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怀道接电话时声音压不住的悲伤,“哦,我爸爸没了。最近忙着,没接到电话。”
风无言忙说:“你怎么没电话给我,我现在坐飞机过去。”
“不用,不用,你忙。公司哪能少你。再说,事情我已经办完。”苍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
风无言劝道,“别难过,自己身体要爱护好,还得照顾好你妈妈呢。”
风无言挂了电话就给苍怀道打了五千元。
苍怀道那天接到电话,紧赶慢赶往家跑,爸爸在医院里,微睁开眼免强挤出笑要坐起来,苍怀道忙止住,爸爸嘴张了张,却已经说不出话。当时,苍怀道就流下了泪。又怕影响爸爸,忙说自己先去医生那里。
医生摇头,“不好办,太晚了。”
就在半个月前,苍爸还在小区的院子里听着老头们聊孩子。一个说,孩子在新加坡定居了,明年就接老两口去新加坡。
另一个说,孩子在中科院上班,房子可大了。
还有一个说,女婿当上了某大城市的市长。
还有一个说,女儿的老公做生意,资产上亿了。
苍怀道的爸爸在斗富和比“别人家孩子”的大会上旁听了一小会,就走开回家。虽然儿子没当什么官,可毕竟在大城市也有车有房了。他准备到家里的杂物间去拿打气筒给自行车打点气,可是远远地听声音是老伴和女儿在,两个女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抱怨老头把杂物间弄得太乱。老头就慢下来,悄悄地想听听老伴怎么损自己,却听到女儿说,“我哥和嫂子离婚那么长时间,也没敢给爸说。还有一件事,妈,我给你说了,你可得挺住。”
老伴无所谓地说,“我一把年纪,什么风浪没见过?”
女儿苍明月还是哼唧了半天,才说,“嫂子真不像话,把哥的钱不当钱使,她被人骗了四百万,还好意思离婚把房子也要走。真不要脸。早看她就是败家相。我哥真是命里有这一劫。”
别说杂物间里的老伴,苍老头听得当时心慌气短,一下子载倒在地,咚地一声。苍怀道的妈妈听了女儿说完儿子的事,刚要扯开嗓子哭的时候,被这一声吓得跳起来,眼里含泪往杂物间外走“可别是你爸听见了。”开门看见地上倒着的老汉,老伴哭喊起来,苍明月忙扶爸爸,母女两人连拖带拉弄起来,苍明月驮着爸爸艰难移步,小区里的人看见了,忙跑到外面帮着叫出租车。
拉到医院,楼上楼下CT核磁B超胃镜验血大小便凡是能做的检查全都做了一遍。医生检查完说:“怎么没早点到医院。”
苍明月说,“早点他也没事啊。”
医生翻了个白眼,“癌症,具体还得再查。”
苍明月就哭着给哥哥打了电话。苍怀道心不死,求同学、找关系,连小时候打过架的人都求上把父亲弄进有名的医院,还是没能多挽留住属于父亲的日子。父亲自见了苍怀道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到走一句话也没留下。这就是苍怀道最为痛苦的地方:别人家的父亲到最后好歹能回光返照一下,吃点东西说说话,爸!你咋就一句话也不对我说呢?
苍怀道不顾男儿面子,放声大哭起来。苍老头没权没势,平时也没有和什么亲戚来往,苍怀道不在这里工作,也没有多少同学朋友在,妹妹工厂效益不好,也没有交往什么朋友。葬礼简单凄凉地办过,苍怀道决定带妈妈和自己一起走。回来坐火车,苍怀道并不知道让妈妈住在自己那里行不行。不过,总比把她一个人留在没有老伴的家里好吧。
打车回家已经晚上十点钟。
苍怀道用钥匙开门,门被从里面反锁上了。苍怀道气不打一处来,拍着门:“钱不二,开门。”当时和老婆结婚时,怎么没嫌弃她这么没人性的名字呢?结婚!真是昏了头才结合!
钱不二在里面冷笑着:“滚,你有本事在外跑这几天,就有本事找地方住。这么晚,你叫个屁,别吵了孩子,吵了邻居。”
苍怀道的妈妈小声说,“算了,我去住旅馆吧。大晚上的,有哈事明天再说。”说着,背起行李就走。苍怀道眼睛瞪着,额头的表筋直跳,面目狰狞。这会的苍怀道能打死三只虎。
苍妈看了孩子一眼,“你别气。这都是小事,你们好好在一起过日子,我们做爹妈的就别无所求了。”
苍怀道开着车,旅店怎么行,一定要给妈妈住大酒店。他开到经常把喝醉了的风无言送去的五星级酒店。前台竟然还是归海隐。归海隐见苍怀道这样,并不多问,给他用自己的名字开了一间员工房。
归海隐那天好不容易休息,却比不休息还累,白天追曾小群,晚上好不容易睡下,却被电话吵起,妈妈说:“你爸病了,他决定见你,让你带上你那个孩子回家,他看一眼。”
赶上最晚一班车,高速两个小时,回到老家。一下车,就有人来接自己了。车开到医院。爸爸正被准备推进手术室。他听说女儿回来了,睁开眼,平时的威严已经没有力度,却还是那样刚强傲慢,只是不知自己下一秒命运如何,他眼睛里突然蓄满了泪水,看向女儿拉着的那个女孩,哦!要是自己不那样绝情,这个小女孩应该叫自己一声外公的吧,她真好看,怎比女儿还高呢。长得却并不像女儿。归海隐的爸爸向女儿招了招手。
归海隐哭起来。不能叫爸爸,当年他把自己赶出去时说,没有他的允许,不许再叫他一声爸爸。
爸爸拉着女儿的手:“爸爸要走了,你不恨爸爸吧。”
归海隐一边哭一边叫了声:“爸爸,你不会走的。”又拉着悠然,“叫外公。”
悠然见妈妈哭得这样伤心,小心脏受不住如此人间悲伤,又见这老头眼看是个要死的人,却是自己外公,不由得也哭起来:“外公,呜呜呜。”
归海隐的爸爸归海潮听着孩子叫了一声,却是乐得嘴角往上,气若游丝地应着:“好,乖。”
归海潮被推走,妈妈乐歌兰过来搂住归海隐哭着,“你真倔,这么多年,也不回家认个错。日子怎么过得啊。”
归海潮手术竟然成功,没死。老头心花怒放,归功于悠然,说这个孩子是福星,她来了自己没死,于是给悠然五万现金。
归海隐不要,归海潮在手术台上躺了一回,历经生死,对人生有了新的认识,不再对女儿苛责,竟然还老泪纵横起来:“我错了,不该赶走你,让你苦了这么多年。其实,现在没结婚有孩子的人已经太多了。”
“爸,你是对的。”归海隐不想细说情节,只是转移了话题:“悠然功课紧,我带她回去上学了,您好好养身体。空了去看我们。”
归海潮需要休息,也不再多话。
妈妈陪女儿出来,给她一张卡,“里面有十万,密码是我的生日。这几年你爸那老东西不让你用他教你的功夫,也不让你用我教你的琴去挣钱,你大学学的那破专业也不能让你挣大钱。过了这么些年苦日子,妈对不起你。”说着,哭得伤心止不住。
“没事,我不是还有房子住呢吗?比那些要还房贷的人强多了。”
乐歌兰止住哭,安排车将女儿和外孙女直接送到家去。归海隐想着可能去不了有琴介绍的公司,或者不再上班,用妈妈给的钱开个店。晚上,再坚持两天,或者,自己只是想见到他而已。
安排好苍怀道母子。看着冬天的寒风吹着门外的冷雨啪啪地拍打着玻璃。闭着眼,又想起曾小群说的那个人,傅义辉。
傅义辉?一边想一边紧张痛苦,却睁不开眼。突然,她感觉有一双手轻轻地搭在自己肩上,把自己楼住,一个声音叹气:“可怜的家伙,不是不让你上晚班,怎么又来了?”
说着,将自己抱起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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