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铮回到江宁,章宗拜会逄桧的同一个榜晚,江宁城外到宏觉寺的路上,一个年轻俊美的和尚正坐在车轿里低声怒骂。
“贱人!贱人!老乾婆!”
那骂声模糊不清,原因无它,只因两条嘴唇却变得肥厚异常,像挂了两条香肠。口腔里的舌头也肿了一圈,运转不变,变成了“大舌头”。
和尚自然是深受黄娇宠信的净尘,此时的他一边骂,一边倒吸着冷气,小心翼翼地揭开僧袍的衣襟。僧袍下的白色内衣上,缠着数层绷带,隐隐透出黑红之色。胸前伤口上渗出的血,已经染透了内衣。
轻轻一触碰,净尘又咧开了嘴,忍不住又低声咒骂了几声贱人,却牵动了肿起来的嘴唇和舌头,让净尘的脸庞都扭曲了。
“老毒妇,有本事去找那帮金狗算帐,往小爷身上使什么劲?哪天待小爷我恢复好了,定操翻你个老东西!”净尘愤恨地暗骂着。然而,一想起黄娇发怒时阴毒的样子,净尘的脸上不由得抽动起来。
这几天,大金谢亲使团来到了江宁,不但带来了重礼,还不断穿梭于各个大齐高官的府邸,展开游说,主张金齐扩大榷场,增加货物往来。初时,黄娇还冷眼旁观,但越来越多的高官上书,主张金齐交好,这让黄娇极为生气。
伺候了黄娇这么久,净尘也了解黄娇的心思。黄娇一心想开疆扩土,特别是收复黄河以北,直达燕云十六州,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儿子当皇帝,比历代大齐帝王都优秀。
因此,黄娇是绝不想与大金讲和的。即便是大齐现在没有能力北进,但不代表大齐可以和大金热热乎乎。
就在今天上午,宰相黄元度,来到太后宫,向黄娇力陈金齐交好之利,主张扩大榷场。甚至,黄元度将宋铮当初殿试的文章拿出来,以图说服黄娇。
不惟如此,小皇帝同样给自己的母亲送来书信,主张礼尚往来,厚赐大金谢婚使团。虽然没言明扩大榷场等具体事务,但主张金齐交好之意还是很明显的。
一头是自己的宰相父亲,一头是自己的皇帝儿子,双双主张交好,均丝毫不能理解黄娇的“苦心”,让黄娇愤懑不已。【高品质更新】
黄娇不高兴,净尘便倒了霉。在伺候黄娇的时候,不得不施展唇舌之功,像哈巴狗一般,舔遍了黄娇的全身。为黄娇连做了三次全身的“舌浴”,舌头磨破了,嘴唇磨肿了。
至于身上的伤口,则是净尘多嘴惹出来的祸。一刻不停的舔舐,让净尘痛苦不堪,不由得劝了黄娇几句。在他看来,这时正是实现师父涤非主张的好机会,于是,他鼓动已经不太灵巧的舌头,说金使完颜章宗狡猾,以财货贿赂,看似交好,实包藏祸心。
然而,净尘和尚也太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此时的黄娇正在气头上,正缺少一个出气筒,净尘的话不但没换来黄娇的赞赏,反而被黄娇捆到了檀木床上,着实地挨了一顿皮鞭,直至皮开肉绽。
尽管黄娇事后亲手为其敷上了药,还软言相慰,却要求净尘明天仍然要入宫。这让净尘就几欲抓狂,连自戗的心都有。
“不行,回去得向师傅讨个主意,这样下去,定会被这个老乾婆折磨死。”净尘暗暗地思量着。
净尘乘坐的马车装饰堪称奢华。整辆车虽然不大,却全部由檀木做成,上面雕刻着佛家的各色图案和花纹。有形状各异的飞天,有面貌狰狞的罗刹恶鬼,也有青面獠牙的佛家化身,各色转轮、莲花图案镶嵌其中,令马车美轮美奂。
车厢的帏幔与装饰也极富特色。正面的轿帘上绣着头顶光环、底坐莲花的释迦牟尼像。佛像由金丝做成,周围是绝色的菩提叶图案,绣在紫色的底布上,高贵气派。厢顶的四角上,各出有飞檐,飞檐上则擎着一座漆着白色的木质小宝塔。周围的帏幔上,一个个银丝祥瑞图案,将整座车厢装饰得珠光宝气,庄严逼人。
马车周围,则是值守的二十名禁军。至于驾车的马夫,则来自内务府御马监,是专门负责为皇家出行准备的。每天清晨,这辆马车都会由宫城驶出,到宏觉寺接引净尘,每天傍晚,则会把净尘送回宏觉寺,负责护送的,则是每天在宫城值守的禁军。这辆马车本来是黄娇专门为涤非打造的,不过,现在已经成了净尘的专利。
今天,坐在这样的马车,净尘早没有了当初的兴奋劲儿。他撩开车厢的窗帘,借着窗外透过来的光,从车厢侧壁的铜镜里细细地观察着自己的伤势,不由得自怨自怜起来。
“闪开!闪开!”几声急切的呼声传来,净尘探头一瞅,只见前方来了一名邋遢道士。一手拿着酒葫芦,一手拿着半截鸡腿,摇摇晃晃向着马车而来。道士看上去年龄很大了,须发花白,胡乱在头后扎了一个道髻,一身道袍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老道士啜了一口酒,又啃了一口鸡腿肉,一步三晃地向着队伍撞了过来,似乎没有听到护卫的招呼。为首的护卫无奈,从腰上摘下配刀,带着刀鞘往前一横,顶在了道士的脖子上,“老道士,此乃净尘法师座驾,快些让开!”
老道士睁开惺忪的眼睛,瞥了一眼前面,毫不在乎地吐出一块鸡骨头,“什么鸟法师?我还是如来佛祖、玉皇大帝呢!”
“大胆!”护卫用刀鞘把老道士往边上一拨,“还不快滚开!”
老道士一个趔趄,撞向了旁边的另外一名护卫。这名护卫躲闪不及,被撞个正着,不由得哎哟一声,与老道士一起,化作了滚地葫芦。
大部分禁军中看不中用,由于训练不够,功夫却实在稀松平常,不过,长得却一个个人高马大,英武不凡。现在,被一个干瘪的老道一撞,便颓然倒地,实在是狼狈。而拨倒老道士的护卫,则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刀鞘,不清楚自己为何会突然功力大增。
老道士在地上翻滚了两下,便仰面朝天,把葫芦嘴儿对着口中,大饮起来,那半块油汪汪的鸡腿上,已经沾满了泥,却仍被老道士攥在手里。
倒地的护卫懊恼地从地上爬起来,不断拍打着身上的泥土,见老道士还在喝酒,不由得怒气大生,上前一脚踢在老道士的腿侧,“老杂毛,还不快滚开!”
老道士在地上扭了一下屁股,依然毫饮不止。护卫大怒,冲着老道士的肚子便踏了上去,“我让你喝,你给我全吐出来!”
说来也巧,那老道像是配合着护卫说话一般,张嘴便吐出一口酒箭。那酒箭飞得极快,从护卫身侧穿过,不偏不倚,正吐中左侧一匹拉车白马的眼上。那酒尽管不烈,却哪是马能随得了的。那白马虽说经过训练,听话无比,然突遭此袭,当即一声长嘶,尥开了蹶子。
而在这时,老道士咕嘟一声,又吐了一口酒,这一口虽然吐得不远,却有几滴溅到了右侧白马的眼睛里。这一下,两匹马被刺激得发了狂,不理车夫拉拽缰绳,向前猛冲而去。
一看马惊了,前面的护卫慌忙想闪开,却来不及了,有两人被车辕撞到,飞出去数尺远。至于那名老道则适时地一扭身子,马蹄和车轮紧擦着他的身子,一闪而过,不过,那个酒葫芦却被轮子碾过,当即破裂,里面的半葫芦酒流了一地。
“哎哟,压到我老道的命根子了,你赔我的酒!”那老道大叫了一声,一伸手,居然抓住了马车的后架。马车飞奔向前,老道士被拖着前行,在路上扬起了一片灰尘。
那些护卫们看得目瞪口呆,这老道真是要酒不要命,居然死也不撒手,还一直吆喝着要人赔酒。过了半天,护卫们才反应过来,相互喊叫着向前追去。
然而,惊马的速度何其之快,护卫们越追越远,最后直看到一个黑点。尽管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护卫们却丝毫不敢放松,要是他们护卫的目标出现了问题,他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一刻钟后,眼看快到宏觉寺的时候,护卫们终于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追上了马车。整个檀木马车,车辕少了一根,已经折断在路边。车上的帏帐歪歪斜斜,连飞檐上的木质宝塔都少了两个。
最惨的是被酒箭喷中的那匹马,此时正躺在地上,头上鼓起了大血包,脖子弯在一边,四只马蹄不断地抽搐着,像是撞断了脖子。另一匹马则被凌乱的马套缚住,不断地扭动着身子,却动弹不得。
那名赶车的御夫,则甩在了马车前六七丈的地方,人事不醒。至于那名道士,却没了踪影,只留下车上挂着的两片破布,像是道士身上的破袍子。
护卫们都瘫倒在地上,几乎没有力气上去查看,只有两名护卫,张着大嘴呼喊,“法……法师,你没……没事吧?”
车厢内没有回应,静悄悄的。护卫们均相互看了看,鼓起最后一丝力气,相互扶着上前。当他们掀开车厢帘子的时候,不由得都唬了一跳。
车厢内的净尘满脸是血,软绵绵地躺在了车厢内,那脖子向一侧弯着,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一名护卫连连呼唤了几声,伸手去探净尘的鼻息。接着他啊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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