价拉拢钟氏一族。
究竟是为了什么?
何易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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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易收起带有冥丹舍骨的项坠,重新挂回脖子上。
既然连钟拙也奈何不了这颗冥丹,他就只能另想办法。反正,有舍骨在旁镇压着,暂时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何易也有过直接将这颗冥丹扔掉的念头,但终究是没舍得。
因为要扔,就必须连同舍骨一起扔掉,否则冥丹内的恶鬼蹿出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祸端,而舍骨......可是是父亲留给自己唯一的遗物了。
几味药膳被梦楼的姑娘们端进了雅室内,钟拙也不客气,取来碗筷大口往嘴里送着,看来刚才为了降服那几道黑气,着实耗费了不小的气力。
何易陪钟拙吃着,谁也没提钟慈与红袖的事情。
当然,何易对红袖的本领可是十分的有信心,莫说这钟家之人不是修真者,就算是,红袖同样也有一战之力。
况且他还让贾绍带人暗中护着红袖,所以安全方面,自然不用担心。
至于钟拙如何作想,便不清楚了。
或许,他同样对自己那个侄儿颇有信心。
“冒昧问一句,你们钟家此次前来斛阳,是否也是为了竞宝大会而来?”何易吃了几口,食不知味,便放下碗筷,与钟拙闲聊了几句。
主要还是想与钟家结交一番。
这些人拥有不俗的实力,却只专注于降魔驱鬼一事,而且不图任何名声与回报,这种精神着实让何易钦佩。
钟拙点头说道:“不错。这次竞宝大会,其中有一样东西,对我钟氏降魔驱鬼,用处极大。濮阳距离斛阳最近,所以宫主便遣我而来。”
何易惊讶道:“哦?难道这次的竞宝大会的宝物名单,已提前泄露出去了吗?”
这个消息让他十分的诧异,在看到钟拙点头后,便更加觉得惊奇。
按理来说,竞宝开始之前,这份宝物列单一般都是秘而不发的,一是低调行事,以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二是为了避免竞争者提前商量宝物的归属,否则最终成交的价格就要低出许多,甚至只以底价卖出,都是有可能的。
事关利益,练气宗身为九州三十六仙门之一,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失误?
“其实泄不泄露,基本上不会对练气宗造成影响。这份宝物的列单,数量庞大,包罗五行之内的各种灵产、丹药以及功法,且每一种类同的宝物,都有数件乃至数十件,甚至连一些极为特殊的物件都有。根本不用担心有人想要一口吞下————因为就算有那个胃口,也没那个资本。”钟拙轻描淡写的说道。
他并不关心修真者内部的事情,也不关心那些灵产、丹药的最终归属,只是为了一件对他们降魔驱鬼有用的东西而来,而且,他也只会去参与这一件东西的竞价。
至于其他一切,都与他们钟家没有半点关系。
何易低头思忖了一会,却是心中一动,连忙说道:“钟前辈远自濮阳而来,可知道这竞宝大会的规矩吗?据说是以灵产为货币,以物易物,并不会折算成世俗的银钱。”
“这个......老夫自然知道......”钟拙说着,表情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这次竞宝会上出现的那件东西,对他们钟氏一族来说极为重要,只是,他们钟家虽然已经成为了护国四圣宫之一,但却与修真二字沾不上半点关系。
虽然皇城肯给予他们大量的疗伤灵药,但那也只是疗伤的药物而已,并不是能够增长修为的仙丹灵丹。
也就是说,他们手里并没有什么灵产。
所以,对于最终能否竞拍下那件宝物,钟氏一族心里没底,钟拙心里更是没底。
当然,他们还有另外一个途径能够得到那样东西。那就是将这个想法告诉皇城,告诉徐国师,然后带着皇城的命令,直接去练气宗索要。
可这样以来,就等于是欠下了皇城的人情,以后若是皇城以此为借口让他们办事,可就不好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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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易将钟拙的表情看在眼里,已是心知肚明,但却没有当场戳穿对方的心思。
略作思忖,他便想借机还了这份人情,说道:“本官手上还有些资源,或许可以协助前辈竞得想要之物。”
何易之所以说这话,有公,有私。
于公,钟家既然以降妖驱鬼为己任,不求回报,那便是正道作风,对于此类人,何易肯定也要大加支持。
于私,借机示好,与钟家结下一段善缘,说不定日后对自己也有所帮助。
况且他现在已经夺下了斛阳城,早晚必要与练气宗一战。而何易想要更进一步的去了解一下这个练气宗,以达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必须亲自去一趟练气宗,亲眼看看对方的实力究竟强大到了怎样的地步。
此时此刻,即将开始的竞宝大会,乃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何易苦无门路,便想借一副钟家的皮囊,往练气宗走上一遭。
“你手里有灵产?可是......这朝廷律法之上,不是说为官者不可修行、不可私自囤积灵产吗?”钟拙怕何易误会,又道:“大人莫要误会,我们钟家可不会管这些俗事,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何易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十分自信的说道:“钟家既然不管,那就不要问了。我只能说,以我手中目前灵产的数量,无论前辈想要的那件东西价值多高,都足以将其竞下!”
何易倒是没有在说大话,那些乾坤袋里的东西,随便拿出一样,都足以惊动北地所有的修真门派。
而钟氏想要得到的那样东西,虽然还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想来应该与修真二字无关。
因此,其能够被竞价的几率极大,最终的价格也应该不会高到哪里去。
“此话当真?太守大人,事关重大,你可千万不能戏弄我!”钟拙一拍桌子,噌地一声站了起来,目光直视着何易。
如果对方真的能够帮助他们钟家得到那件宝物,那可真算得上是一份天大的人情了。
想及此处,钟拙不禁暗暗升起几分警惕,补充了一句:“可要先说好,大人若是有什么要求,就先提出来,若是坏了我钟氏一族的规矩,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前辈哪里的话,晚辈怎敢坏了钟氏的规矩?”何易笑着许下承诺,顿了顿,便又将脸凑了过去,小声说道:“只是一些小忙而已,我想前辈一定能帮得上忙————以私人的名义。”
“哦?你先说来听听。”
“我需要一个钟家的身份来掩人耳目,与前辈一同去往练气宗。”
“......”
钟拙眼中的异色一闪而逝。
不过,他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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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何易离开之后,钟拙独自闭目沉思,于是,房间里久久没有动静。
这可将外面那些年轻的钟家子弟给吓的不轻。
刚才那一抹骇人的怖煞之气,他们同样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虽然只存在了片刻,但那股慑人的恐怖之气息却着实叫他们心惊胆寒。
片刻后,这群钟家人手持刀剑冲了进来,见钟拙没事,方才长舒一口气,将兵器收起。
“二叔,那人......就这么让他走了吗?一身森森鬼气,日后若要害人,必然生灵涂炭!”其中一人不无担忧的说道。
钟拙看了他们一眼,叹息道:“一头怖煞的诞生,其灵智要先醒于其卵之前,先与宿主的神识相融想通,以作传承。这之后,还需经历化茧、定性、塑身三道关卡,方可成为一头真正的怖煞。现在灵智虽醒,但有那颗充满杀气的红珠日夜镇压,一时也做不得孽。况且,我就算有心想要除掉这怖,也是力不从心......”
说着,钟拙不由发出一声苦笑,继续说道:“别的倒是不怕,只怕那头怖煞,早已将那位太守大人当成......唉,冤孽,冤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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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楼想要重开成为仙当,自然需要重新修缮格局。
所以就算已经定下,也还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完全装修完毕,眼下只能等待。
公良雎与裴东,此时应该在营中训练兵马,贾绍带兵去了城外暗中保护红袖,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至于太守府,有秦光、李艾二人代替何易处理民事,也让他能够空出些许闲暇时光,去处理一些私事。
想了想,何易便往周淳家中走去。
自何易入主太守府以来,曾多次劝说过周淳,让他尽快与鸾姨搬去太守府居住,一来是为了保护他们,免得再次被赵家骚扰,二来,何易想让周淳去太守府任职,而且是要职,毕竟,周淳可以说是何易心中为数不多的,能够完全信任的人之一了。
但何易每次向周淳提起此事时,周淳总是摇头拒绝。
他拒绝的理由也十分简单:“哥,我若真的做了官,那你我兄弟,岂不成了主仆吗?不去不去......”
这句话直接让何易没了脾气。
斛阳城最北面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处民居小院,这里便是周淳与秦鸾现在居住的地方。
黄土泥墙,放置着几样农具,旁侧有一块小型菜圃,
秦鸾正坐在院子的灶台前,添着柴火,熬着白粥,土灶子上炊烟袅袅,传来一股淡淡的粥香。
这里虽然简陋,但却极具生活的气息。
上一次,何易本是想去集市上看望鸾姨的,但在中途出了些意外,被赵寒陷害,又被常都尉押入了太守府。
之后,因为谋划行动,一直腾不出时间过来,再往后,得了太守一位之后,又要没日没夜的处理民事,更是没有半刻闲暇。
所以,这事也就一拖再拖。
所以到现在,秦鸾都还不知道何易的真实身份。
“娘,您看我带谁会来了!”关上院门,周淳便显得很是兴奋,说话也没了顾忌。
若是母亲知道了何易还活着的消息,一定也会非常开心的。
秦鸾回头看了一眼,见周淳带着何易来了自家,便起身相迎,道:“原来是何公子来了,上次的事情,还要多谢何公子解围。”
虽然那一日集市上,何易让周淳提前带着她离开了,但事情过后,她却也回去打听过,知道了那日所生之事的真相。
可以说若不是何易解围,她们母子二人只怕早已身陷牢狱,一辈子休想出来了。
这份恩情,不得不还。
秦鸾左右看了看,却也想不出自家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用作谢礼,只能道:“何公子若是不嫌弃,就留下吃一顿便饭吧。”
“好。”何易点头应下,笑着说道:“那就劳烦鸾姨亲自下厨,侄儿也有十多年没尝过鸾姨的手艺了。”
秦鸾刚刚被过身去,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准备下厨做菜,但听到何易这一句话,却是忽地怔在了原地。
侄儿,十多年......
“你是......”
秦鸾骤然转身,一双慈祥的眼睛落在何易那张,越看越觉得熟悉的脸庞之上,惊讶与惊喜的神色很快布满了鸾姨的脸庞。
“娘!他是白大哥啊!十年前被爷爷偷偷送进绝崖狱的白大哥!”周淳在一旁兴奋的说道。
听周淳这般说,而何易又没有否认,秦鸾脸上的皱纹顿时舒展,看起来仿佛又年轻了几分。
“衍儿啊!你是衍儿!这么多年不见,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秦鸾走过去摸了摸何易的脸颊,似乎又想起了眼前这孩子苦命的身世,感同身受之下,眼眶也开始微微发红:“好好好,活着就好......”
秦鸾忍不住将何易拥进怀中,低声抽泣着。
何易本也是个性子坚毅的人,但被鸾姨这么一抱,顿时觉得鼻子一酸,有种想要哭出来的感觉。
他紧紧抿着嘴唇,强忍着心头不断蹿出来的苦涩之感,咬牙道:“鸾姨,这些年,也苦了你们了。”
何易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不会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绝对不会!
故人相认,本是一件喜事,悲伤的情绪过后,就只剩下重逢的喜悦。
秦鸾亲自下厨,给何易做了几样好菜接风洗尘,三人做于一桌,聊起以前的旧事,又忍不住一阵唏嘘。
“长大了,也成熟了。千万别总想着回去报仇,好好的活下去,才是你爹你娘希望看到的。”秦鸾不断给何易的碗里夹着菜,说道。
她一个女人家,又迈入老年,对于仇恨之类的东西,已经看得很淡了。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看着好不容易才走出牢狱的何易,又因为仇恨而痛苦余生。
周淳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含糊不清的说道:“可不是嘛哥,当年那个张牙舞爪的样子,就连爷爷都拿你没办法呢!”
一说到周老太爷,秦鸾却是叹了口气,与何易说道:“你刚刚入狱那段时间,我与你周伯伯还想着去狱中看望你,但都被老爷一并拦了下来,并禁止家中所有人接触绝崖狱。后来,老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直至咽气之前,弥留之际时,还曾说出一句:也不知白家那小子长没长记性,希望没有被皇城的人找到......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原来老爷拦着不让看望,其实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听罢,何易的心情越发沉重。
那时的自己虽然聪明,但绝对算不上成熟,空有一腔复仇的热血,却不知隐忍二字。
若是连命都丢了,何谈仇恨?
在这一点上,周家,尤其是周老太爷,对他可以说有再造之恩。
这份恩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忘却。
“对了,鸾姨,小淳。你们......”这顿饭吃到一半,何易便犹豫着要不要再提一次,让秦鸾母子搬入太守府内居住。
虽然斛阳已定,但他确实是放心不下。
就在何易正要说时,房门外却忽地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何易忽地怔了怔,待他竖耳细听,那悉索之声却又忽然断了去。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鸾姨与周淳,见他们并无察觉,便放下手中碗筷,起身道:“你们先吃着,我出去方便一下就来。”
他目光温和,但在转身背过去的那一瞬间,整张脸顿时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