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麟种种举动,当然不仅仅为了好名声,为了争取民心而已,更主要的是为了自身地位。
去岁义勇军一路西征攻下CD,到头来明升暗降为郧阳巡抚。
现在为隆武帝发丧,增强地方乡绅抗击鞑子必胜之心,主要还是为了自身官位,谋取梦寐以求的四川巡抚职务。
就在三天前,从重庆方向传来消息,四省总督王应熊现在早已经病死军中。
最初王应熊驻节遵义,但孙可望在大败曾英之后深入其后,大军直逼遵义,明军不敌,王应熊在其亲信将领王祥掩护下逃难到毕节卫。
看到明军连战连败,川北的杨麟执意驱逐流寇方可罢兵,其他各路明军根本不听号令,忧愤之下王应熊病死毕节军中。
在占领播州之后,孙可望就跳出明军重重包围圈,就如同红军逃脱国民党军队重重围堵进入陕北之后,短期内再难集中实力清剿。
现在四省总督王应熊病死,川陕总督樊一蘅就显得特别重要了。
虽然其亲信四川巡马乾、四川总兵屠龙相继战死,所属精锐也早已经土崩瓦解,现在实力大为削弱,但刚刚归顺的赵荣贵为其亲信,在汉中攻城略地的贺珍也曾在其帐下效力。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杨麟内心有了主意。
这天三军主帅汇合,大家共同探讨商讨未来如何协同作战,共同抗击满清鞑子。
论职务杨麟挂着郧阳巡抚,在杨展、赵荣贵之上,但两人成名已久,且大家没有明显统属关系,现在要论起身份就显得颇为麻烦。
四川幅员辽阔,不论面积还是人口一个省相当于其他两个省,如此方有天下为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后治的格言。
这几年虽然战功卓著,义勇军实力远在诸军之上,杨麟过去不敢放肆,现在则显得更加谨慎。
古人讲究面子,杨麟给大家面子,三人相见最初还颇为尴尬,大家虽然没有明说,但看得出杨展、赵荣贵诸人脸上诸多不快。
杨麟哈哈大笑拱手说道:“两位老将军,后进杨麟在这里给两位老将军请安了。
当时满清入川,八代王授首,马乾屠龙一败再败,若非杨老将军挺身而出会同马鸣銮、林时泰诸人挡住鞑子铁骑,令其不能进入CD平原,如此恐CD平原生灵将再遭到鞑子毒手啊。
鞑子真的没有人性,这一路之上制造了多少无人村,真是骇人听闻啊。”
杨展一听,僵持的大脸稍稍舒展,连声不敢当,若非及时传来义勇军大胜的消息,恐大家早已经退守嘉定府了。
大家连声哈哈不已,算是舒缓彼此之间尴尬。
再分主次之际,杨麟一再声言自己虽然挂名郧阳巡抚,战场上也立下细微功劳,但若非杨展、赵荣贵等人鼎力支持,断难斩杀满清王爷罗洛浑,将鞑子驱逐出四川境内。
对两人怎敢摆出郧阳巡抚架势,只期望大家能够携手再创佳绩。
说一千道一万,杨麟不敢坐上主位,虽然明室衰微,但朝廷自有纲纪伦常,杨展、赵荣贵等人也不敢造次力压对方之上。
经过一番谦让之后,杨麟虽然坐在上首,但只敢坐半个屁股,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看了看在一旁跃跃欲试的赵荣贵,杨麟当然明白他想要什么,相对杨展只是单纯于会联络感情不同,赵荣贵这次可带着期望来的。
虽然手下兵强马壮,但大军驻扎龙安府(相当于甘孜地区与广元地区的平武县),地方贫瘠,根本养不了其帐下两万兵马。
这次起兵反抗满清,原本打算占领一两个富庶的州县,解决一下大军供给。
刚刚落座,赵荣贵就羡慕义勇军装备精良,羡慕大家军需供应。
旁边按察使钱邦芑则忍耐不住,也不知道是谁昨晚泄漏消息说什么土暴子投资袁韬尚在对方军中,袁韬强奸亲嫂,作为土暴子后更是以杀人为儿戏,在地方影响甚坏。
现在刚刚坐下,赵荣贵就要钱要粮的,想到乡人哭诉,钱邦芑霍然站起来,拱手道:“大人,万万不可,不说赵部军纪涣散,其帐下将士多有杀戮,单说其收留土暴子首领袁韬,就说明其包藏祸心啊。”
杨麟霍然站起,瞪着赵荣贵道:“赵将军,其他好说,那恶贼袁韬可在你军中?”
赵荣贵大惊,看了看下首的杨璟新,声音颤抖道:“大人,袁韬确实在我军中,但如今大敌当前,袁韬也愿意改邪归正啊。
当日我起兵之时,少将军可是亲信允诺既往不咎啊。”
杨璟新一听,感到大事不妙,趋步上前拱手道:“巡抚大人,看到小弟薄面上,当日也怪愚兄糊涂,没有得到你亲口允诺,答应了赵老将军。”
杨璟新表态,相当于杨展表态,看到情势不对,杨展拉住杨麟的手道:“杨将军,相忍为国,袁韬虽然恶贯满盈,在川北犯下滔天罪行,但还望念在大家合力抗清的情分上,将军就饶恕他这一次。”
钱邦芑看了看身体颤抖不已的年轻主帅,暗自庆幸,看来宝押对了,不论是不是其有意放出风声,看来这次真的打算拿袁韬事件做文章。
想了想,钱邦芑硬着头皮说道:“杨老将军此言差矣,别人尚可,这个袁韬早年强奸兄嫂,平日更以杀人为乐,这种人怎么能够取信于人?
今天大家是戮力抗清将鞑子驱逐出四川,异日谁知道对方是否反水?”
赵荣贵原本明将,先投靠大西,后投靠满清,现在又归附明廷,算是三家姓奴,听如此一说脸色颇为难看。
其帐下将领更是炸了锅,一个将领躬身而出道:“杨麟,俗话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怎么抓住袁兄弟这点小事不放过呢?
你说说,你到底想要怎么办?”
众人大惊,大家屏住呼吸看着这位年轻主帅,虽然常常表现得礼贤下士,但规矩甚严,自领军以来还没有几个敢真正背离其意志。
杨麟慢慢站起来,按着前面这位将领道:“杨老将军,赵老将军,还有各位兄弟,俗话说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为何如此,就因为在这乱世之中有太多太多像袁韬这样的恶魔?
他们基本上已经丧失人性,战场上对对手异常残暴,战后对周围百姓也凶狠,并且随时可能在背后捅刀子,这种人万万不可留。”
看着杨展,赵荣贵恳求道:“杨兄弟,巡抚大人对袁韬袁兄弟成见太深,无论如何你也要说一两句公道话啊。”
杨展站起来看了看众人,笑道:“赵将军,你被巡抚大人迷惑了,巡抚大人其实是为袁兄弟好啊。
大家想想,过去作为土暴子时袁兄弟作恶多端,本来死有余辜。现在即便在赵将军帐下其手下兵丁也欺行霸市,欺压地方民众,要保证每天供应一个鸡蛋,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啊。
现在老百姓过得水生火热,即便巡抚大人不出面整治对方,我杨展也断不轻饶。”
杨麟嘴巴半张,想不到自己举动被如此误解,想要分辨根本插不上话。
一边赵荣贵一听,整个人放松下来,呵呵笑了笑说道:“杨将军如此解释,我也理解啊,但大家知道我军驻扎龙安府,治下多为蛮夷之辈,地方萧条,为了不让兄弟们饿着困着,大家也是没有办法啊。”
杨麟站起来说道:“兵民一家,兵民一体,像张献忠那样裹挟民众,搞得地方乌烟瘴气民不聊生,这有什么用处呢?
俗话说量入为出,你只有这样多钱粮收入,拿什么养这样多兵马?
如果地方较为富庶,民众生活殷实,如果能够减少官商勾结,将民众财产收上来,可以一百口养一个兵丁。
若地方贫瘠,老百姓民不聊生,那么大概要两百人,甚至更多。
每次大战下来缴获俘虏数以千计,按照大家过去做法常常将其编为军伍之中,但我主张宁缺毋滥啊,除了挑选少数精锐冲入军中,其他众人则额外打发啊。”
杨展眉头紧锁,赵荣贵则显得颇为不满道:“巡抚大人,老夫驻防龙安府这样贫瘠山区,你认为可以养多少兵呢?”
旁边殷承柞代为回答道:“赵将军没有听清吗?像龙安府这种地方,大概只有两百人养一个兵丁啊。”
众人一阵哗然,刚才出言顶撞的大汉再次站出来道:“我武大定看出来了,你杨麟其实没有容人之量,最初拿袁兄弟过去那点陈年破事说事,现在又说我们人太多。
真的是怪事,杀鞑子,居然嫌我们人多?”
杨麟站起来拱手道:“武兄弟,没有那个嫌杀鞑子人多,这次讨伐鞑子,四方百姓云集,有的不辞劳苦运输粮食,有的青壮更是赤胳膊上阵,大家种种壮举,让人佩服不已。
做任何事情要量力而行,治下土地只能养这样多军队,如果太多了,民众不堪压力啊。”
武大定连声冷笑,认为杨麟变着法子整治大家,再加上袁韬的关系,更不愿留在川北抗击鞑子。
最后还是杨展老成持重,让袁韬、武大定率军进入川南,以配合官军进剿云贵流寇。
而赵荣贵不愿寄人篱下,还是率部驻扎龙安府。
看到如此结果,虽然大家认为杨麟包藏祸心,但杨麟还是斩钉截铁对众人说道,今后若发现谁祸害百姓,自己定然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