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追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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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天鹅绒垫子,夏颜还做了小巧的手枕,可以用来套手镯手链。不仅如此,她还在垫子上绣了何记妆奁铺子的名头,也算是打上了商标,何大林匠人出生,对于品牌营销一点概念也无,这些年下来,全靠口碑攒着。

将将忙过一小轮,许久不见的梅廉找上门来。他提着景福斋的绿豆糕登门拜访,明明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瞧着倒像是沧桑了一轮。

“这次出海月余,再见夏小娘竟长高了许多。”梅廉抿嘴笑着,他晒黑了不少,精神头却愈发旺了。

“你不是教坊使来着,作甚还要出海做生意?”夏颜想不通,第一次遇见他时,他就把自己的货物杂七杂八全包了,也不知道要卖给谁。

“教坊连年亏损,总得做些旁的营生贴补进去,提起这话实是惭愧,若不是上回小娘子出手相助,只怕今年亏得更重,”梅廉低头挥手一番,脸上也露出了些羞意,“梅某此次来,也是为了这事儿,小娘子可愿意再接一笔单子?”

夏颜如今手里的活儿也不轻省,订单都已经压到了第二月去,可梅廉相识于微末,这笔情分总是断不了的,且做舞衣的赚头比寻常衣衫多多了,当下也立即应了他:“当然可以,只是我得忙过这一阵子,下个月才能开工。”

这话却让梅廉犯难了,只见他神情微微紧张,吞了一口唾沫:“实不相瞒,这次的货要的急,只有不到十日功夫。”

夏颜心下讶异,再怎么说排舞练艺也远不止十日功夫,他突然开这个口,恐怕是又遇到什么难事了。

“是新排的这支舞被广阳王府相中了,可没想临演出前,走水路运来的服饰,全沉船了!”梅廉捶胸顿足地说,恨不得自己跳到江里去,把那些衣服都捞出来。

“您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啊,”夏颜揉着额角,头疼道,可既然答应了人家,也不好立时改口食言,“眼下我不敢打包票,只得尽我所能,倾注全力帮你了。”

梅廉激动地要跳起来,到底忍住了,把绿豆糕塞到了她手里:“不两日就是端阳节了,你为着这事怕是过不好节,先吃两块糕点补偿罢。”

教坊这次演出的是羽扇舞,十来个舞娘一水儿的江南人,个头小巧,肤色莹润,穿衣打扮倒是极易出挑的。只是个子小的人衣饰就不能累赘,否则会显得臃肿繁复,七彩羽扇已是极华丽的了,服饰就应该尽量简约。

做绣花肯定是来不及了,这时候就要考验结构功底了,怎样才能做出既简单又别致的造型来。

舞蹈的主题是朱雀归宿,夏颜首先想到的是翅膀,可做框架羽翅是一项大工程,且十个舞娘舞步紧贴,太大的翅膀铺展不开,她就想着用绸缎代替。

也来不及去绸缎庄子细细选料了,她在空间里翻找出一块橘色的丝织品,用炎红色染了半截。与此前不同,她打算先做领舞的裙子,解决了这一大难题,剩下的伴舞服就简单了。领舞的角色是一只朱雀鸟,由橘色过度到炎红,肉眼看上去更加柔和明亮。

她刚染了色,空间的时间就到了。此时太阳已经西沉,她把料子晾在院子里,风一吹还有股刺鼻的染料味,如今天儿暖了,一晚上就能干。

今天还要把王棉花家的两件汗衫赶制出来,明日就得交货。眼下已是没时间烧火做饭了,夏颜躲了个懒,去食肆里叫了两菜一汤。

此时正是下工的时候,饭肆里忙得热火朝天,店小二应了两声,又转头招呼别的客人了。

日头已经沉了下去,何家爷俩把碟子里的绿豆糕吃了个精光,夏颜拿着剪子裁布,肚里叫了三个来回,饭菜还没送来。

何漾到底忍不住叫唤了起来:“知道我最烦何事吗?最烦你一忙起来就不顾我们爷俩,瞧瞧都这个点儿了,肚子里的油水都被刮下来一层!”

手头这两件衣服不赶制出来,今晚又得熬夜,这几日她都没睡过一整觉,心里正烦着,嘴下也不客气起来:“肚子饿了不会自己叫食去?我又不是你娘,还管着你吃喝拉撒!”

何漾气得掼下杯子就走了,何大林追着出去叫了两声也没回头,夏颜深呼吸一口气,又对何大林软了下来:“爹,我去炕点饼子,你先等会儿。”

“快别忙活了,有这时间赶紧把手头活儿做完,爹去买些包子馒头来,”何大林把夏颜扶了回去,替她揉了揉太阳穴,“这两日把眼睛都熬红了,爹看着也心疼,你哥哥嘴上不说,也是担心你熬坏了身子,你莫要跟他怄气。”

“我知道,都跟他吵了多少回了,明儿就忘了。”夏颜拿针线把裁好的衣片粗缝固定住,就又去赶做妆奁里子了。

何漾提了一只烧鸡回来,后头还跟着那饭肆的店小二,手里提着食盒子,嘴里不住地赔罪告饶:“何相公可千万别恼,今儿个东家请客,您敞开了吃,只请您饶了小的,在东家面前替我遮补两句。”

何漾从他手里接过了提盒,皱着眉对他挥了挥手:“先问问我家阿颜饶不饶你。”

那小厮见了夏颜,又是道歉又是讨好,夏颜心里还烦着事儿,只好不再追究了:“下回别这样了,若是我家里请客,可不得让我们出丑了。”

那小二连连点头哈腰,佝偻着身子退出了。才拐了门边,就朝墙根下吐了一口唾沫。

一顿饭吃得闷声闷气的,何漾掰开一只馒头,给何大林一半,另一半望了两眼,到底还是放在了夏颜的碗里。

夏颜扒饭的筷子一顿,筷尖顶着唇细嚼了两回,才夹起馒头掰开了一小块,又放回何漾碗里。何大林见了,笑眯了眼大口吃菜。

因着压力大,夏颜几乎是废寝忘食地工作,这样一来效率倒提高了不少,将将在约期前一天赶制出了十套舞服,因时间太急,这次的衣服不比上次华美,但胜在新颖别致。她做了一件背后开叉的披肩,下头坠着玉线流苏,再点缀一圈金色羽毛,动静之间飘扬旋转,倒真像一对小翅膀似的。

转陀螺似的忙了许多日子,一时间突然闲了下来,倒有些适应不了。许久没出门逛逛了,这些日子的伙食也是糊弄着对付过去的,她就想着做一桌好菜补补何家爷俩的油水。

何漾屋里有个《妙客食单》,夏颜照样做过几餐,很得何家爷俩喜欢,只是炖炸煎炒太繁琐,一年也吃不了几回,这次她挑着菜色拟了个单子,便照单去采买。

脱沙肉最是繁琐,光是剁肉泥这一道,就能叫人手腕酸上半天,更别提秋油、清酒一两不能错,夏颜只得比量着杯子掺和进去。火候更是重要,人坐在锅炉前,熏得脸上*辣的也不能松神。

菜市还有卖山鲜的,比干货铺子里头的强多了,饶是价钱不低买的人也多,夏颜挑了各色菌菇,洗净切成小丁子,拿竹签子串了,涂上景福斋的酸辣酱,用炭火烤熟。

主食就定了茶面,熬茶汁是个慢功夫,夏颜就刨了一节小黄瓜,坐在门口嚼得嘎嘣脆。一时间,外头突然闹哄哄起来,夏颜勾着头朝外张望,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节黄瓜只剩下小半截时,隔壁看热闹的王棉花回来了,夏颜就拉了他唠嗑。

“码头上闹起来了,”王棉花接过夏颜递来的一段新黄瓜,也嚼得脆响,“好像是因着那个什么工头,克扣匠人的事儿。嗨,你是没瞧见那阵仗,差点把人架起来丢河里了。要说这工头也真是个黑心的,给人吃猪食还不够,身上连一件好衫子都不给,天儿这般热,出一身汗,盐浸在料子上,可不就脆了,撕烂了衣裳不说,连皮肉都被木头桩子磨烂了。”

夏颜像听戏似的听了这一段,把手里的瓜脐扔掉,又摸出了个小荷包,捏出一颗甘草含片放进嘴里,刚吃完黄瓜再吃这个,顿觉神清气爽:“啧啧,这楼还没砌起来,就塌了啊。”

头饰夏颜想了很多款式,到底还是觉得头上戴白不吉利,雷彩琴不一定会喜欢,便把原定的白飘带换下,做了十来个寸长的小荷叶配粉荷花,若是梳了灵蛇髻斜斜插上一排,比穿金戴银还有气派。

夏颜对这次做的新衫很满意,来到这里几个月了,对这时代的服饰审美也有了一定了解,是以做衣越来越得心应手。

凌州城是大惠朝最北一座重镇,和北边草原的游牧民族常有往来,是以穿衣风格上多务实豪放,江南水乡姑娘的穿衣打扮很少见,但每回出现类似的穿着,都会引起一阵轰动。

夏颜先前做的两套舞服都是这样的风格,听梅廉说,这两支舞极被达官贵人们青睐,三天两头就被请回家宴客,外头的教坊还有跟风模仿的,丽裳坊类似的成衣也卖得极好,三月的天还凉着,就有姑娘穿着薄薄的绫罗上街了。

入了三月后,雨水一场接着一场下。天不收潮,挂出去的衣服几天都干不了,阴干的衣服总有一股子霉味儿。

这日夏颜正拿着香熏衣裳,院门被推开了,一汉子穿着蓑衣,针扎刺猬似的进来了。

夏颜一见他退下斗笠,立时喜上眉梢,搁下手中的香炉就跑了出去,也不顾被雨淋湿:“爹爹,你可算回来了!怎么去了这般久?”

何大林抹了一把脸,拿斗笠替夏颜遮了雨,又掸掸她肩上的落水,把她拉进屋:“绕路去了一趟俞州,看看可有合意的樟木苗。”

何大林紧赶慢赶回来,就是抢着春期种树,堰州盛产香樟,一根圆木的价钱是普通杨松的三倍,何大林每回都不敢进多了,掐着单子进木料打器,这回有了自己的山头,怎么也得种上几十根,可比外头买的便宜多了。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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