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安堂里大家笑闹了好一会儿,老夫人才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话音一落,屋里顿时一片寂静,笑闹的众人才想起来,是啊,苏苏成了亲,就要启程去西北了。
老夫人也知道自己这话一出,定是要破坏气氛的,但她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早一天知道也好给苏苏多多打算一番。
苏苏见了着凝重氛围,笑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要去外面逍遥了,你们羡慕嫉妒啊?”
“可不就是羡慕嫉妒嘛!我们这些人,除了老夫人年轻时跟着老太爷见过世面,其他的最多不过就是见过从扬州到京城这一路上风景了。”
这话是宁翠说的,连脸上的表情也仿佛苏苏能去西北是多么叫人羡慕的事一样。也因为她和苏苏这一问一答,原本有些沉重的气氛再次活跃了起来。
由四姑娘开头,那个说起西北什么好吃,这个说西北什么地方好玩,虽不过是从书上看来的,但此时就仿佛她们真的去过西北一般。
苏苏坐在老夫人身边,浅笑着认真倾听,若是有问她的便回上一句,好在长夜绵绵“无心睡觉”时,苏苏和洪笙聊天,苏苏问,洪笙答,苏苏从中知道了许多有关西北的消息,这会儿倒不至于露怯。
待到吃了午饭,世子夫人才带着姑娘们回去,留下苏苏、杨柳她们四个陪老夫人和秦嬷嬷说些悄悄话。
也是这会儿,老夫人才问道:“洪笙对你可好?”虽然已经看到了苏苏生活的不错,但是宋老夫人想亲口听苏苏说。
苏苏挽着老夫人的胳膊,笑道:“他对我很好,老夫人放心。而且您知道,我不是那爱吃亏的人。”
老夫人点了点苏苏的鼻子,“那我倒要为笙哥担心了。人家老实,你也不能太过。”
苏苏听到“老实”二字,真是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能笑着点点头,呵呵,老实吗?谁信谁傻,方正她是不信的。
而老夫人当然也不信,能短短两年就从一个普通人挣得了个个四品官身,攒下大把身家,怎么会是老实人呢。
杨柳是个急性子,忍了半天也忍到极限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走,上午东拉西扯的你也没说,西北那地方若是真像你说的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又哪里会被称为贫瘠之地?”
碧思也放心过来,看着报喜不报忧的苏苏,“我听说那地方水源匮乏,吃的水尚且不太够,更别说一日洗一次澡了。便是这个,你能受得了?”
苏苏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道:“西北是缺水,土地也很贫瘠,能不能日日洗澡,那也是看对谁说,你们啊,还是太天真!”
听了这话,杨柳三人一怔,然后反应过来,也是苦笑摇头,秦嬷嬷笑道:“你们自小也是副小姐般长大的,难为你们还知道这些民生艰苦。”
宁翠笑道:“可不是嘛,我们还是太天真。以苏苏的身份和嫁妆,便是在西北,按一天三顿的洗也没什么!”
“那可不行,我洗那多多回干嘛?我又没有洁癖,万一洗秃了皮了还不是我自己找罪受。”
宋老夫人就这么安静的听着她们小姐妹在她跟前热热闹闹的,仿佛还在扬州园子里似的。只一眨眼,四个小姑娘不仅嫁了人,眼看着也要做娘了。
真真是岁月催人老。只自己还不能服老,还得多活几年,多给这些孩子们撑撑腰,她们到底还年轻,没有人依靠,她怕她们会向当初自己那样,除了孩子竟什么都是假的。
老夫人正出神的想着心事,苏苏推了推她,老夫人回过神来,便见苏苏道:“洪笙和杨威镖局定的是三月十六,正好还能送四姑娘出门子呢。老夫人,你赶紧给几位少爷娶媳妇吧,咱们俩也不能光出不进啊!”
宋老夫人一听这话,也顾不得伤感,白了她一眼,“什么光出不进,合着清平(宋二少爷)几个娶媳妇就是为了给咱们俩添人进口啊!”
老夫人话音一落,苏苏她们四个并秦嬷嬷都笑了,“可不就是为了添人进口嘛!老夫人这词可比苏苏说的有水平!”
大家都尽可能笑着、闹着,只当没听见苏苏说“三月十六”就要走。三月十六?今天已经初九了啊!这样欢快的日子真是过一天少一天了呢!
苏苏和洪笙直到又用了晚饭才出了顺安伯府。往常轻易不会大笑的苏苏,今个整整笑了一整天,但是上了马车,眼泪不知道怎么的眨啊眨的就掉了下来。
只吓得洪笙以为苏苏在内院受了什么委屈,不过一应该啊,这都回门了,宋家几位少爷还拿出大舅哥的架子灌他酒呢。
“别哭别哭,便是杀人放火都有相公给你做主!”听听人家洪笙这情话说的,够水平。
苏苏听了这话,“扑哧”乐了。眼中还有眼泪,脸上带着笑,这又哭又乐的,若是换个别人,肯定表情都得扭曲了。
偏偏苏苏做出来,那就是一个字——美,人长得好看就是有这点优点。更别说,在洪笙眼里那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苏苏就是挖鼻孔估计他也得说一声“与众不同”!
苏苏用帕子捂着眼,身子被洪笙揽在怀里,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带着哭过后的鼻音道:“我不想哭的,只是这泪不知道怎么的就掉了下来。”
洪笙紧了紧揽着苏苏的手道:“我会对你好的。”所以,别后悔答应嫁给我。
这后半句话,洪笙含在嘴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感觉心里钝钝的疼痛。
苏苏心思向来敏感,只是这会儿她自己正伤心难过呢,哪里知道叫洪生误会了。不过听了洪笙这话,擦了眼泪,冲洪笙微微一笑,“我知道,从当初你跟天兵天将似的挡在我跟前,我就知道!”
洪笙这会才感觉什么叫“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心里的痛仿佛不曾出现过,心里甜的像喝了蜜水似的,甜的发齁也愿意!不过“天兵天将”什么的也太羞人了。
苏苏看着笑的眼睛都眯起来的男人,果然想让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听草啊!谁说男人不爱听甜言蜜语。
至于天兵天将?呵呵,架着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能是凡人吗?这都是小事,就不要追究细节啦!
回门后的第二天,苏苏带着洪笙来了赵妈妈家。
今年春天因为倒春寒来的猝不及防,京城好些人都病了,大小医馆不说,便是太医院都忙的很。
而赵妈妈也是因此得了风寒,一不注意就严重了。待到苏苏成亲还没好,便是头一天添妆时还不能起身,只能叫秋云姐姐送来了一套赤金头面。
苏苏早就担心的不行,如今好不容易抽出空来,便亲自备了礼物,带着洪笙上了门。
洪笙也没有骑马,而是和苏苏一同坐车,苏苏和洪笙说着赵妈妈对她的恩情,只是略过了一些不能说的。
洪笙听了后,道:“这位赵妈妈确实仁义!”说完,有些迟疑,“苏苏,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拜见一下岳父岳母?我想告诉他们,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请他们放心!”
苏苏愣了一下,然后很快低下头,“我在青屏山的拢翠庵给他们点了长明灯,明天一早就带你去吧!”至于坟墓什么的,她也是半路出家,不知道啊!看来便是今日不来,她也得找时间问问赵妈妈了!
苏苏的声音里透着令人心酸的难过,洪笙自是舍不得,有关上坟什么的话题早就抛之脑后,请岳母岳丈见谅,此时还是媳妇更重要!
说着话就到了赵妈妈家,依旧还是那扇黑漆木门,只苏苏每次来的心情皆不一样,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他们来前已经送上了拜帖,赵家的门房认识赶车的赵武,他是水墨的大哥,拉着水墨或者白福家过来送过几回东西。
门房早得了主子的吩咐,看到赵武后就有一个门房进去通禀,另一个门房打开大门,点头哈腰的道:“车上的可是洪大人和洪大奶奶?”
这会儿赵武也把车凳摆好,后退几步,后面车上的丫鬟婆子上前,水墨和粉黛掀起车帘,洪笙找下了车,然后转身伸出手。
那门房和赵武一起退到一边,只见几个鲜花般的姑娘和穿着绸子衣裳的婆子挡在了马车两旁,先下来的是一个俊朗的青年,周身气势不凡,那门房没读过书,却听人说过什么“气宇轩昂”,想来就是这位洪大爷这般了。
然后便见那么洪大爷亲手扶了一位女子出来。当然先伸出来的是一只手,一只光洁如玉、十指尖尖的素手。
当时那门房就想,有这样手的女子定是一个美人。然后,就看到了那张只见日月都失色的脸,脑子瞬间断片。
赵武等主子和姑爷进了门,赵家老爷、太太和姑娘、姑爷都迎了出来,一群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转过影壁,再看不到身影,才推了推那傻愣愣的门房。
“小哥,你陪我将马车从角门赶进去呗!”赵武都习惯见了他们家姑娘就发愣的人了,没办法,谁让他们姑娘就是美呢,他也不会笑话这些人,因为想起他头一回看见姑娘时的表情,想来也强不到哪里去。
那门房嘴中念念有词,“我的亲娘,做梦呢吧,我看见仙女了!”
赵武憨厚的呵呵两声,手下却一巴掌拍了那门房一把,劲不小,没见那人龇牙咧嘴的立马清醒了吗?赵武又笑了笑:“小哥,你没做梦,看,梦里是不会疼的!”
不说这边赵武和那门房就“现实与梦”的讨论,那边赵家一家六口迎着这俊男美女,只感觉蓬荜生辉。
赵家诸人自是知道苏苏的存在,毕竟自打苏苏进了京城,一年里总要送上好几回东西,有吃的有穿的有玩的有用的,若说贵重,倒不是太贵重,但也都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见不着也买不到的,拿出去倍有面子的。
他们只知道苏苏是个知恩图报的,因为感念赵妈妈没将她胡乱卖了,而是仔细找了个好主家,心里记着赵妈妈的恩德才如此。
但苏苏先前是个丫鬟便罢了,如今都当上了官夫人,居然还能带着姑爷正经上门拜访,这份心就比什么东西都叫赵家人熨帖了。
赵家的两位男主子并不曾见过苏苏,如今一见也有些恍惚,好在到底是本分人又知情知趣,自不会是外面门房那副傻样子,倒叫洪笙高看了一眼。
自家媳妇什么魅力,他是在清楚不过的,能这么快回过神来,可见倒是性情方正之人,还算可交。
赵妈妈拉着苏苏的手,用余光打量了一番洪笙,心中满意的点点头。若论看人的眼光,赵妈妈比宋老夫人也不差,毕竟当了大半辈子的牙婆,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若论察言观色,大概也就是宫里的人能比吧。
她一看洪笙的气度、眼神,就知道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最重要的是,他时不时注意一下苏苏,路上有个小石子都要不动声色的踢走,免得硌到苏苏的脚,可见是把她放在心里了。
赵妈妈暗中拍了拍苏苏的手,笑道:“我们娘们几个去说话,你们男人也不耐烦听,就去前院坐坐吧!我们家老头子和姑爷都是不会说话的,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还请您见谅!”
洪笙忙摆摆手:“您千万别这么说,苏苏说了,若不是您,也没有她的今日,您怎么对待苏苏就怎么对待我就成了!都不是外人,您叫我笙哥儿就是了!”
赵妈妈一听这话,见他是真心这么想的,笑道:“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老头子,姑爷,可得把笙哥儿招待好了!”
赵妈妈的相公姓何,原是赵妈妈的姨表兄,自小就定下的亲事,自是夫妻感情极好。夫妻两个只生了一个女儿,何老爷顶住家里外面的压力,坚决不纳妾不休妻。
最后怕妻子女儿遭人非议受委屈,在给父母送终后就带着妻子女儿离开故土,在京城里扎了根。
而何秋云的相公姓王,京郊人士,家中兄弟姐妹八个,他排行二,虽长得不甚出色,但为人仗义,务农打猎皆是高手。这样的人物怎么当了赘婿,大概就又是一段故事了,这里不必详说。
只说何家翁婿两人带着洪笙在前院喝茶谈天,因为洪笙也是庄家小子出身,倒不至于无话可说,加上都是爽快之人,倒颇为谈的来。
而内院,何秋云带着两个儿子见过苏苏后,就被赵妈妈支使出去,丫鬟婆子也都出去后,赵妈妈拉着苏苏坐在炕上,“姑娘,你真的决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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