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星光女孩的拍摄已经完成了一大半,比照进度表还略快了两天。吴洋歆给剧组放了个假,让大家休息两天,以免逼得太紧,效果反而出不来。
放假这天,吴洋歆睡得很晚,特意估算着美国那边的时间,和两个孩子进行了视频。宸宸和珞珞又长高了,曲靖一个多月不见,也有些想念。
卢妈妈把两个孩子抱走,她和曲靖面对面的坐下来聊天。
一些生活琐事上的问候,之后是两个孩子的话题和趣事,再之后是工作上的探讨,最后,吴洋歆问了个问题:“阿靖,你知道苏无恙么?”
曲靖微微一愣:“有见过,她是我的患者。”
“患者?”吴洋歆坐在屏幕这头,打量着曲靖,他已经站起了身,背对着她,声音自电脑里传出来:“她的前男友因车祸去世,她得了抑郁症,很严重。我去给她做的治疗。”
吴洋歆觉得他的声音不太对劲,试探的问:“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她是纯粹的在问,并没有别的意思。
曲靖转过身来笑笑:“并没有。她很爱她前男友。”
在摄像头前坐下,曲靖笑道:“刚那一刹那,还以为你吃醋了呢。”
“我么?”吴洋歆调皮的笑笑:“有一刹那,的确有一些不太舒服的感觉。”
两人相视而笑,吴洋歆很享受这样亲密安稳平和的时光,她倒了杯水喝了,抿着唇道:“听说,她空难去世了。”
曲靖吃了一惊,尽管表情很快就恢复,吴洋歆还是捕捉到了,毕竟她最擅长的就是在镜头之下捕捉每一个瞬间。
“空难?”曲靖微皱了眉:“我并不知道这件事。”
吴洋歆道:“我见到了她的丈夫,就是凌安的总裁秦方白秦先生。他……”想起他落寞的表情,她下意识的又喝了口水:“他好像很爱她,也很难接受她离去的事实。阿靖,你下回来乐市公干,能不能顺便和他聊聊?”
“你们很熟么?”曲靖问,普通的人,吴洋歆不会这么上心。
吴洋歆想了想,紧皱着眉头:“不算熟吧,见过几次面,我看见他的时候,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曲靖手握成拳,挡在鼻子的部位,心里是慌的,她们见过了,即便她的记忆被抽离,她也仍然对他有感觉,那个让她伤让她痛的男人。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他其实想像过这一刻,也想像过也许她下一句就会问,她和秦方白之前是不是认识,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也曾想像过,如果她真的这么问,他会不顾一切,毫无保留的告诉她,把选择权交到她手上。
可天知道,这一刻,有多么难捱。
曲靖一直微低着头,仿佛在等着宣判。便就在这一刻,他的响了。悦耳的铃声传到屏幕的这头,吴洋歆笑了笑道:“你先接,不着急。”
曲靖接了电话,用英语飞快的和对方交谈,之后转过身来,一脸凝重:“医院来了紧急病患,我需要马上过去进行手术。”
吴洋歆表示理解,以前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曲靖也时常被一通电话叫走。
曲靖拿了钥匙,回到屏幕前,深深凝视了她一眼:“歆歆,我爱你。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之后屏幕就黑了。
曲靖的话,让她的内心变得柔软。曲靖并不经常说这样的话,或许会时常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但对于“我爱你”这三个字,他说得少之又少。也是在很久之后,她想起来这一刻的曲靖说的这句话,反映着他多么不安的内心。
次日休息,吴洋歆想在乐市转转,之前安芬租的车出了些故障,她送去检修,一直忘了去拿回来,此刻也就只好搭乘公交。
乐市也算是大型的旅游城市,有环岛的公交线路,她往公交上一坐,可以绕遍整个乐市。
她在忠仑公园下了车,听说里面花开成海,想着要发些照片给两个孩子,便在公园里徜徉起来。
拍了一些照片正打算离开,便被人叫住:“麻烦你帮我们拍张全家福。”
吴洋歆接过相机,给他们拍了几张,一转身,就见徐玲推着一位老人正在漫步。
她追了过去:“徐总助。”
徐玲没料到会在这里和她相遇,显出了几分惊喜。
轮椅上的老人听见声响,极力的扭过身来:“恙……恙?”
吴洋歆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握住:“恙恙……恙恙……”
吴洋歆有些被吓到,但出于礼貌,并没有抽回手,转向徐玲问道:“这位是……秦夫的外婆?”
徐玲点头,对于外婆错认她的事表示抱歉,吴洋歆笑笑:“不要紧。”
她蹲低了身子,和外婆对视,老人竟缓缓滑出两滴浑浊的泪。吴洋歆一时慌了手脚:“外婆……怎么了?”
“外婆实在是太想念夫人了。”徐玲如是解释。吴洋歆看着外婆的泪,也莫名的变得难过,下意识的拥了拥外婆,一时说不出话。
外婆固执的叫她恙恙,尽管吴洋歆和徐玲都解释过好几次,外婆就是不听,只兴高采烈的拉着她的手:“恙恙,你去哪里了?我一直在等你啊。”
吴洋歆被外婆问得很难过,也只得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她:“我在美国念书,刚回来不久。”
吴洋歆代替了徐玲,推着外婆在公园里散步。
没想到,几人要回去的时候,外婆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走。又哭又闹,比孩子更任性。
吴洋歆无奈,徐玲在一旁劝:“吴导,您今天要是没有拍摄任务,能不能就送外婆回去?”
吴洋歆也实在放不下外婆,点了点头就上了徐玲的车。
车子开进小区,吴洋歆惊讶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那边外婆拉着她的手:“恙恙,你不记得了,你曾经住在这里呢。”
吴洋歆知道外婆所有的话都是对苏无恙说的,而她,并不是她呀。
进了庭院,有个女人迎出来,远远的就开了口:“外婆回来了。”
“杨姨,这位是吴导。”徐玲跟两人介绍,杨姨打量了她一眼,疑惑的看向徐玲:“徐小姐,你不是不知道,秦先生说过,不让任何女人……”
“杨姨,我也是女人。”徐玲笑了笑,打断了杨姨的话:“外婆玩得有点累,麻烦你给她洗个澡好吗?”
外婆并不合作,硬要吴洋歆陪着。
徐玲和杨姨怎么劝都没用,吴洋歆笑了笑道:“没关系,左右我今天也没什么事。”
吴洋歆给外婆洗了澡,正巧也临近晚饭时间,徐玲请吴洋歆吃过晚饭再走。
吴洋歆在秦方白的别墅呆到很晚,直到外婆睡着,她才和徐玲离开。
站在庭院里,有风吹过,她的脑海里又在构思着一些情节,她无奈的笑笑,这职业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徐玲一面将车开出庭院,一面开口道谢。
吴洋歆笑笑,略感疑惑:“这是秦先生的家?”
徐玲点头,吴洋歆问:“怎么没看见秦先生?”
“秦先生出差迪拜已经半个多月了。”徐玲转向吴洋歆:“秦先生和吴导……”
吴洋歆诧异看她:“什么?”
“抱歉”徐玲想了想道:“事实上,不止外婆觉得您和夫人像,就是我也觉得吴导和夫人相似。”
“哦?是吗?”所以秦方白对她才会忽冷忽热?“有秦夫人的照片么?”
徐玲把开锁,点开微信递给吴洋歆:“秦总的微信头像。”
是一张婚纱照,秦方白单膝跪地,托着苏无恙的手轻轻一吻,眉目间如画般情深。
吴洋歆的视线投注到苏无恙的脸上,她看得仔细,看完之后又对着后视镜照了照,与头像里的人进行比对:“我们……像么?”
两张脸并没有太大的相似之处。
徐玲笑了笑:“并非长相上的相似。就是……感觉吧,声音也有点。”
吴洋歆把还给徐玲,笑了笑。
半夜就被电话吵醒,徐玲的电话,十万火急:“吴导,能不能麻烦你跟我来一趟?”
吴洋歆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外婆又哭又闹,杨姨哄不住她。”徐玲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
这世界上的事,要不就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得到又再失去,只会更难受。吴洋歆大约能理解外婆的这种心情,立即就拿了件披风下楼,徐玲已经等在外面了。
外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坐在庭院前的石阶上不肯起来。杨姨说半夜听见声响,立即就去了外婆房间,谁知道里面没人,屋子里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却是跑到外面去了,等我追上她,已经快到了小区门口。”
杨姨被折腾得够呛,带了几丝哀求:“先生回来前,能不能麻烦吴小姐暂时住在这里?”
吴洋歆紧紧挽着外婆的手臂,微微点了头。
一个月还差两天,秦方白出差回来,因着下班时间,没通知徐玲来接,自己打了车回家。
才进庭院,他就觉出了不对劲,次卧的灯,是亮着的。
自从外婆出事之后,因着行动不便,和杨姨一起住在楼下,次卧就被空出来了。会是杨姨在打扫之后忘了关灯么?
这边脚步略顿,便见窗帘上映出一道剪影,仿佛是五年前的很多个日日夜夜,那个人在房间里存在着。
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庭院,将行李随意扔在客厅里,边解领带边飞一般的冲上楼,迫不及待的将门推开。
入目是洁白无瑕未着寸缕的背影,他太急迫,以至于气还没喘匀,他呆呆的喊了一声:“无恙”,整个人就冲了进去,自后向前将人紧紧的拥在怀里。
吴洋歆听见脚步声,以为是杨姨上楼来拿东西,她刚洗完澡在房间里涂身体乳,没太当回事,但没料到门被大喇喇的推开,这会儿更被人抱住。她不敢挣扎,再挣扎下去,她着急忙慌之下扯过来挡在胸前的浴袍就会落地。
“秦、秦总。”她听出来秦方白的声音,喊他的时候声音带了丝颤抖。
这个称呼让男人终于缓过神来,缓缓松了手。
吴洋歆背对着他迅速裹上浴巾,再回头时,秦方白已经出了房间。她索性将房门锁上,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一出门就被秦方白拦住:“谁准你住进这里?”
吴洋歆还没从刚刚的尴尬之中回过神来,就被秦方白这样逼问,脑子略懵,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答道:“外婆……”
“吴洋歆,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秦方白打断她,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你穿着和无恙一样的手绘鞋,你学她一样的口味,连声音都学了七八分像,你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吴洋歆也是有脾气的,他一回来就这样质问让她觉得很不受尊重,她咬了咬牙道:“秦总,没得到您的允许就住到这里,住进这个房间是我不对。但是,第一,我没有特意接近你;第二,我看过您太太的照片,我并不认为我们两人有相似之处;第三,我来这里,完全是为了外婆,别无目的。”
她和秦方白对视着,眼里黑白分明。
“如果我的回答秦总还不满意的话,”她顿了顿:“我不介意您派人去查我。”
她说这几句话时完全没有笑意,原本吴洋歆是一个爱笑的女人,从第一次见到他出差前的那天在北庄遇到,她始终都微笑着,从未像此刻这般冷漠。
吴洋歆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不下去了,她转身回房收拾了行李,发现秦方白还在门外守着,她淡然开口:“秦总还不打算让我离开么?”
秦方白仍自打量着她,莫名想起苏无恙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那段时间,也是如现在一般的神情,她和他讲道理,一条一条,逻辑严密,思维清晰。
他眼里蒙上一层疑惑,吴洋歆道:“看来秦总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她拿了拨给徐玲:“徐总助,麻烦你到秦先生家里来。”
这边两人的对质,惊动了楼下刚入睡的人。
杨姨睡眼惺忪的上楼来,乍一看见秦方白,吓了一跳。她记得很清楚,秦方白说过,不准让任何女人住进这里,更别提主卧和次卧。
之所以让吴小姐住进来,也完全是为了外婆着想,自从见了吴洋歆之后,外婆每天晚上都会醒来一两次,生怕吴洋歆走掉一般的找寻她,为了不让她来回奔波,杨姨和徐玲一合计,就让人先住在了这里。
吴洋歆想过住客房的,但她对次卧一见倾心,想着秦方白出差回来,徐玲必定知道,她提前一天搬出去也就是了,却哪料到秦方白提前回来,甚至连徐玲都没接到通知。
“先生,您回来了?需要吃点东西么?”杨姨立即就清醒了,张罗着就要去给他弄宵夜。
秦方白看着吴洋歆一言不发,杨姨忙解释:“外婆见过吴小姐后,每天都睡不踏实,有一天夜里醒来后,一个人走出家门差点走丢。不得已,我们才把吴小姐请过来的。先生要是责罚,尽管责罚我好了。”
秦方白终于移开了目光,转身下楼,只背影多了些落寞。
吴洋歆似乎能感应到他的那种难过,方才他冲上楼的速度,他的喘息,他的拥抱仿佛要将她纳入骨髓里,他把她当成苏无恙了。
他一直在等她回来吗?可他明知道她已经去世了!
吴洋歆拎着行李箱到楼下,徐玲就到了。徐玲今天见了个同学,两人聊到刚刚,所幸就在附近。一看到秦方白,连她也慌了一下,很快就镇定下来:“秦先生几时回来的?”
秦方白斜睨她一眼:“徐玲,你什么时候学会擅自作主了?”
他阴沉的口气听得吴洋歆一阵不满,脾气一上来,也就管不得了,将行李箱一拖就站到了他的跟前,一字一句道:“秦先生!道歉的话我已经说过了,前因后果,杨姨也和您解释过!现在,我能让徐小姐送我回去了吗?”
“吴洋歆,你不知道她是谁的员工?”秦方白的一股失落化为了怨气,尽数发到了吴洋歆的身上。
“有你这样的老板,真是徐小姐三生有幸。”吴洋歆冷冷的说完,抽了一张名片给徐玲:“徐小姐,你要是实在忍受不了,我们工作室随时欢迎你。”
“吴洋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在我眼皮底下堂而皇之的挖凌安的墙角,当我死了吗?”秦方白的怒气从刚刚就一直憋着,这会儿控制不了音量,吼了出来,甚至还伸手拂了一下桌面,上面的一套玻璃水杯水壶被他尽数拂落在地。
发出的巨大声响让众人都愣住了,杨姨和徐玲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哪怕是苏无恙说要去法国让杨姨帮忙收行李的那晚,他也是因着喝醉了,才把酒瓶摔碎,杨姨看看秦方白又看看吴洋歆,一时间不敢有任何动作。
徐玲看着两人的互动,看着秦方白情绪失控,对于他出差迪拜一整个月的原因恍然大悟。
这边僵持着,便听拖鞋声远远的传来:“好吵。”
外婆穿着棉质睡衣趿拉着拖鞋出来,就见客厅站了好些人,地面还一片狼藉,她下意识就选择了保护吴洋歆。
一把将吴洋歆拖到身后,她紧张的看着秦方白:“方白,你……不能打恙恙!”
秦方白深吸了口气,要去扶外婆,外婆警惕的移动着身子,让吴洋歆完全挡在她的身后。
“不能打恙恙!”她反反复复只说这一句。吴洋歆心底变得柔软,揽住外婆道:“他不打我。我们发生了一些矛盾,好好说就能解决。外婆,你先去睡觉好吗?”
吴洋歆揽着外婆要回房去,外婆听信了她的话转身要走,眼角余光看见了那个行李箱。
吴洋歆提着行李箱来的时候,外婆是看见了的,这会儿看她提着行李箱要走,立即就不开心了,一叠声的问吴洋歆是不是要走。
吴洋歆笑笑:“我会回来看你的,现在秦总回来了,他会照顾好你。”
秦方白过来扶了外婆,柔声轻哄:“吴小姐还有工作,明天要出差,我来照顾你。”
“什么吴小姐?这是恙恙,我的恙恙。”外婆说什么都不撒手,迫不得已,吴洋歆只得陪着外婆回了房。
等再次把外婆哄睡着出来,客厅里只点了一盏灯,一地的狼藉都收拾过了,徐玲也离开了,便只有秦方白一个人坐在那盏灯下,看上去略显疲惫。
吴洋歆没有什么要说的,他刚刚毫无理智可言,她也没想和他一般见识,拉了行李箱,礼貌性的和他告别:“这段时间,打扰了。秦总再见。”
她拖着行李箱出了庭院,外面一轮圆月挂在天空,春天已经过去了大半,乐市的夏季很快就要到了,庭院里的蔷薇长势郁郁葱葱,花期一到,会是一片绚烂花海吧。
“我送你。”身后传来秦方白的声音,略显低沉。
吴洋歆不是个矫情的人,拉开车门上了车。
接近子夜,路上车辆不多,秦方白车速也不快,车里开着广播,又是一首经典的老歌,齐秦的《你的样子》,吴洋歆侧首望着窗外,原本及肩的发长长了一些,一侧勾在耳后,露出圆巧的耳。
很不合时宜的,秦方白想起一个多小时前看见的她的美背,喉咙略干,手心也微有汗意,他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清了清嗓子,找回了语言:“对不起。”
吴洋歆回过头来:“是我打扰了。”
重新平和下来的女人,少了之前那种热络感,给他一种礼貌而疏离的感觉。他之前那句慌不择言的话,大约伤到了她。
“我不是有意……”
“我知道。”吴洋歆觉得尴尬,这五年来,她不太能克服心理压力和曲靖做一些亲密的事,原因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今晚却让秦方白……
“我不是有意说你接近我另有目的。我……”秦方白说不下去,这一个月即便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即便他整天把自己埋在工作里,也无法阻止她的面容在他心里越来越清晰,更甚至,她的脸和无恙的脸交错出现,且隐有融合之兆。
他是慌乱的,他的慌乱,吴洋歆不会知道。他试图刺得她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最好,但理智告诉他,别人没有问题,问题出在他身上。
“我给秦总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星光女孩的拍摄,大约再有两周就能杀青,不会烦扰秦总太久。”
车厢里一时静默,便只剩了齐秦的声音:“不变的你,伫立在茫茫的尘世中,聪明的孩子,提着易碎的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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