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为什么,不就是怕丢人嘛。”有人哂笑了一声,然后意识到失言,赶紧低下头打牌不说话。
“以赵公的身份,给他做姨娘不顺辱没人吧。”燕然若无其事的码着牌,忽然尾音一扬,露出点轻佻味,“还是说你们家老爷不行?”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回味出他的意思,在座的都是男人,便忍不住嘿嘿的笑了起来,对着燕然这京城来的大少爷也更是亲近了几分。
男人,讲起有颜色的段子来,更容易拉近距离。
“要说你这个说法,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领头的男人在赵家做的时间长了些,八卦知道的多,当下就新手捻来,“想当初老爷成亲的时候,还有人这么说吧。”
“不会吧。”不等燕然开口,旁边已经有人开始大惊小怪的当起了捧哏。
“当年的夫人可是我们灵台县的一枝花,老爷娶了她之后,不知道多少人嫉妒,结果谁知道两人自从第二年生了一个女儿之后,就再也没有开花结果过。一直空了三四年吧,当时好多人就说,老爷别看样子俊,可是个银样镴枪头。”
“哈哈哈。”周围的男人们听到这里,都发出了愉快的小声。
“可是现在府里的少爷小姐不少吧。”燕然也跟着笑了两声,然后状似无意的提问。
“是不少,可这都是后来的。”领头的男人砸吧着嘴,一副回忆的往昔的样子,“那会儿全城都在笑话老爷,风言风语的,夫人是个贤惠的,就受不了这个,便自己说动了娘家,让柳主簿同意让老爷纳妾。”
“柳主簿”,燕然皱了皱眉,“那是赵公的老岳丈吧?为什么他纳妾要老丈人同意?”
“哈哈,是,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个,柳主簿逝去十来年了,别说是外乡人,就是本地人记得也不多了。”男人笑了笑,然后解释,“当时老爷娶夫人时,他还是个穷小子。柳家三代单传,到这辈儿本来是要招个赘婿的,但没想到夫人看上了老爷。赘婿是不可能当赘婿的,双方只好定了个约定,将来夫人生个儿子,就把他过继给柳家,帮柳家继承烟火。”
“可现在柳家没了啊。”有人很适时的出来发问。
“那还不是夫人没生出儿子。当时满城风雨,夫人自己跟父亲说定,做主帮老爷纳了两个妾进门。那两个妾进门不到一年,都纷纷怀孕了,这下是个人都知道问题不是出在老爷身上,于是关于“不行”的话题就少了些。等到钱姨娘入门,大家就更知道,老爷是男人中的男人了。”
燕然在心里头默算了下年纪,然后装出惊讶之色,“那二小姐不应该是姨娘的孩子吗?”
“那两个孩子都没长大,没满三月就夭折了,我们这里的规矩,没成年的小孩儿不能入序齿,所以夫人后来生的四姑娘成了二小姐。”
“哦。”燕然点了点头,似乎被赵家的人物关系弄混乱了,满脸的复杂,“既然是你们夫人做主纳的妾,也是明媒正娶的姨奶奶,那怎么会如此萧条?”
“那两位是明正争娶的,可不代表她是啊。”男人撇撇嘴,做了个你懂得的眼神。
燕然也不虚,大胆猜测,“难道是赵公在外面养的小情儿,背着夫人抬到府里来的?”
“我们家老爷哪是那种人!”男人一听这话,声音就提高了,言语中对赵奇多是尊崇,“赵公是个豪爽的人,当年做捕快时便乐善好施,广受相邻拥戴。后来就算富贵也没有变性子,见到孤寡还都让道,乡人有难处上门求援,从未有拒绝的。那个女人,要不是大人对她多有维护,只怕她根本就进不得门。”
“就是,我们老爷可是全县上下有名的人物,能在我们府上当差,都要比别人有脸面些,何况做姨娘。若老爷张口要纳妾,不知道有多少好人家哭着闹着愿意把女儿送上来。哪里轮的上他。大人也是瞎了眼的。”
“也就大人心善,才能让她进府,这么多年还过得春风得意。”
“呸,什么叫大人心善,明明是母凭子贵,要不是头一胎生的是个大少爷,你以为他进的来?”
“不会吧,不是说她挺有伺候人的人手段?你看就算现在,老爷也常去她院里?”
“那种地方出来的,哪个不会伺候人。”
这些人又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燕然听得头晕,只能叫停,“等等,你们能不能给我解释下,钱姨娘究竟是什么出身啊,怎么就被这么鄙视?”
众人顿了下,领头男人略微一犹豫,燕然露出不悦之色,“怎么,还是不是兄弟?”
“哎,这事儿我们就私下里说说,你别传出去。”领头的靠近他,然后低语道,“钱姨娘是个暗门子出身,全城人都知道。”
“啊!”燕然恍然大悟,然后又露出吃惊之色,“怎么,怎么至于……”
既然最要紧的话说出来了,下面便也不难说,几个人便七嘴八舌,将钱姨娘的出身跟燕然讲了一遍。
“她原本也是良家,但不守妇道,成亲没两年就因为偷人被婆家休了。娘家嫌她丢人,也不许她回去,她在街上寻摸了几天,最后就租了个房子,做起了半掩门的生意。”
“收的钱不多,但技术好,人又水灵会说话,毕竟是成了亲的,比青楼里的那些清倌人要会来事的多,所以一来二去就红了,自己雇了乐师、老妈子和龟公,又买了栋小楼,堂而皇之的做起了生意,城里但凡有点钱的男人,都是她的客人。”
“大人那会儿还是个主簿,常陪人应酬,当时衙门里聚会都爱往哪儿去,所以一去二来就熟了。大人是个讲义气的人,也不因为她是半掩门就看不起她。当时街头的地痞流氓想占她便宜,几次挑衅闹事,都是大人帮她平的。”
“她应该就是那时打算对大人下了手。”
“当时大人刚纳了妾,满城人都知道他着急要儿子,有天夫人的轿子从街口过,她忽然扑着当街拦了夫人的轿子,嚷嚷着她怀了老爷的孩子,求夫人给她一条生路。”
“夫人身子不好,当下都块被气厥了,但还是去安抚了他,然后质问老爷,这才知道四个月前老爷的确有一晚跟同僚应酬,在她那里喝醉过了一夜。谁知道那一夜就被她算计了。”
“这是想母凭子贵的上位啊。”燕然摸摸下巴点点头,然后不解,“但她做皮肉生意的,一天迎来送往,怎么能保证那孩子是她的?”
“说来也巧,怀孕之前,她因为什么事情伤了脸,就闭门谢客了一段时间,老爷那次应酬,还是看在熟客的份上才接的。后来她可能自己发现怀了孕,就一直称病没有接客,等她去夫人那里拦轿子时,她的肚子已经大到遮不住了。”
“好有心计的女人。”燕然吸了口气,装作疑惑的样子,“然后赵公就把她接近府里头了?”
“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情。”男人摇了摇头,“没有哪个男人喜欢被人算计,所以当下老爷就说给她一碗堕胎药,不许这种心思重的人进门。夫人心善,见不得杀生,说那孩子也蛮久了,这会儿堕胎会一尸两命。都是做人母亲的,她下不了那个狠心,便让钱姨娘继续在她那小院里养着,派人送去了钱粮。”
“就这么养到瓜熟蒂落,一超分娩,竟然是个男婴。这下别说老爷,就连夫人,柳主簿,都被惊动了。这可是大人的第一个儿子,若是他这辈子没有别的儿子的话,那还是唯一的孩子。”
“大人舍不得夫人受委屈,便说要不然给钱氏一笔钱,让她留下儿子自己走。大夫人想着,哪个娘能舍得骨肉分离,于是劝住了大人,将钱氏和大公子接进了府里。”
“他们夫妻如此善良,自然全县没有人不说好的,都道那钱姨娘是走了狗屎运,自己不守妇道,满肚子算计,结果还遇到这样的软性子的主母,后来不仅在赵家站稳脚跟,更因为在夫人身边伺候过的原因,在夫人过世后继续照顾着大小姐二小姐,顺便掌管全家。”
“果然是个厉害女人。”燕然点头,“不过她这样功于心计,难怪她的亲人都以她为耻,跟她断绝了关系,连她死了都不来祭拜。”
“呸,她也是自作自受。”男人呸了一声,然后继续跟燕然打牌,“能享了二十多年的福,也算不亏了。只是她儿女都跟她不亲近,她也知道自己拿不上台面,不敢多管。”
“幸好大少爷不像她,要不然家里的人就丢大了。”
“就是,随着家里头大少爷越发出息,老爷也知道她这生母的出身对大少爷不好,所以除了对外宣布说大少爷是柳夫人养大的外,还禁止府中佣人谈论。除了一些老人之外,新来的丫头小子们都以为她是外乡人呢。”
燕然点了点头,明白自己已经找到了最关键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