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云山与石达开两人连夜通禀了消息,只说是找到了一个粮源,现在对太平军来说,粮食可是头等大事儿,从永安破围的时候,带的粮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攻下六塘,得到的粮食有限,将近一个月的攻城战,太平军手里的粮食已经快告罄了,再没有粮源,太平军只能退却了。
美人在怀、大被同眠、高卧佛堂、仙佛瞩目、天下震动,这就洪秀全的理想,他这个屡次不第的秀才要向天下人证明,他洪秀全也可以干一番轰动天下的大事。
云峰寺的大雄宝殿,就是洪秀全的居所,在这里他干尽了,让仙佛瞠目的事情,哪有怎样?他才是拜上帝教的真正魁,行走在人间的上帝之子,仙佛亦或是天下百姓,只有顶礼膜拜的份儿。
自入永安以来,洪秀全就没有什么操心的营生,一直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当年那些对他不假辞色的大姑娘、小媳妇,如今还不是被他呼来换取随意的使唤?
但到了桂林,一心想打下桂林,声震华夏的洪秀全遇到了难事儿,粮草不济,这回东王也没了办法,东王都没办法,他这个天王能有什么办法?
刚刚幸完了天妃,正是浑身舒爽的时候,这时候南王差人来报,现了新的粮源,洪秀全怎能不喜?夜晚正是思绪飞扬的时候,听说得了新粮源,洪秀全的思绪不禁飞入了桂林城中,自己名震天下的那一刻不远了。
这是大喜事儿。洪秀全也顾不得舒爽之后的疲累,召唤诸王到前殿议事。这可是要扬威了,自己也要摆出了天王的威势。
洪秀全最后一个走进前殿,见到一脸难色的南王冯云山,他摆足了威势的脸膛,也慢慢的沉了下来。
“云山,不是说找到新粮源了吗?怎生一脸的落寞啊?”
冯云山这一报,倒是把石达开给摘了出来,这点心机石达开还是有的。见天王进殿之后直奔南王而去,石达开也做起了锯嘴儿的葫芦。
“天王,有粮不假,只是这粮食的价格……”
面对天王洪秀全,冯云山相当的低姿态,说话也是温婉和气,仿若女子一般。
“有粮就好。管他什么价格作甚?大军缺粮,再多的银子也不白花。”
对于圣库制度,洪秀全也相当的佩服自己,自己除了不缺银子,什么都缺,花钱算什么?
“一两银子一斤粮。咱们怕是买不起的。”
“哪家的奸商如此无良?”
听到一两银子一斤粮,洪秀全也有些咋舌了,他可不是只读圣贤书的书生,粮价他很清楚,一两银子一担粮都嫌贵。这一两银子一斤粮,好大的口气啊!
“云南杨家!”
“就是在桂林城外扎营的杨家?看来这杨家也是要成妖变怪了。那位兄弟愿意去拔了杨妖的营寨?想必杨妖的营中有不少的粮食,有了杨妖的粮食,咱们拔了桂林之后,就到云南打一打杨妖的嚣张气焰。”
成妖变怪,是洪秀全打击异己的不二法门,只要变妖作怪,就是触犯了天条,触犯了天条就是不可赦的死罪。
瞅了一眼强打精神的西王萧朝贵,这位西王,自打永安受伤之后,一直是病恹恹的,今天的精神不错,也该让天兄降僮的西王利市了。
可对于天王的眼神,西王萧朝贵视若未见,倒不是他不想去,只是这身上的伤口,刚刚愈合了一半,为了参与夜间的议事,这位西王喝了一碗独参汤,吊着精神呢!若是这个时候上战场,只怕天兄又要受难了,而且这次是死劫,现在正是潮热的时候,万一崩了伤口,可不似冬天那么好将养了。
见西王这个太平军第一勇将,用沉默的方式认怂,洪秀全又把目光转向了东王杨秀清,对于杨秀清,洪秀全虽说有些提防,但东王的本事大,有些事儿不倚仗东王,他这个天王也得干瞪眼呐!
“天王,还是让南王说说这粮食的事儿吧!杨家敢狮子大开口,必然有所倚仗,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在正是攻取省府的时候,咱们不能莽撞啊!”
这东王杨秀清,就是个奸贼,而且还是个很有城府、本事的奸贼,一瞧冯云山那吃屎般的脸色,他就知道事情不好做。
对于冯云山,杨秀清一直在打压,可冯云山的本事大,太平军的一干老兄弟,都很认可这个南王,若不是自己拉起了西王萧朝贵,只怕自己也没现在这么大的地位。
杨秀清很清楚冯云山的本事,能让他犯难的事情,决计不是什么小事儿。
“哦……倒是我想的急了,还是秀清妥帖,云山,你说说具体的事由吧!”
对于杨秀清的话,洪秀全多半时候是不会拒绝的,有些时候拒绝也没吊用,谁让人家能降天父呢!
“天王,杨家的军营之中有五千精锐,这杨家的精锐擅使火枪、火炮,杨老三在珠江口剿匪,这批人打的江匪海盗生死两难;杨家在广西扫哥老会,这些人也是以一敌十;川西打朵康只怕这些人也参与了,藏边的三千康巴精骑,横死疆场;在桂林城垣,与杨家的练勇开战,只怕……”
话不说不明,理不辩不清,冯云山这么一说,除了杨秀清和石达开,太平军军诸王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云山,这粮价不能讲一下吗?咱们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一两银子一斤粮,实在是吃不起啊!”
整理了一下面色,洪秀全略过刚刚那一节,便有了新的主意。
“不讲价,而且必须买。以后也要买,不买杨家就要动手。杨家除了广西的这五千人马之外,在云南恐怕还有数万专职的民团,这买卖咱们得做啊!
价钱虽说没法谈,但没钱可以赊欠,只是借一还十,赊了账,这一斤粮食就是十两银子了。”
冯云山这话说完,太平军诸王的脸上没有一点好看的神色。就是已经知道消息的石达开,也紧紧的咬住了唇角。
“天下的兄弟是一家,值此危难之际,云南杨家能伸出援手,也是全了这份兄弟之情,各家兄弟的日子都不好过,咱们缺粮。咱们的兄弟杨家缺钱,互帮互助共赴难关嘛!
这钱咱们出得起,圣库里不是还有结余吗?买上几万斤粮,也让杨家兄弟,瞧瞧咱们的气度。
云山,你负责此事。看看圣库的结余,若是还宽绰,可以多帮一下杨家兄弟。”
这话还能怎么说?人家那边有枪有炮还有钱,人更是数不尽,就跟冯云山说的一样。这买卖不得不做,不做也得做啊!
‘直娘贼!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操你个云南杨家!’
这话说的绕来绕去。把自己给绕了进去,十分不满的瞪了冯云山一眼,洪秀全的意思也很明白,这事儿你不早说,害我出了洋相。
对此冯云山也报了一个万分歉意的眼神,他之前给天王说过杨家的事情,可能天王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把这茬给忘了,早知道自己就提醒天王一下了。
天王自己打了自己的脸,这一下六王议政的场面就有些僵了,但有些话起了头,就要有尾,杨猛提出的二十万斤的量,冯云山还没说呢!用眼色提醒了天王一下之后,冯云山才慢吞吞的开了口。
“天王,杨家老三杨猛坐镇在军营之中,这杨猛的脑子不怎么灵光,但打仗是一等一的好手,翼王去见了杨猛,之前的消息也是翼王带回来的,这杨猛还说了,这次他给咱们准备了二十万斤粮食。”
说这话的时候,冯云山也很纠结,东王一直在打压自己,这次恶了天王,让他丢了丑,若是天王再不听自己的,那他这一身的本事,也就没了用武之地,有些时候还是一句话好使,死贫道不如死道友,一看形势不妙,他张口就把翼王石达开抬了出来,这样或许能消解一下天王的怒火。
“直娘贼!”
“驴入的!”
“操!”
这下天王、东王、西王都没能忍住,这他妈哪是做生意啊!分明就是生切强夺,粮食才值几个大子儿,为了二十万斤粮食,出二十万两银子,这三位都不是富户出身,哪能忍下这败家的买卖?
“天王,我去杨老三军营的时候,杨老三倒是提了一句可以用粮食换古董珍玩以及古籍名画,甚至是一些装饰华美的老宅子,只要咱们不毁去,也可以折价换些粮食,但地契房契什么的,咱们得弄好了,他还想派几个管事到军中,做估值的营生。
但是那些都是邪教的玩意儿,都是天王要毁掉的东西,我就没答应,给拒绝了。”
石达开的岁数虽说生嫩了一些,但他的阅历还是有些,心机城府也不差,杨猛没有给石达开植下的野草,却被洪秀全和冯云山给植下了,对于洪秀全这个天王,石达开没什么恶感,但刚刚鼠两端的样子,却让石达开心里一阵阵的不痛快。
而冯云山这个自己最敬重的人,却在关键时刻,把自己给卖了,这事儿石达开看的明白,也很难接受,于是他就把杨猛的话,改了一下报给了洪秀全这个天王。
“唉……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事儿是好事儿,怎么能不答应?”
不等洪秀全开口,东王杨秀清却开了口,而且张口就是打压,石达开先见的冯云山,冯云山把石达开给卖了,这小子还有后招,不简单呐!这样的翼王,这样一个年轻人,不打压怎么行?
“秀清说的不错,达开,这事儿却是你做差了,无非是要毁掉的东西,要是能给兄弟们换来粮食,何乐而不为呢?”
想想那瘆人的粮价,再想想强悍的杨家,以及非常能打的杨老三,对于毁灭儒教,洪秀全也全不在意了,粮食才是大事儿,至于那些东西毁不毁的,不怎么重要。
瞧着一个个的嘴脸,石达开的心里,突地长满了野草,但忠臣不事二主,既然投了太平军,就不能再改换门庭了,对于那个一腔热忱的杨三哥,石达开只能说声抱歉了。
“天王,这事儿是达开执拗了,我再回去一趟,今夜必要把这事儿办妥。”
“嗯!知错就改是好事儿,这才是咱们的石相公,去吧!不要触怒那个杨老三,只要能答应的,都答应他。”
好败兴的一夜,说完了这话,洪秀全转身就离开了前殿,杨秀清抚着萧朝贵也离开了,北王韦昌辉扫了南王和石达开一眼,也悄没声的走了。
“达开,依着天王的意思来,快去快回,主意安危。”
事情搞砸了,冯云山的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安慰了石达开一句,他也匆匆的走出了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