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山茂来到赤巢峰的时候,那些被叶开铁剑斩伤的弟子正在一边吃饭一边骂娘。
见到易山茂的到来,赤巢峰的弟子们纷纷放下了筷子,停止了骂娘。
“易师兄,你可一定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对呀,叶开那混蛋简直欺人太甚,完全没有把我们内殿弟子放在眼里。”
“此子败坏门风,以下犯上,不可不除。”
“没错,叶开斩杀我们内殿弟子,已是犯上之罪,而且他竟然还敢挑衅我们的掌门人?叶开简直罪不容恕啊。”
面对赤巢峰众人的群情激愤,易山茂却没有半点回应,他只是慢慢走近餐桌,拾起了一双筷子。
桌上有各类珍馐美味,杯中有陈年佳酿。
易山茂夹起了一片嫩牛肉,放入嘴中嚼了嚼,咕哝不清说道:“赤巢峰的小日子,过得真不错啊。”
众人顿时有些不解其意。
易山茂是忘情谷的弟子,若只看身份,易山茂确实只是与赤巢峰众人同为内殿弟子,但是——忘情谷的地理位置,显然比赤巢峰更加靠近千岚殿的远古灵脉。
从这一点上看,易山茂的地位,就隐约要比此间所有的内殿弟子要高出些许。
而忘情谷的日常生活水平,也自然要比赤巢峰明显惬意一些。
然而此刻,易山茂在品尝了赤巢峰的溜牛肉片之后,却说出了这样一句用意不明的话。
一名赤巢峰弟子站了出来,笑道:“让易师兄见笑了,赤巢峰的生活,自然是不能与忘情谷相比的。”
易山茂接过话茬,淡淡道:“与别的内殿山头,也不能比啊。”
“易师兄,此话……怎讲?”
赤巢峰弟子疑惑问道。
“被一个外殿弟子追着砍,整个山头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还手之力,单凭这一点,赤巢峰就足以在所有内殿山头之中鹤立鸡群了。”
不待赤巢峰的众人反驳,易山茂继续说道:“掌门人墨无伤被一个外殿弟子指名道姓的发出挑战,却迟迟不敢去登龙台应战,这一点……亦是让其余所有内殿山头的掌门人望尘莫及啊。”
听得此言,纵使这些赤巢峰弟子的脸皮再厚,也终于有些人开始微微脸红了。
一名赤巢峰弟子斗胆站到了易山茂身前,沉声问道:“易师兄,不管怎么说,咱们都同为内殿弟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在这里,在下斗胆问你一句,易师兄,你这次来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替叶开那个外人说几句话,顺便将我们讥讽一番吗?”
“是啊,易师兄,你不能帮着外人说话啊。”
“叶开只是一个不知廉耻的野人而已,在他的身上既无美好的人性也无纯良的德行,说白了,他就是一头禽兽啊。”
“何止是禽兽,叶开简直就是一只怪物。说到底,人类打不过怪物,从来都不丢人。”
“易师兄,对于叶开那种为祸苍生的怪物,我们应当想办法消灭他才是……”
“你们说的都很精彩。”
易山茂敲了敲桌子,打断了众人的滔滔不绝,说道:“既如此,那我就帮你们想个办法吧——你们现在就拿起你们各自擅长的兵器去叶开的住处围杀他,任何后果,我帮你们承担,如何?”
“这……”
“这个办法,恐怕不太合适吧。”
“以多欺少,传扬出去,毕竟不好听……”
“而且,由易师兄来替我们承担罪责,我们于心何忍呢?”
“易师兄,不如换个方法吧……”
面对赤巢峰众弟子的犹豫推诿,易山茂冷笑道:“早知道你们不敢去,我跟你们开玩笑而已。其实,我这次过来,是向你们传达长老会的一个意向——长老会打算在下个月将赤巢峰划为外殿。”
“什么!”
“这……”
“易师兄,我没听错吧?”
当然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同时听错,兹事体大,易山茂自然也不会说错,更不可能拿这种非同儿戏的事情开玩笑。
一时之间,争辩、质疑之声,不绝于耳。
闭门谢客多时的赤巢峰掌门人墨无伤终于现身,他来到易山茂跟前站定,皱眉道:“年轻人,有话就一次说完,别跟我拐弯抹角。老夫年纪越来越大,耐性却是越来越差了。长老会若真要把我赤巢峰划出内殿,就不会提前放出风声,说吧……那群老鬼,想让我怎么做?”
易山茂冷冷一笑,以不咸不淡的语气悠悠说道:“今年的首席弟子竞选,就快要正式开始了。千岚殿是术道宗派,一直都是,长老会不希望看到一个纯粹的武夫在登龙台上耀武扬威,那太难看了,而且传扬出去也不好听。墨老头,假如你让长老会看到了他们不希望看到的,那么一些你不希望发生的事就会实实在在发生。”
“脏。太脏了。”
墨无伤冷哼一声,自嘲道:“长老会是不能脏的,而我可以。”
“你可以就好。”
易山茂旋身即走,仿佛极不愿意在这片肮脏的土地上继续停留。
墨无伤抬腿一脚踹翻筵席,寒声吩咐道:“蒋回,此事若有失,我将你放在油锅里炸!”
坐在轮椅上的蒋回重重点头,沉声道:“放心吧,师父。下个月,叶开必将被贬为杂役弟子,他是不会有资格参加首席弟子竞选的。我保证!”
“叶开最好是不能参加,否则……我们赤巢峰就会完蛋。”
墨无伤摸了摸蒋回的头,沉声道:“赤巢峰的生死存亡,可都是担在你身上了,我的好徒儿。”
……
所谓的追梦者之家,其实便是位于炎流城东区的一座大庄园。
表面上看起来,这座庄园一面朝向莫邪海,其余三面皆被种类繁多的农作物所覆盖。
在庄园的一侧,甚至还搭建有利用热水供暖的温棚,用于种植在狱焰平原颇有名气的“血玛瑙”。
“血玛瑙”是一种口感特别香甜醇厚的红葡萄,属于狱焰平原的特产之一,雨月、华胥等国度的商旅曾试图将“血玛瑙”带回国内培育,但因土壤、气候等原因,“水土不服”的“血玛瑙”的口感明显比不上那些土生土长的“原住民”。
用本地“血玛瑙”酿制的红葡萄酒,是炎流城的一绝,事实上“追梦者之家”本身即是炎流城最负盛名的葡萄酒制造商之一。
冬季,见不到这片葡萄园姹紫嫣红的壮丽景观,令叶开觉得有点儿遗憾。
叶开站在距离庄园两里处的蝴蝶纹银沙岩拱门之前,伸手示意门卫将在日光下闪耀着乌黑光泽的铁栅栏门打开。
在午后惬意打着盹的门卫抬眼瞧了下叶开的一身装束,便又垂下头继续打盹。
叶开走到拱门附近,对那门卫说道:“伙计,把门打开。”
“你是瞎子么?还是不认识字?”
门卫伸了个懒腰,一指拱门右侧玄武岩石壁上那几个铁划银勾的古体字——追梦者之家。
“看见了没,这不是普通的农庄,滚!”
门卫见叶开没有挪动脚步,顿时来气了,呵斥道:“再不滚,我放狗咬你。”
叶开解释道:“我来找一个叫卢克的赏金猎人……”
“找谁都不行!”
门卫生气地打断了叶开的话,骂道:“王八羔子,不滚是吧?待会儿有你好看!”
说罢,门卫便拉了拉绳子,一时间刺耳的示警之声大噪。
从拱门朝里看去,可以看见约有三、四十人牵着猎犬从六个不同的方向朝拱门冲了过来。
“汪!汪,汪汪!”
令人胆寒的犬吠之声不绝于耳。
“小混蛋,你不是让我开门吗?”
门卫狞笑道:“我现在开,你倒是进来啊!”
说着,铁栅栏缓缓升了起来。
“就是他,鬼鬼祟祟的,一定是敌对势力的探子。”
门卫指着叶开,大吼道:“放狗咬死他!”
说话间,门卫得意地登视着叶开,眼神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好可怕,我得走。”
叶开刚刚转过身,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娇喝。
“站住,哪里走!”
听上去,无疑是一名年轻女子的声音。
叶开回过头,见那女子的头发是罕见的浅紫色,瞳孔的颜色则是空洞的银灰色,大约是来自泽法国的异邦人吧。
“我往那边走。”
叶开答道。
“我不是问你往哪里走,我是说你哪里逃!”
那紫发女子很不悦地说道:“别装傻了,我知道你是凤凰组的探子!”
“我不是……”
叶开解释道。
凤凰组的探子?凤凰组早就被怼得七零八落,连通宝楼最高指挥使胡彦之都自尽了,还哪来的探子……
这个异邦女子若是追梦者之家的人,那么他们的消息渠道未免也太不灵通了吧。
整体实力差强人意,底下又养着一群饭桶,又没有靠谱的消息渠道,还想被选入“不可干涉势力”?
这未免有些痴人说梦了吧。
叶开思忖片刻,觉得追梦者之家也不过如此,与之谋事,必将翻船……便毅然决然转身要离去。
“来了还想走?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紫发银眸的女子冲着叶开甩手掷出了数道黑影。
叶开眯眼一瞧,只见四枚三刃寒铁手里剑挟着凛冽的破风之势朝着自己汹汹袭来。
“手里剑?这不是雨月国的特色武器么,你好像不是雨月国的人吧……”
叶开敏捷地避开了那四道黑影之后,忽然发觉自己的双脚仿佛在地上生了根,很难再次移动,叶开不慌不忙说道:“影缚之术么……束缚的时间太短是硬伤呢。”
“时间不必太长,足够杀你就行了。”
紫发银眸的女子微笑着朝叶开走近,可当她迈出第三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顿时凝固了。
“尽管来杀我试试。你若不来,就得扮成我女儿。我送你去真正的‘不可干涉势力’,让你见见世面。”
只见叶开缓缓地扬起手掌,他的手心之上,竟凭空浮现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下一瞬间,水珠奇迹般地凝结为了冰刃。
寒冰飞刀如疾风般射入了一名手牵恶犬的家仆的咽喉处。
一滴血都未流出,那名家仆的咽喉中央只是多了一个洞。
热血竟然还没来得及流淌,便被当世罕见的极寒凝固了。
一把寒冰飞刀掷出之后,叶开的手心之上又浮现出了三滴圆润的水珠。
“很久都没好好练习了,就借此机会……”
叶开微笑道:“试试我最多能一次驾驭多少把飞刀吧。”
紫发银眸的女子瞬间花容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