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暗淡,残阳如血,天边之上如镶金边的落日,此时正圆,光芒四射,刺人眼膜如梦似幻,好不真实,最后一抹残阳打在地面与人间的万物融为一体,金光璀璨,吞天沃日。
白可卿一身白裙,青丝细挽,不施粉黛,她手握一把戒尺,神色中带着浓浓的厌恶与冰冷,“你被诅咒是不邪之人,你离冰羽远些,她是我的未来,她要幸福安乐一辈子。”
一个消瘦的小姑娘跪在院中的石板砖上,她的背脊挺的笔直,乌黑分明的眼睛满是倔强,正是白府的二姑娘白悠悠,她仰着小脸,急声反驳道:“我不是,奶娘说我不是。”
“你不是?”白可卿眼中透着厌恶与冰冷,“娘生你难产去世,爹也跟着病逝,白府由平川望族变成如今境地,都是你,你是灾星,你是白府的劫难!”她的声音越来越飘渺,看着白悠悠的眼神满是恨意与厌恶。
“我不是,我不是。”白悠悠依旧跪着,口中喃喃的反驳着,她眸子流着泪水,脑袋摇的好似拨浪鼓,不肯去承认,可是心底最后一根浮萍也随之倒塌,剩下无尽的忧伤。挺直的背脊被一连串的话打击显得孤独凄凉。
“她是不祥之人,是扫把星,是白府的罪人。”这是烙印在她小小人儿身上的话语,自懂事起,听到最多的便是这话,白府的二姑娘是扫把星,是天降灾星,克死了爹娘,是个不应该存在的,将小小的人儿打击的体无完肤,她不敢出门,只敢呆在听雨阁避开咒骂之声。每逢此时,奶娘抱着她,拍着她的背脊,诱哄着她不是灾星,这是她人生中唯一的温暖……
白可卿眼中闪过嘲讽,厉声说道:“你若安生呆在听雨阁,我也不愿苛责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伤到冰羽,她是我的逆鳞,你既然伤了她,便要付出代价。”
“我没有。”白悠悠倔强不肯认下这桩错,被白可卿强硬抓着瘦弱的小手伸开,戒尺狠狠的打在这双稚嫩的小手上。
‘啪’‘啪’的声音在寂静的院落中显得异常刺耳,白悠悠贝齿紧咬着下唇,在唇上留下深深牙印,戒尺一下下打在小手上,留下一条条狰狞的印记,立时肿了老高。
“娘,娘,请您不要打了,是冰羽调皮,磕到了假山上,若不是小姨母袒护,冰羽会伤的更重,请您留情。”旁边的粉衫罗裙打扮的小女孩扑通一声跪下,小手拉扯着白可卿的裙摆,哭的哽咽不止,小姑娘粉雕玉琢,脸颊红扑扑的,白皙的额头上包扎着一块纱布,显得有些可怜。
白可卿停下了手中挥动的戒尺,听到女儿竟然为白悠悠求情,气的不行,怒声道:“她克死爹娘,你也想被她连累?难道你不想见你爹了?”
小姑娘被母亲吓得缩了缩脖子,想要在争辩的话也停顿了。
“海棠,带冰羽回房。”海棠上前将白冰羽半拖半抱的带走了,见到女儿被拖走,眸子转向跪的笔直的白悠悠,声音更加凌厉了,“还是不知道错?”。
“我没错。”白悠悠扬起小脸,小脸因为手掌的剧痛而变得苍白,咬着唇,倔强的与她对视着。
白可卿气的连声说了三个好字,脸色铁青,温婉可人的面孔有了几分狰狞,“好、好、好,你竟然还不知悔改。请家法,打二十板子。”
“大姑娘,不要啊!”一个三十岁的妇人此时一脸惊惧,脸上满是泪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二姑娘年幼,身体娇贵,如何能经得住板子,请大姑娘开恩啊。”
“长姐如母,我还会害了妹妹?还是我的话在这白府不中用了?”白可卿扫了一眼院中的下人,轻飘飘的说出了一句话,吓得院中的下人纷纷跪地不起。
白府大姑娘长相柔弱可亲,性子却是古怪,尤其是最近几年,脾气更是冷厉狠辣,稍有不顺,对待下人轻者打骂一顿,重者直接撵出白府或发卖出去,下人均不敢忤逆。
“请家法。”白可卿重重的开口,不容置疑。
白悠悠不可置信的看着长姐,心中更是凄凉,父母双亡,姐姐恨她,满平川的人均认为她是不祥之人,小小的人儿竟然有了求死之意,也许,死了就能见到娘了。
她仰着小脸,声音清冷透彻:“姐,你打死我吧。”
“呵呵,既然不知悔改,给我打30板子。”白可卿的声音回荡在院子之中,她恨这个带走她爹娘的妹妹,更恨因为她的不详致使她的郎君时隔13年未接她,她还记得情意浓浓之时,他的承诺,他说过要娶她的,他却一去不回,这一切都怪白悠悠。
白可卿的恨意更甚,对着唯一的妹妹毫无怜悯之心。
下人请来了板子,白悠悠甩开拖拽她的下人,保留了最后一丝白家姑娘的高贵与骄傲:“我自己走。”
小人儿迈着步伐奔赴刑场,背影枯寂落寞,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她最亲近的人,给了她致命的一击,打毁了她所有的信念。
板子一下、两下、三下打在白悠悠的臀、背脊之上,小小的人儿咬着下唇,不哭不闹发出沉闷的闷哼,纤细瘦弱的身子被板子狠狠的打着,几板子下去便是皮开肉绽,渗出了鲜红的血液,她本就穿了橘红色的外衫,在余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凄凉。
刚刚求情的妇人眼瞳睁大,那鲜红的血中竟然透着一丝金,若是被外人发现了,会被当成妖孽的,姑娘更是没了活路,她咚咚咚的磕着响头,磕的脑袋鲜血直流,“大姑娘,三十杖下去,二姑娘会被打死的。”
“打完了回禀我。”白可卿看也不看,毫不犹豫的转身进了内室。
“大姑娘,二姑娘是你的亲妹妹呀。”妇人再也忍不住,扑到白悠悠的身上,抱着她的小身板,替她挡去一部分板子,只是仍然有板子落在小小的人儿身上。一个站着的小丫头再也忍不住,也扑了上去,将白悠悠护在其中。
白悠悠的意识渐渐的模糊,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暗,口中喃喃自语:“真好,终于解脱了。”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最后一抹残阳隐去,大地被夜色笼罩其中,院中只有板子与妇人的闷哼声,显得悲伤与空寂。
三十板子终于打完,妇人忍着自己身上的剧痛,感受着体温越来越凉的小人儿,小心的将她抱在怀中,歪歪倒倒的向着院外走去,颤抖着声音说道:“墨绿,去请崔医女给姑娘看病。”她现在很害怕,连身上的痛都显得不重要了,她只觉得怀中的小人儿好似要离开了。
墨绿同样忍着身上的痛楚,慌忙的向着院外跑去。
没有人敢上前去阻拦,二小姐挨了三十板子,后来虽然有人顶着,但是也是实打实的矮了十板子,若是因此去了……下人们如此想着,一个个心中悲戚,白府再也不是从前的白府了。
崔医女收回手,叹息了一声,“二姑娘自幼羸弱,此番伤重,我已经为姑娘上了伤药,姑娘求生意识浅薄,且好好照顾吧,方子开好了,煎好药后,用勺子灌进去,若是三日之内,姑娘还是不能醒来,恐怕……”崔医女没有继续说下去。
房间中除了崔医女,只有墨绿与妇人,两人均是神色巨变,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刚刚没有说完的话。
“崔娘子的大恩大德,二姑娘与老奴谨记在心,二姑娘与老奴一定会报答崔娘子的。”妇人对着崔医女深深地俯下了身子,一旁的墨绿跪下,连着磕了三个头。
“王妈妈客气了,悠悠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个苦命的孩子,希望磨难能让她未来的日子顺遂下吧,你和墨绿丫头也上些伤药吧。”崔医女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的白悠悠,留下伤药与药方,离开了听雨阁。
是夜,一个肥硕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白悠悠的床榻前,神色复杂的盯着床榻上面无血色,连呼吸都很微弱的小身影,带着几分惭愧与怜惜,胖手从袖中拿出一枚药丸,塞到了小姑娘的口中,“希望你能渡过此劫难,也算报答你母亲当日的恩情了。”
说完,灵活的从窗户中翻出,指尖一枚珠子射向趴在桌子上的墨绿。
墨绿疑惑的揉揉脖颈,“我怎么睡着了?”又走到窗前,将窗户合上,“刚刚明明关上了呀。”只当自己是记错了,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的喂到白悠悠的口中,心中满是担忧,“姑娘,您要坚强,快些醒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