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刘禹锡的陋室,只不过是一个能容一桌一椅一床的小屋,宋铮以为,所谓刘禹锡故居,也就是围个栅栏,修缮说明一下而已,本来也没寄多么大的奢望。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宋铮吃了一惊。
当宋铮依据路人的指点,来到陋室铭旧址时,碰到的一个占地两亩许的方形园子,在园子门口,还订了一块木牌,“刘梦得故留守处”。宋铮哑然失笑,即便是读书人,也不一定能有几个知道,“梦得”是刘禹锡的字。一般的都称刘禹锡,为“刘宾客”,因为他本人做过太子宾客,很少有人称其为刘梦得。而在这里题上这么三个字,显然是有卖弄之嫌了。
宋铮在园子外观察时,有十多个锦衣书生,结伴来到门口处。为首的两位长相不俗,左边一位二十岁上下,长相不俗,唇红齿白,目圆面粉,衣带轻裾,显得风流倜傥。右边一位则剑眉朗目,略显粗壮,头微微扬着,带着几分傲气。
余下的几个也穿着不俗,但隐隐以这两位为首。
“孟兄,此番我们结伴来这历阳城,观看这刘宾客‘陋室’,当有诗句才是!”粉面书生笑道。
“那是自然,我们乌衣诗社享誉江宁城,可不是浪得虚名的,等一会儿参观完了,就以这陋室为题,每人作上几首。”剑眉书生挥着手,一副指点江山的味道。
后边一个颧骨较高的书生上来,腰微微哈着,陪笑道,“此次事后,我们乌衣诗社可以出个诗集,就是《陋室咏叹》,孟兄、徐兄,你们看如何?”
粉面书生轻轻点了点头,剑眉书生则拍了拍高颧骨书生的肩膀,“窦一伟,果然有你小子的。此举正合我意,走,进去瞅瞅!”
剑眉书生将手一挥,锦衣书生们一拥而入。宋铮一看这架式,便闪到一边,苦笑着摇了摇头。
“喂,小子,你摇啥头啊?”
宋铮抬目一看,只见那个名叫窦一伟的高颧骨书生,正挑着眉毛,斜眼看着他。宋铮虽然不愿意理这种货色,却也不想生事,所以便摆了摆手,连道“没什么”,还后退了数步,表明了不愿意惹事。
“走吧,理会这种人作甚!”剑眉书生不悦地道,抬步向里走。
窦一伟连忙啥腰笑了笑,又转头恶狠狠地瞪了宋铮一眼,这才举步跟进去。//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宋铮哑然失笑,要不是穿着古代的衣服,宋铮还以为这窦一伟是后世的日本鬼子汉奸呢,点头哈腰的,一股奴才相。天下之大,果然什么样的人都有。这窦一伟在那位孟姓剑眉书生面前,跟条哈巴狗一样,转身却对自己乱汪汪,真是不可理喻。
宋铮本来就不想惹什么事,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等这群锦衣书生都进了园子后,宋铮才举步向里走。
里面的景象颇为滑稽。挺大的一处园子里,周围都空着,种了数棵小树,在园子中间,留了孤伶一幢屋子,只有一间大,高仅一丈,长丈许,宽九尺,如同一座小庙一般。
不过,有一点倒是对的。“小庙”里只能容一桌、一椅,一床,正如史料记载的一般。
即便如此,整个园子搞得像个墓地,哪有一点“陋室”的感觉!
宋铮沿着园子走了一圈,又来到“小庙”前后,看了一圈,越看越想笑。在这间房子里外,都提题着一些诗。有一些固然是刘禹锡在和州时所做,还有一些却是后世一些名人附和的作品。
由这些诗中宋铮才知道,之所以把这里弄成这幅模样,全归功于历阳的上一任县令,不但把原来左邻右舍的屋子全部拆除,还种了一些松柏,活生生把陋室变成了陵园。
宋铮发笑之际,那群书生却诗兴大发。
剑眉书生高声吟道,“冬日陋室怯春妍,冷风萧瑟无言欢,我心一片冰壶玉,只羡佳名不羡仙。”
“好!孟兄,此诗可谓绝唱!”众书生大声称赞。
粉面书生不甘示弱,当即笑道,“我也有佳句,你们听着:风萧萧兮江水寒,今睹陋室更思前,诸葛庐伴子云亭,见贤思齐付衷谈!”
众书生又是一片叫好声。恨不得把这两首诗形容成天上少有,地上无双,一时间吵吵闹闹,不成样子。
宋铮无奈地摇了摇头,今天真是大失所望。历阳的前任县令,把陋室搞成这副样子,比后世的旅游景点更像景点,哪有一点陋室的风韵。更无奈的是,有这么一批实在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在这里,大伤风雅。
正当宋铮要离开的时候,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来,“一群娃娃,坐井观点,仅识得几个字,就在这里卖弄,真是不知羞耻!”
宋铮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一身青衣,极为干净利落。老者身边,还跟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看样子像是管家。
“老头儿,你算老几!”窦一伟张开大嘴,厉声怒斥,“我们乌衣诗社在这里探讨诗词,你又知道什么?”
老头把眼一眯,“什么狗屁诗社,你们出身江宁文院吧?我都替你们害臊!就这么点水平,还出来显摆,也不怕人家笑掉大牙!”
“怎么?你有更好的诗?”粉面书生气得满脸通红,他刚刚作了一首诗,被人捧上天,正是得意时,老头这一来,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如何不恼!
老头也不理他,反而盯着剑眉书生道,“孟凡非,你肚子里有几两货自己不知道吗?在江宁折腾也就罢了,怎么还跑到这里?”
令宋铮意外的是,那个剑眉书生皱了皱眉,却没有吭气,反而微微低了一下头,拱手道,“韦师,怎么是你老人家?”
“我就不能来了?”老头撇了撇嘴,“我要不来,哪能知道你们的壮举!”
“我们不过是来这里看看吧了。众位好友均认为,来这里瞻仰一下,能陶冶我辈情操,让我们更好的做好学业!”
“挂着羊头卖狗肉。”老头道,“你既然来这里瞻仰的,那我问你,这刘宾客为何要作《陋室铭》?”
众书生都不屑地笑了,这个谁不知道,刘禹锡来到和州后,条件艰苦,在这里作《陋室铭》,表达一种虽处逆境,却乐观向上的斗志,更是一种洁身自好,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不追求享乐的人生态度。
孟凡非也咧了一个嘴,说的比较艺术,“《论语》有云,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我想,刘宾客之《陋室铭》,大概与颜回一样吧!”
“屁!谬论!”老头训斥道,却抬着眼看向宋铮,“小家伙,你也说说!”
宋铮正在看热闹,哪想到麻烦会找到自己身上。他疑惑地看了一下老头,老头却指了指他,“小兄弟,我看你刚才在摇头,显然有不同意见,你说说,怎么回事!”
宋铮拱了拱手,“长者有问,小子怎也敢不答。据在下所知,刘宾客作《陋室铭》,全因愤激之语。想当初,刘禹锡因永贞革新之败而至和州。本地县宰落井下石,趋炎附势,先在城南给以三间三厦屋,又让其移至城北,仅给一间半,最后却在这城中,找了一间极小的屋子。刘禹锡此篇,当为针对那名县令的愤激之作。世人读诗文,往往忽略读史,以至多有谬误,诚为可叹!”
“好一句‘诚为可叹’!”老者拊掌而笑,“没想到,小兄弟虽然衣衫粗简,却有这般见识!读诗文要读史,以史解诗,方能现出本义。”老者说了两句,转而叹道,“唉,读经书亦如是也!”
那个名叫窦一伟的书生,刚要训斥宋铮,见老头如此感叹,便硬生生把话憋住了。他又不是傻子,平时牛逼哄哄的孟老大,在老头面前也矮一截,称其为“韦师”,窦一伟也不敢放肆了。
老头却不再理众位书生,反而举步向宋铮走去,“小兄弟,来,咱们聊聊,这个地方被糟践成这样子,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宋铮虽然对老头非常好奇,却实在没有工夫闲扯蛋,当即他又作了一揖,“老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您老人家相约,我本应欣然应允,但在下要赶往江宁去,正欲到江边寻船。你看……”
老头一愣,转而哈哈大笑,“那正好!我也正要回去,呵呵,小兄弟,你也不用寻船了,跟着我,我带你到江宁去。我这一路上,也算有个说话的!”
“这……”宋铮搞不清老头的底细,自然不敢随便应允。
“怎么?看不起我这个老头子?”
“小子不敢!”
“那还磨蹭什么?走吧!不收你船钱!”老头有些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那名管家却低声劝道,“小兄弟,你放心,我们家老爷在江宁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难得老爷看得起你。说不定,你有什么办不了的事,老爷还能帮上你!”
宋铮点了点头,暗笑道,这也算苦尽甘来,自己如同野人一般,风餐露宿的十多天,现在又吉星高照了。当即,宋铮跟随老者而去。
身后,那群书生议论纷纷,粉面书生不解地问道,“孟兄,这老头是谁啊?你为何对他这么恭敬?”
孟凡非抿嘴道,“徐老七,我比你大两岁,也比你早两年到江宁文院。当时就是这个老者,担任江宁文院的总教习!”
“江宁文院总教习,姓韦?”粉面书生略微沉吟了一下,转而惊声道,“你说他是韦不周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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