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一路走好。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可不要再做帝皇儿孙了。”李珣叹了口气一口将杯中的酒饮下。
抚着小腹坐在一旁的馨慧眼圈红红正要说话却听得大门敲得砰砰作响,便小心起身去开门。
“鄢陵?”听着妻子一声惊呼,李珣也起身出来院子,但见鄢陵花容失色,鬓发散乱,一身短衣打扮,风尘仆仆。
鄢陵一见兄嫂便扑上前来,“四弟没了。”
李珣痛心疾首的点点头,“我们听说了。”
此时见到兄嫂的鄢陵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伏到馨慧肩上痛哭起来,“二弟要杀他,可恨我是个胆小的,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
馨慧自谪贬后便再没见过鄢陵,哪里想到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公主竟如此落魄,不由的心生怜意,拍拍她肩膀道:“看你这个模样,想来是赶得急了,先随嫂嫂去梳洗一番再说话。”
李珣也柔声道:“对,先梳洗一下换件衣服再细说。”
鄢陵在房内梳洗过后才见馨慧拿着一套寻常衣裙进来,“都是些粗布衣裳,公主别见怪。”
鄢陵正要说话却瞥见馨慧的小腹微微隆起先喜道:“大嫂,你有了?”
馨慧如玉的脸上泛出些微红晕来,“是,三个多月了。”
“咱们家本来子嗣就单薄,嫂嫂如今要立大功了。”
馨慧神色却有些暗了下来,“如今偏安于此,倒不想这些,只求能平平安安的。”
鄢陵也是想到枉死的四弟也是无言。
鄢陵到时已经接近黄昏,等鄢陵洗漱梳妆好出来,馨慧已经备好晚饭招呼她入席,“劳累了一路肯定饿了,先吃饭吧。”
可鄢陵吃着馨慧的拿手好菜却味同嚼蜡,“四弟以前经常过来吧?”
“对,他一个人在府里也是孤零零的,便经常过来找我喝酒。”
鄢陵想到中午刚被行刑的李远,多年不曾成家,身后连子嗣也无,向来形单影只,想必回府也是孤灯独枕,何等凄凉,不由的心里一酸,又落下泪来,“咱们兄弟姐妹也只五人而已,如今却是这般光景。”
“是啊,四弟上次来的时候说他找到了三弟妹和小侄儿,一直在暗中接济他们。”
“原来所谓的私通吴王余孽就是此事,咱们中间只有四弟心地最是良善,待人至诚,人又心软。无论先前恩怨如何,皆能真心相待。”鄢陵感叹道。
说起李远的好处来,三人解释感慨万千,李远向来身体不好,却天生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
“大哥,真恨自己当时软弱避祸,不敢惹事,不然我就该寻找证据为四弟洗脱罪名才是。”鄢陵饮酒之后情绪更加激动。
李珣却摇头道:“没用的,他已不再是咱们的兄弟,他如今是九五至尊。皇帝最爱得的病便是疑心症,他心里起了疑心,有再多的证据也没用,这世上可没什么药能治疑心之症的。”
鄢陵生于帝皇之家,自然明白此理。沉默半晌,还是馨慧打破沉寂,“我朝公主再嫁也有先例,你如今孤身一人也不是办法,不如再寻一处合适的人家嫁了吧,生下一儿半女的也好将来奉养你。”
鄢陵听了馨慧的话愣了愣突然趴在桌上放声大哭,让馨慧有些不知所措,求助的看向丈夫。
李珣安抚的拍拍馨慧的手,“无事,她想必是有感而发。”
“此生我已深负陆海,不愿再另许他人。我虽不爱他,可他待我的情意,我却记在了心里,只是当时不懂珍惜,如今想来也是十分后悔。”
“至于奉养之事,兄嫂不必担心,我已认登家的小少爷为义子,那孩儿颇是仁义,我真心待他,将来不怕他不奉养我天年。”鄢陵说话时脸上尽是慈爱笑一笑,可听在李珣夫妻耳中却是血泪。
他们自然知道鄢陵痴恋登永裴,如今决意终生不嫁,向来一半是因有负与陆海,另一半则是放不下登永裴。
“吴经纶,你杀我丈夫,害我全家,今日我就要你血债血偿。”
酒楼包间等人的鄢陵突然听得隔壁有一女声,声音尽是悲愤。
鄢陵正等人百无聊赖这一声倒叫她来了兴趣,再侧耳听时,却是噼里啪啦一阵之后便没了声音,只有一男子有些志得意满的说道:“把她绑好了。”
鄢陵一听不好,便叫上随侍的丫鬟来到隔壁门口,她身边有一丫鬟有些虎气,心里一急一脚就把紧闭的门给蹬开了,果然里面立着一书生打扮的男子并两个随从,那两个随从手里绑着的正是一年轻女子,女子嘴里被塞着东西,正不停的挣扎。
一见有人进来,书生便有些惊慌,“什么人?”
那女子一见有人进来,挣扎的更厉害了,眼神中流露出来求助之意。
鄢陵见那女子虽是柔弱可怜之态,神情间却是倔强,便生了同情,向身边的侍女轻笑道:“看来本宫这几年在帝都走动的少了,竟然还有人不识得本宫。”
身边的侍女会意,伸出指头指着书生做出多年前那狐假虎威之态来,“大胆,竟然来鄢陵公主都不知道。眼珠子用来干什么?不如叫狗叼着吃了。”
书生一惊,他自然知道鄢陵公主,他还知道鄢陵公主先前因谋反之事沉寂了好一阵子,在朝堂上也没什么势力。可即使鄢陵再弱,她也是正经的公主,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哪里敢招惹,忙不迭的赔笑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慢待公主了,公主恕罪。”
鄢陵却板着脸一本正经,“光天化日之下,瞧你干的什么事情,这姑娘与本宫也算旧识,不如叫本宫带走如何?”
吴经纶脸色变了变心中欲要拒绝却不敢开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鄢陵把女子带走。
鄢陵见那女子盘着妇人的发髻,一身素衣,面色苍白憔悴却掩不住容颜娇美,脸颊有些红肿,想来是方才吴经纶所为。
“霍琼多谢公主相救。”那女子一出门便盈盈下拜道行为举止可看出女子定然出身大家。
鄢陵忙将人扶起,“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先跟本宫回府吧。”
“公主,那陆二公子怎么办?”侍女问道。
鄢陵又看了一眼霍琼,看那情形其中定然有内情,她有一种直觉,这女子可解她心中疑惑,便摆手道:“你先留下等陆二公子,同他讲,本宫今日有些要事,改日再聚。”
等听过霍琼讲述内情之后,鄢陵便庆幸自己方才的直觉,此人果然可解她疑惑。
原来这霍琼是帝都霍家的千金,几年前因父母之命嫁给蜀王府的长史薛松。
而她与吴经纶乃是一段孽缘,她未嫁之前在花灯会上与吴经纶相识,当时吴经纶只是一枚穷书生,一慕文采,一慕花容,二人便暗中生了情愫。
霍琼知道父母定不会将自己嫁与吴经纶,便督促吴经纶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谁知吴经纶科举失利。
霍家向来依附蜀王府,为巴结蜀王,父母便把霍琼许配给长史薛松。霍琼自然不愿,父母以吴经纶性命相胁,霍琼只好忍痛与吴经纶断情嫁给薛松。
薛松是正人君子,待她也是一片痴情,霍琼又不是铁石心肠,时间一长自然有了感情,自此便琴瑟和谐。
“自此后,你便与吴经纶再无联系?”鄢陵问道。
“我既嫁与人妇,自然要守妇道,怎么能再与他有瓜葛。再见到他,是前几日的事情。”
“前些日子城中突然流传蜀王爷谋反叛乱,可夫君是蜀王府长史自然知道这事乃是无中生有,可谁知过了几日,蜀王爷和夫君等人便被打入死牢,连我娘家也受了牵连,剥夺家产。”霍琼说到这时眼中含泪,语气却咬牙切齿。
“夫君被处死之后,吴经纶找到我,说他如今已经飞黄腾达,能带给我荣华富贵,要我嫁给他。我自然不愿意,他就将我绑进府里,我因此就偷听到了一个惊天秘密。”
“什么秘密?”
“吴经纶如今效力于青灵子,所谓的蜀王谋反,其实是青灵子一手搞出来的,我丈夫本来也免于一死,可吴经纶对我夫君心怀怨恨,这才害死了他。”
“青灵子?”鄢陵叫道,原来是他。
“我偷跑出来后,又被他抓住,这才被公主所救。”霍琼说起此事来对鄢陵感恩戴德。
可惜鄢陵什么都没听清楚,脑中只想着如何给蜀王翻案的事情,蜀王含冤而逝,不能教他背着这个罪名去见列祖列宗。
“来人,备轿,本宫要进宫面见皇上。”
“公主?”霍琼不明白为何鄢陵突然板起脸要进宫。鄢陵回头看向一脸迷茫的霍琼,“你可愿为你丈夫报仇?”
“我自然愿意。”霍琼眼睛一下亮起来。
“那就把你方才说的这些话一字一句的再说给皇上听,告诉他蜀王是冤枉的,一切都是青灵子那贼道士搞得鬼。”鄢陵扶着霍琼的肩膀叮嘱道。
霍琼眼睛有些发热,“若不是为了给夫君报仇,我何至于苟活到现在。只要能给夫君报仇,我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