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炼心之境,公玉爻在灰雾中施施然飘到了炼魂境。
炼魂境十分销魂,是一片黑与白交错之境。
像一间巨大的房子,墙上地上房顶上到处都是蛛网似的黑色雷霆。
在没有魂魄进入时,一切都是静止的。
但凡有任何气息进入境呢,黑色雷霆便会从四面八方无声的轰斩而去,气息不被砸散,雷霆便不会停歇。
公玉爻进入境中便将自己化成了电光般明亮的一线,在黑色的雷霆之间迅疾的穿梭往来,偶尔相撞,只是轻轻一震,眨眼间便出现在了远处。
在炼魂境中,公玉爻如鱼入大海般优游自在。
他又想到了沈遥华。
如果将她扔到这里来会是什么场景呢?
她肯定是顶不住的!
苦海之境中没几个人能在炼魂境中完好的闯出去。
因为雷霆实在是太密了,有时粗若巨柱,有的细若游丝,但威力却是一样的,打在魂魄之上便能将魂魄定住,若是不能及时逃脱,下一瞬便会受伤,再来便会被震散。
在炼身境中只要是能承受得住,待的越久越好,最好待到不管什么打在身上都不留痕迹为止。
在炼心境中是身不由已,什么时候破了自己的魔障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在炼魂境中则是越快越好!
公玉爻迅速在炼魂境中找了一圈,仍没有公玉姝的影子。
公玉姝不在无回境,就说明不在苦海!
真不知道公玉寥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公玉爻在苦海之境又停留了一阵,魂魄飘然回到身体之中,一睁眼,便看到公玉寥似笑非笑的眼神。
公玉爻看了眼解了束缚的手腕,懒洋洋起了身便走。
“你想去哪?”
公玉寥瞬间闪现于公玉爻面前,拦下了他的去路,微微眯起的眸中闪着一丝不悦。
“去见我娘。”
公玉爻微微挑眉,与身前高大的男子平平对视着,眸色极清极静,看不出丝毫情绪。
公玉寥扬起下巴冷笑,“你不是去过了,你娘在闭关,你少拿她当幌子。”
他最看不惯公玉爻睁眼说瞎话,对什么事都无动于衷的清冷模样。
“那我出去逛逛。”
公玉爻漫不经心的改了口。
“我给我待在这里,哪也不准去!”
公玉寥向前跨了一步,逼的公玉爻不得不退后一些与他拉开距离,否则两个人几乎要脸贴着脸说话了。
逼退了公玉爻,公玉寥眼中微微露出得意的神色,依旧扬着下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人界干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你休想再去人界。”
“不去就不去。”
公玉爻转身倚回榻上,悠悠然道:“那您最好片刻不离的看着我。”
公玉寥冷笑一声睨着公玉爻道:“我没那闲功夫跟你耗着,但我可以以一境之主和父亲的身份命令你,要求你,必须留在苦海境内,若敢擅离,以后永远别在回来!”
说完大袖一拂转身便走。
公玉爻瞟了眼透着愤然的背影,似笑非笑的问道:“敢问境主和父亲大人,我到底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竟然落到被囚禁的地步。”
“囚禁?”
公玉寥霍然回首冷笑道:“你若再不听话我便真要考虑囚禁你了,譬如说,你敢逃走的话!”
公玉爻浅笑道:“父亲大人不是说我若敢离开便永远别想回来了么,那我便有些想不通了,既然我都回不来了父亲大人还怎么囚禁我呢?”
“你少跟我耍嘴皮子!”
公玉寥磨了磨牙,冷笑着说道:“你用苦海之气引了天雷轰击,死伤人命不知千百,天界早晚会找上门来。”
公玉爻似是十分诧异道:“所以您决定明哲保身,将我交出去?”
“放屁!要交现在就应该将你绑了送上门去!”
公玉寥一脸受辱的表情,他是个正直的人没错,可也没正直到大义灭亲的地步。
“那我可就觉得奇了。”
公玉爻懒洋洋站起来,上前将怒发冲冠的美男子推到椅上坐了,优雅无比的给公玉寥倒了杯茶,这才慢悠悠道:“既然您不打算将我交出去,我去别处躲躲不正合适?”
公玉寥灌了口茶,将胸口的闷气压下些许后冷哼了声道:“我既然知道你在人间惹了祸,又怎会不知你在人间还留了情!”
公玉爻微微耸了耸肩,指节轻快的敲打在白玉石的桌面,脸上带着不以为然。
他做什么都没刻意避着谁,被发觉了也没什么奇怪,他也不觉得对自己会有什么影响,毕竟那都是他自己的事,该由他自己来做主。
瞧着他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公玉寥刚压下去的怒火‘腾’的又窜了起来。
公玉寥重重将白玉茶盏向桌上一放,硬梆梆道:“你不能娶那个凡女!”
公玉爻长眉一挑,似笑非笑道:“为什么呢?”
公玉寥怒道:“不合适!”
公玉爻浅笑道:“父亲又没见过她怎就知道不合适呢?”
公玉寥吼道:“只要是凡女就不合适!”
公玉爻又轻轻耸了耸肩,一派悠然道:“父亲这话说的太早了些,就算我想娶人家还未必肯嫁呢。”
“一个凡女还敢挑三拣四?”
公玉寥愈发愤愤了,拍着桌子吼道:“你是神!神族旁裔,不管怎么说都是神,她不过是一介凡女,凭什么不肯嫁?”
吼完后觉得似乎有些不对,立时又补道:“想嫁也不娶!”
“父亲大人,我们不是神。”
怜悯与冷戾从公玉爻眼中一闪而逝。
他扬起唇角,带着讥讽的弧度道:“我们人先祖是神族罪人,早已脱离了神籍被贬来苦海,世世代代守在此处,子子孙孙不得脱离。”
不断接引着不凡之人的魂魄上来净化天与地之间的浊气。
那是他们从先祖时期一直做到如今之事。
他又敲起桌面,半眯着眼睛勾着唇角道:“虽然经过无尽的岁月后我们似乎自成一界,不再受谁管束和压制,但父亲应该明白,我们不是神,也不屑为神。”
“若我们是神,为何气息令天道不容,为何往来他界都要掩藏气息?”
“醒醒吧,我的父亲大人。”
公玉爻一番话说下来,公玉寥始终没有出声,脸上的怒气犹在,却被更浓的阴郁所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