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中郎脸色不悦,怒道:“我这药名叫‘活人丸’,吃下一粒,不论得了什么疑难病症,也可延续十日性命,我看你难受,给你吃下一点,已经给足你面子了。早知道你这般无赖,就是你真得病痛死,我也不会管你!”
索凌道:“你半夜都给强盗治病安牙,怎的就不会给我看病?你是口是心非。嘻嘻,丁神医,你人这么好,干嘛不给我师父看病?我师父得罪过你吗?”丁中郎摇头道:“没有!我说过我自己有事在身,你跟着我,也是没用,我母亲身患重病,我这个不孝儿子,现在却躲在这里淋雨。”
荡扬马四肢盘卧,趴在地上,毛发温暖,索凌干脆靠在它身上,伸手不经意拨弄着荡扬毛发,说道:“你这话说的不对,躲在这里,又怎是淋雨?丁神医,你救我师父性命,我今后保证不惹你生气,要是你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上一去。你在小流桥花了二十两银子,心中不舒服是不是?那二十两也是我给你的,权当做没这回事就算啦!”
丁中郎道:“不依,说什么也不依,我母亲年事已高,我要伺候她老人家西去之后,才会离去。”
索凌道:“不如这样,你我一同回去给你母亲看病,等到没事之后,我帮你伺候你母亲,你去东蒙山上替我师父看病,你说好吗?”丁中郎听得有些心动,索凌见他犹豫,急忙又道:“我保证伺候的舒舒服服,我在东蒙山上,武功学的不怎么样,但伺候我师父的本事,那是高明的很,我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都比不上我,你就放心好啦!”
丁中郎道:“不了,再有四五日,我就到家了,临沂距此,已有一月路程,我在路上奔波劳顿,再遇上个什么刁蛮人,还不如在家中伺候我老母亲。”索凌冷笑看着他。丁中郎道:“你怎的这般模样?”
索凌道:“我在笑天下第一神医,如此高明医术,却是狗屁不通,徒有虚名。你在赤魔堂中,就不将老母亲接过去吗?”丁中郎道:“江湖帮派,整日里打打杀杀,岂能将我母亲接过去?”
索凌再三拜托,丁中郎突然道:“你师父得病之后是什么症状,你同我说一说。”
索凌正自疑惑,突然道:“啊!是!你是神医,知道我师父症状,给我说用什么药,怎生调理,那不就成啦?”丁中郎道:“你师父卧床不起,这是重病,兴许无用,你知道什么,都给我讲一讲好了。”索凌又是高兴,又是伤心:“早知你会这般本事,我就不死皮赖脸的跟着你啦!”
索凌将霍知命的症状一一讲清:浑身无力,整日瘫倒在床上,脸色发白,手脚无力,手指头难以动弹,有时有劲儿了,才能从床上下来。
丁中郎听完之后,皱紧眉头,言语道:“这么多?”索凌道:“是,这是我见到的,后来我听我师哥说,师父不能见风,风吹到,那病情便要加重。”丁中郎道:“加重?似这般病情又如何能够加重?”索凌眼泪流下,啼哭道:“因此师兄不让我们探望师父,我……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师父啦……呜呜……”哭了起来。
丁中郎道:“你别哭,我想一会儿。”又问了许多细节问题,生活饮食,休眠情况,索凌一一告知。丁中郎听完之后,一会儿站立,一会儿坐下,不安地踱步,帐篷没太大地方,荡扬马自从跟随了索凌,胃口大好,渐渐吃得胖了,它自己就占了一大半帐篷地方。丁中郎看起来就是在来回转身。
隔了良久,丁中郎神色凝重,问道:“当真是这些毛病?你师父平日里和你们一起吃饭吗?”索凌问道:“你别吓我……我师父难道不能……不能救治了吗?”丁中郎道:“我不知道,你们平时都在一起吃饭吗?”
索凌道:“是!我师父从来都是何我们一起吃饭,去年没发病之前,身子骨倒也轻健。”
丁中郎道:“你师父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索凌毛骨悚然,仿佛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惊奇问道:“什么?”荡扬马也受了惊吓,抬一下腿,又缩回去,嘶叫一声。
丁中郎道:“有一种毒,名叫‘销肌化涎丹’,是为天下七毒脑髓磨粉而制,吃上一粒,两个时辰之内,全身无力,瘫软在地,无痛无痒,很快便会死去。你师父正是吃了这毒丹。”索凌大口喘息,说道:“你……你胡说……既然两个时辰就死去,为何我师父这么久还没事?你这分明……”
丁中郎道:“我方才给你吃了一点活人丸,你还记得么?”索凌“啊”的一声叫出声来,颤抖道:“你是说……你是说……我师父是被人下药,一点一点才成现在模样?”丁中郎点头道:“正是!这若是吃下一整粒,那就难活,若是分量而食,则毒性较弱,慢慢侵害人身肌肉,慢慢的就没有知觉。你仔细想想,你师父身子是一日之间瘫痪在床,还是从手到脚,慢慢瘫痪的?”
索凌道:“是!是!我师父刚生病之时,只以为是劳顿所致,手指伸握无力,待到后来,就越来越严重,腿脚也难以动弹了……”丁中郎道:“那就是了,你师父可有痛感?你碰你师父胳膊,腿脚,他可曾疼痛?”索凌道:“我……我这个却不知道……”忽然又是一声惊叫,差些蹦起来,瞪大双目,激动说道:“是!有一次我听一个师兄说,他给师父喂食,热汤一不小心撒在师父胳膊上,师父却全然不知,也不去擦拭,烫出来一个血泡,师父也不在乎。我以为师父是不忍责怪师兄,装作不知,难道……难道……”
丁中郎道:“那就是了,这毒丹名叫销肌化涎丹,入口见涎,则毒性便可入侵,不入肚中,那也是一样的中毒。谁是做饭的,或者谁离你师父最近,谁最有机会下手,那就是谁下的毒,你们只以为是生病,那可大错特错了。”
索凌目瞪口呆,听完丁中郎的话,回想起在东蒙派中的事情,心中便有了几分确定,但丁中郎到底也算做是凭空猜测,不能全信,他日仔细观察,或许便能知晓。哭泣道:“我师父待我们很好,大家个个都是十分感激,为何……为何会有人害他……”丁中郎道:“天下之事,那也多了去了,我替人看病之时,见过比这更古怪的。”
索凌也无心听他讲故事,此刻她却归心似箭,恨不能立刻回到派中,打探清楚。丁中郎道:“有一点我不解,你说你师父不能见风,却是奇怪,若是平常百姓,生病不见风,那是好的,你师父一生习武,身轻体健,这毒丹也无此功效……”
索凌紧咬着牙齿,眼神笃定,说道:“就是他!错不了了,是我师兄霍大庆,我师父的儿子!什么见不得风?那摆明了就是怕我们知道他的阴谋诡计,我师父练武之人,平时多注重延年益寿,他却巴不得我师父早死,他当上掌门之位。哼,我……我……”
丁中郎捻须道:“那就是了。”显然是已经完全确信了。索凌脸挂泪珠,小心翼翼问道:“我师父……还有救吗?”丁中郎道:“发病数月,已经无救,这粒药丸,只怕加的量再少,此刻只怕也早已喂完了。”索凌瘫倒在地,恳求的眼神问道:“当真没救吗?”
丁中郎摇头道:“若是吃下药丸,发病之时前来找我,我还有方法可救,此刻却再无办法。”索凌又问道:“我……我……我师父他……还有多久可活?”丁中郎不说话,缓缓摇摇头。索凌道:“你满口胡言,胡说八道,我现在就回临沂,找我师父!丁神医,用什么药?”
丁中郎道:“我没带纸笔,无法写给你,这药用的繁多,配法也繁杂,哪一味药草都得用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太多,少一分则太少。”
索凌道:“你说吧!我能记住。”丁中郎道:“你能记住?”索凌点点头。丁中郎半信半疑,口中念道:“茯苓两分、防风四分、黄芩三,研磨;柴胡六分、当归六分、茯苓五、白术三、甘草二……”丁中郎口中说的快,索凌记得也快,许多草药自己并未听过名字,也强行记下了,哪个该磨粉,哪个该煎,哪个该添水,记得清清楚楚,最后问道:“鸡矢白是什么?”
丁中郎道:“就是鸡粪白,只要白的,余下不要。”索凌老大不乐意,问道:“这也能治病?”丁中郎道:“你对医术法门一无所知,岂知鸡粪?就是你身上的毛发、指甲、皮肤、筋骨都能下药……”索凌道:“恶心死了,丁神医,咱们后会有期,我这帐篷就送给你了。”丁中郎十余日朝夕相处,突然有些不舍,问道:“你背会了吗?”
索凌道:“背书背字,我一向拿手。”接着将方才丁中郎所说药草配方一一道来,丁中郎十分满意,道:“当真是个乖巧古怪的女娃娃!”索凌道声多谢,便要离去,丁中郎拦住,道:“外面雨大,你当真要走?可否留上一留?”索凌问道:“那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