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很冷,裴臻紧了紧身上的风衣,不慌不忙地在街道上走着,忽然抬起头看向王超,脸上的笑比夜里的风还要清冷,她说:“谢谢你送我出来。”
王超忽然伸出一只手,从她的头上摘下了一片落叶,小小的黄黄的一片,已经没有了水分,放在手心里,仿佛随时都可能会碎掉。
他的眼神平静,态度温和,对待裴臻就像对待一个妹妹一样,没有任何暧昧的痕迹,而裴臻也没有多想,神态自然的回一句,“谢谢。”
“我和你表哥的关系很好,他现在不在,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其实这里面有更深层次的原因,王超本来不想装作暖男来骗裴臻,只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倒戈。
“嗯。”虽然王超对她很好,但裴臻没有忘记他是一个警察,也没有忘记他们之间的立场不同。
“你母亲那边怎么样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王超在裴臻笑的有点疏离的时候,说出了这句话。
裴臻一顿,目光迅速沉了下来,假装的笑容也顿时消失不见,“她虽然清醒了,但是医生说情况很不好,因为多年的吸毒,她的肺已经完全坏掉了,如果做移植也不一定能适应。”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裴湛钧的事情我会尽心尽力去做,你的事情也一样。”
王超笑了一下,他穿西装和穿警服的样子截然不同,有时候真的会让人忘记这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真正的职业是一个警察。
裴臻的身子忽然一僵,刻意的躲过了王超的目光,慌忙的低下头,用阴影遮住了眼睛里快速闪过的一丝不自然,过了几秒,她才镇定地开口道:“谢谢超哥。”
“嗯。”王超把裴臻从车库送到医院门口,因为她母亲身体不好,所以在医院包了一个病房,裴臻也住在这里,照顾她。
早在很久以前,王超就发现裴臻和裴荣有联系,虽然是一个抛弃了自己和母亲的男人,裴臻似乎还没有放弃自己这个父亲,打算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拉自己父亲一把。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裴湛钧,裴湛钧不以为意,可是作为警察,王超总是担心这里面会有差错,所以他才不得不出来用虚假的好意让裴臻放松警惕。
站在医院门口,即使是晚上也能感觉到里面嘈杂无比,裴臻到嘴边的话顿了一下,然后再缓缓吐出,“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这些年她感受过的凉薄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以至于她受不了别人对她一点好,哪怕这个好是有目的的。
“傻丫头。”王超薄薄的嘴唇微扬,目光转向一旁,向后随意的挥了挥手,“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好自己和妈妈。”
“再见。”裴臻的脸恢复了一片平静。
刚回到车上,王超就忍不住给裴湛钧打了一个电话,刚接通就开门见山的道:“裴荣那个案子什么时候开始?”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受不了了,虚情假意真的不是他强项,说是心理战,更像是对自己的折磨。
而且说句实在的,裴臻长得真的挺漂亮,王超作为大龄未婚男青年,真的怕自己有一天秋水一样盈盈的目光里沦陷了。
“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裴湛钧忙着和老婆孩子吃饭,根本没时间搭理王超。
想不到电话里的那个人竟然急了,扯着嗓子大声地咧咧,“需要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你不知道我这边很急吗?我天天为了你这点破事,连自己的正经工作都不做了,天天不是围着你转,就是围着你老婆转,对我有什么好处?”
正在吃饭的郑龄抬头看了裴湛钧一眼,因为他挑了一下眉头,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对电话另一边说:“那你告诉我你的本职工作是什么?难道不是负责巡视一下四周,调解一下邻里关系,找一下丢失的宠物?”
“你别侮辱人民警察。”
“你记住你现在只是一个片警。”
“片警也是警察!”
郑龄听出来是王超,而且似乎很生气,她偏头看向裴湛钧,“王超在说什么?”
“他说他不想在做警察了。”
“裴湛钧!”怒吼的声音连郑龄都听得见。
郑龄无奈,“你能不能不要惹他,他现在看起来很生气。”
“这家伙就是一个小心眼的人。”
“总比你重色轻友强吧。”裴湛钧这边已经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而他还要牺牲色相来稳住裴臻,这么一想他真的很惨。
“反正你也没什么事情。”裴湛钧很不负责的开口道:“而且原先你做特警,现在真的能安下心思做乡里邻间的小事情?”
所以这件事都是王超自己找的。
王超已经彻底被裴湛钧逼急了,怒极反笑,“你现在是有老婆孩子了,所以剩下的事情都不想管了吗?”
还话里话外嘲笑他多管闲事。
“不是……”
“我实话告诉你,你儿子马上就要没了。”
听到这句话裴湛钧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郑龄,后者的筷子一顿,在他和盘子直接来回看了几眼,最后毕恭毕敬的把筷子上的鱼块放到了裴湛钧的碗里。
“有什么进展?”提到关关的父母,裴湛钧的语气立刻变了。
王超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眯着眼睛说:“估计这孩子本身就是一个黑户口,否则不可能让我们查不到,但确定是国外华裔,只要查过前段时间的过境人口,差不多就能找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关关不记得自己的父亲母亲,但是看起来不像是家庭遭遇过重大变故的小孩,他的幸福度很高,一点也不像吃过苦的样子。
王超舔了一下嘴唇,故意压低声音说:“其实有些事情就算不明说我也明白,很多男人都会偷吃,而关关似乎就属于这一种情况的产物,而他母亲带他回国,找不到他的父亲或者没办法和他父亲相认,一气之下就自己回国了。”
“说的好像你就是当事人一样。”裴湛钧笃定地开口道:“以关关的性格和心智,我不相信是这种情况,如果真的是……我会考虑收养他。”
坐在一旁的关关压根就听不懂裴湛钧的话,他的脸色很平静,只是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目光闪了一下。
“出了什么事情?”郑龄也吃不下饭了,紧皱着眉头看着裴湛钧。
他重复了一下前一段时间曾经对她说过的话,现在看来却如此契合,“如果真的是这种糟糕的情况,我绝对不会视而不见。”
常常嘲笑,郑龄对这孩子付出了太多的心思,其实他也是。可能是因为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他从原先的大大咧咧的孩子性格变成了现在这幅沉稳模样。
既能体贴温柔地照顾郑龄,也能拿出耐心来照顾小包子。
如果他真的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裴湛钧不会强留他在自己身边,但如果是王超说的这种情况,他不得不插手了。
“是我的错,触到了你的雷区,这一切不确定,加上我们局侦查科那群人脑子都有问题,千万不能相信他们说的话。”
见裴湛钧着急了,王超赶紧开口解释。
裴湛钧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好转,“那你还把这句话对我说。”
“大哥,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行了吧。”
本来还想拆散他的家庭,想不到反过来却被裴湛钧训了一顿,
手指突然一痒,裴湛钧低头就看见了郑龄覆在自己手上的手。她漂亮的眼眸平静地凝视着南煜铭,嘴唇扬起一抹微笑,“没事。”
郑龄经常会说一些安慰他的话,而她青春漂亮的脸又显得这么不谙世事。裴湛钧的眉头轻轻皱起,叹了一口气,担忧的看向身旁的小包子,“我只是有点着急。”
“那不是什么事情还没有发生吗?”郑龄像是要么这话题转移过去,对裴湛钧道:“而且你这么有本事又有钱,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担心他走了以后你会寂寞。”裴湛钧忽然提起了郑龄上次说过的话。
郑龄娟秀的眉毛忍不住微微皱起,“如果他走了,我不是还有你吗?”
原来自己的位置一直排在第二。
他的身子僵在椅子上,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笑着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也是。”
……
回到这一间冰冷雪白的病房,病床上的那个女人又陷入了昏迷,就算是清醒也搞不清状况,今天虽然被王超缠的很紧,但裴臻还是在公司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些人的联系方式。
经过这一次,她彻底明白了墙倒众人推这一句话。
思来想去,偌大的公司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求助。
只是看着自己偷偷拍的照片,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输入了一个号码,猛的按下了拨通键。
“喂?”另一边的常瑞对裴臻的突然来电真是颇感意外。
思来想去,竟然只有裴湛钧的死对头能求助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还是只有利益才是最终的目的呢?
裴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靠着一面墙,咬着嘴唇道:“常先生,我能求你一件事情……”
虽然有点意外,这个号称是裴湛钧表妹的人会给自己打电话。
但是仔细想一下,裴湛钧和裴荣的关系,也不难理解裴臻的态度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裴臻似乎并不知道他和裴荣之间的关系,也就不用担心她会抖露给裴湛钧了。
“你的话我都听了,但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常瑞笑着,残忍无比地回答道。
裴臻垂下眼皮,整个人都靠在冰冷的墙上,那刺骨的温度从后背一直传到了自己的身体,最后布满了整个心脏。
她说:“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了。”
常瑞笑,其实他想说:那就让裴荣直接去死好了。反正当初也没人在乎他这个喽啰的死活,现在多了你这么个女儿也没有什么反转的机会。
但是他没有说出口,而是笑着等裴臻说条件。
果然,等了十几秒之后,裴臻说:“我愿意帮你对付裴湛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