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曹茂又问了几句，才知道小丫头名字叫小芳，去年瘟疫横行，她家人都死了，便被人贩子卖到州牧府做丫头。
“你家里原先有几口人？”
“我爹我娘我姐姐我弟弟，五口人。”
“都死了？”
小芳点头道：“都死了。”
“那你想他们吗？”
小芳却耸肩道：“不太想。反正他们活着也会卖掉我的，我姐姐说过她前头也有个姐姐的，从小就被卖了，过几年我们也会被卖掉的。不过也好，反正在家里，我也吃不饱穿不暖，好吃的好穿的都留给我弟弟了。”
曹茂见小芳还不到十岁，说话已如此沧桑老成，心中也泛起酸意，又想到兰欢三四岁时就被家人卖了，小芳比起她来还算幸运。
“这个大院子住的就是老爷的小妾，好几十个呢。”小芳推开院门咧了嘴叹道。
那院子十分宽敞，四面环着修了大概百十来间屋子，“他的妾侍都住在这里么？”
“住在这里的都是不受宠的，受宠的夫人各有各的院子。”
“那桂香夫人呢？她的屋子在哪里？”
小芳歪头想了半天才道：“我在这里快一年了，从来没有听过一个叫桂香的夫人。”
曹茂细想也觉得自己愚笨了，桂香死了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小芳如何能知道那么久远的事情，便摇头笑笑与小芳继续往前走。
转了个弯之后，正好到了三叉路口，一条路朝着后花园，一条路却通向一个小月亮门，曹茂就要往月亮门哪里去，小芳却拉住他往后花园拐。
见曹茂执意要去那里，小芳也不敢拦阻，只能战战兢兢的跟在身后，曹茂过了月亮门却见了一间大屋，他还要往前走，小芳拽拽他袖子道：“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这里有鬼的。”
“鬼？朗朗乾坤，哪儿来的鬼？”曹茂见小芳胆战心惊的样子好笑问道。
小芳却神神秘秘的吁了一声低声道：“你小声一些，真的有鬼，要是叫她们听见了，你可就没命了。”
“她们？看来还不是一个鬼。”曹茂继续开玩笑道。
小芳却有些生气了，“我不跟你一起走了，我要先回了。”
说罢小芳又朝着大屋拜了一拜道：“是他不尊敬你，和我没有关系，要找也不要来找我。”
曹茂见小芳如此认真，也无奈的陪她又返回去三岔口那里，才开口道：“你说说吧，到底是什么鬼让你这样怕？”
小芳仍是惊魂未定，拍了拍胸脯缓了气息才道：“听说那间屋子先是有人上吊死了，后来又有一个女人因为背叛了大人被大人在那间屋子里砍了脑袋。”
小芳没有注意到此刻曹茂的神情，犹自说道：“所以每逢天阴下雨，就有人看到一个吊死鬼和一个无头鬼相伴而行，到处找人偿命。”
曹茂不理会小芳的叫唤走回去推开那间大屋的门，原来桂香就是在这里被史建雄砍了脑袋，挂在城楼上的。
屋子里许久没住人，迎面便是一股灰尘，房中家具墙角俱是结着蛛网。
“史建雄后来来过这里么？”曹茂问瑟瑟发抖跟着身后的小芳。
“没有，他们说自从那个夫人死了之后，大人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曹茂继续往里走，他看到了，那扇画屏上还有溅起的血渍，因时日长了，已经干的泛黑了。
桂香就是自那扇画屏后娇笑着出来几句救了自己性命。
她们姐妹二人先前都是因自己送了性命，劫后重生的兰欢还不知道她视若亲姐的桂香早就命归黄泉。
因为史建雄他失去了父母爱人，如今看到他绳之以法，曹茂却高兴不起来，失去的人永远回不来了。
“你在哭吗？”
小芳忘了害怕好奇问道。
曹茂一抹脸原来已经泪流满面，“对，我在哭。”
“你哭什么？”
“我的亲人都离我而去了。”
“都离开了？””还有我的妻子，可是她不认我。”
“那有什么？要是我还有亲人的话，就算她再讨厌我，我也会死皮赖脸的黏上去，这世上毕竟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了。”小芳撇撇嘴道。
曹茂轻笑了一声才低头拽拽她发髻道：“你既然无亲无故的，不如跟了我回帝都，我好歹能管你一口饭。”
小芳眨了眨眼睛道：“好吧，那我跟着老爷了。”
“你也不用叫我老爷，称我公子便好了。”
驿馆里，陆江几次欲言又止，永裴并不理他只盯着大夫为李诚上药。
还是李诚暗笑了几声才道：“这才多亏陆大人，不然本王可就倒了大霉了。”
陆江忙起身抱拳道：“王爷此言客气了，下臣不过是尽分内之责而已。”
正说话间大夫也包扎好了，嘱咐道：“这几日饮食尽量清淡些，伤口不能沾水。”
永裴送走大夫回来才向李诚致谢道：“多谢王爷救永裴性命。”
原来方才史建雄手下众人狗急跳墙，将李诚一行人围进府内来个杀人灭口，李诚曹茂还好，永裴却有些不济事了。
当时永裴危在旦夕，若不是李诚伸出胳膊挡了一下，恐怕那把刀就插在永裴的心口了。
李诚却不以为意道：“不用谢我。若是你伤了一点半点的，回去了王妃可饶不了我。”
永裴也笑道：“那我可就直接回去让如雪备了厚礼去谢希音了。”
他们妹婿舅哥一来一往的，可见此次扬州之行，二人也算比先前亲厚了许多，李诚对希音的心永裴也看在眼中，渐渐对他改观，不复冷淡。
永裴与他说了几句话便起身道：“估计着过几日我们就能动身回帝都了，下官要出门采买些土仪，王爷要一起么？”
李诚笑道：“阿元正是爱玩的时候，我也要带些好东西回去讨好儿子。”
陆江一见永裴要说去也站起来道：“我以前还未来过扬州，也跟着鹤龄一起出去转转。”
永裴一直蒙在鼓里，以为陆江与自己不过寻常同仁情意，不过是陆江此人热情豪爽才待自己如此亲近。
李诚却心知陆江的小心思，只是不能说出来，藏在肚子里都要笑破肚皮了，想着等回去了一定要讲给希音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