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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想留不能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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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奕扬快步走到那家店,背过身低着头,开始排队。

生意不错,很快,他后面就跟了不少人。

看到自己周围人群聚集,他徐徐松口气,以为逃过一劫。还没来得及一一思考对方出现在这里的各种可能性,结果一低头间不期然地看到对方经常穿的那双靴子。

谢隽廷已经走到他跟前。

程奕扬皱皱眉,缓缓抬起头。

“这么早就过来,你想干什么?”谢隽廷语气严肃,神情有一种冷峻。但这种冷峻跟昨晚的冷漠是不一样的,后者是他的私人情绪,前者只是公事公办的一贯态度。

程奕扬觉得对方这问话有点诡异,但懒得应付,只是简短地回答:“过来买点心。”

谢隽廷太了解柏律了,如果点点还在身边,他可能会开一个小时的车专程过来买给孩子,但他自己,绝不可能。

他也不问谢隽廷来这里干什么,问一句才答一句,漠不关心的样子跟昨晚的谢少爷有的一拼。

谢隽廷说:“跟我过来。”

程奕扬却站那没动,唇角凉薄地抿着。

“有什么事都在这说,我跟你过去不方便,毕竟,我跟你一点都不熟。”

为了把昨晚的耻辱全数奉还,程奕扬还刻意把最后一句话放慢加重来说,语气十分疏离。

谢隽廷看着他,他毫不在意地回望,眼神冷淡,“何必在这里妨碍我呢,你最近不是很忙么,怎么有闲心管这些杂事?”

谢隽廷却说:“是你的事。”

程奕扬本想接着讽刺,不管对方说什么都能反击回去,但没料到是这四个字,反倒直接堵住了他的嘴。静默片刻,他冷冷地轻哼一声,似有不屑,漠然地撇过视线,但双手却无声地握紧,还避开了对视。

谢隽廷也不跟他多废话了,直接拿出一张照片,指着问:“这个女人你认识吗?”

程奕扬脸上的淡漠瞬间就消失,皱着眉连连追问,“你怎么知道她的,她怎么了?!”

谢隽廷转身走了。

程奕扬立刻跟过去。

本来打算再过几天跟程奕扬说这事的,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自己找上门,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谢隽廷问:“你知道你现在很危险吗?”

程奕扬根本不吃这套,“如果要对我不利,她有的是机会,不必等到现在。当初她找到我的时候,你给我留的种就已经把我折磨得筋疲力尽,虚弱地跟死狗一样,她一个女的都能弄死我。”

更别提后来程奕扬剖完腹,医生不是专业的,没有准确找到那个器官在哪,这种手术浪费时间无异于损耗生命,他大出血了一次,说是奄奄一息的纸人状态丝毫不夸张,掐着脖子半分钟估计就死透。

“至少她不会折断我的手脚,把我关房间里不准出去!”

“更不会故意害我要我的命!”

“谢隽廷,对我而言你才是最危险的。”

爱记仇的家伙,睚眦必报。

就因为昨晚让他感到难堪,所以今天句句话都要刺一下。

不过谢隽廷说的“危险”并不是程奕扬自己理解的这种会被人伤害的意思。不过这也不怪他,毕竟他遇到的危险,迄今为止,也就局限于这种类型而已。

“你想重新做回律?”谢隽廷扭头问他。

“不想,一点都不想,”程奕扬微微仰起脸,直直地看着对方毫无畏惧,眼底熟悉的骄傲又回来了,“我现在是最自由的,谁也别想限制我,包括你!我为什么又要回到那个监狱里去?不。”

竟然把谢家直接比作监狱,尤其最后那一个字,说得颇有点下狠决心的意味。

谢隽廷轻轻抿了下嘴角,不是冷笑,但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威胁性十足,“好啊,那你就继续装程奕扬,以后真进了监狱看你还能不能自由。”

无非给他冠一个冒用别人身份的罪名,程奕扬早就做好准备,现在只管见招拆招,“你去指证啊,没关系,我一点都怕,你能拿得出手的证据,只有我跟我哥dna比对结果,只要我打死不认,以后实据不足我还是可以正常释放,而且……程奕扬的尸体,早就火化成灰,死无对证,我说我是他,我就是!”

果然,还是很聪明的,也不会被轻易威胁,而且前期工作的确做的十分仔细。

好一个死无对证。

让谢隽廷想起五年前终于找到柏律的那天,接到消息心急如焚地赶过去,看到的却是燃烧后的残骸和焦黑的尸体。警局鉴定,是柏律无误。但谢隽廷要求立刻尸检,却被柏宸坚决驳回来,而且情绪非常激烈。如果不是一众保镖拦着拉着,恐怕两方在现场就会直接对峙。

也是,好好一个人送去谢家,结果几年后看到的是一具尸体,换谁都受不了。

柏宸愤怒得气血逆行,死死盯着谢隽廷,“他不应该在谢家好好的吗?!为什么会这样!”

周围很嘈杂,柏家那边的下人,不知道是否谭沐授意,一看到尸体竟然就开始哭,假的很。吵吵嚷嚷,到处乱成一片。

谢隽廷厌恶这样的环境。

他把挡在自己面前的柏宸推开,看到尸体呆滞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身跟警察吩咐,“带走,尸检。”

五年前的柏宸到底还不像如今这样老道冷血,被推开也立刻冲上去拦住,“你还想尸检?!你不给我说清楚他为什么会死,反而想解剖他?!不可能!我不会让你碰他!”

谢隽廷闻到一股浓烈的腥味,不知是自己喉头涌上的还是那具尸体散发的,他倒抽一口凉气,下一刻,喉间又涌上一股,他现在根本不想多说话,每说一句都像在咽血。

可柏宸坚决不同意尸检,他清楚柏律的身体比较特殊,把尸骨和内部都暴露在外人面前,这是一种亵渎。

不管事实真相到底是怎样,至少那时候谢隽廷在情理上处于绝对弱势,是被谴责谩骂的一方,再后来,在柏家的坚决要求下,尸体被火化也办了体面的葬礼。

谢隽廷觉得这起事故很有些悬而未决的疑点,按理说,事发距离柏律逃掉谢家的那年已经过去三年有余,孩子要么一早打掉要么已经出生,如果后一种可能,大人在房里烧死但小孩毫无影踪?不可能。第二是尸体的左手上还带着戒指,依柏律那脾性早扔了。难道要谢隽廷相信是柏律死前念及旧情专门戴上?其实女人当初把尸体弄成这样,是为了让谢隽廷动容,一悲恸通常都会像柏宸那样,没法留意到很多细节,毕竟死者为大。可惜,谢隽廷并不是普通人,他不会被痛苦所影响,这一招画蛇添足,只让他增加怀疑。

葬礼那天他镇定冷静,全程眼泪都没有流一滴,从此也是给外人落下了一个十分冷血的印象。

谢隽廷就知道来硬的一般很难在柏律身上奏效,所以他另有法子。

“你想见柏礼吗?”先抛一个小小的诱饵。

程奕扬并不上钩,“我会自己想法子,不需要你假好心。”

“你不是想知道柏礼身上的伤哪来的吗?”他把几张纸递给程奕扬,“这是多年前谭家火灾的案底,你哥哥也是在那次烧伤的,谁纵的火,不用我再说了吧。”

“我哥那时候怎么就在谭家?!”他神色微变,一把夺过来,胡乱翻着那些纸。

“这你要去问他。”

程奕扬顺势问:“那我哥现在在哪?”

谢隽廷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他套出答案,自然是没有回答的。

他又看了程奕扬一眼,似乎是觉得扭头看人有点累,命令对方坐到前面来。

程奕扬觉得谢隽廷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无暇多想,乖乖照做。

结果右手刚关上车门,左手的手腕就被谢隽廷一把抓住。

程奕扬一愣,没来得及说话。

谢隽廷话锋一转:“现在还恼我?”

程奕扬沉默。

“用假死来摆脱我,这一招你做得真狠。”

程奕扬眼神突然变得有几分凶悍,寒声道:“我不想寄人篱下!”

谢隽廷根本没必要管这种纵火案,只是谭沐和柏礼这两个人都是跟律有牵扯的,就抽了些时间多看了案底几眼。结果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然而这也只是小事,毕竟纵火的又不是程奕扬,到底跟他无关,真正的难题还在后面。

谢隽廷接着问:“你冒用程奕扬身份,想过到底能不能用吗?”

“什么意思?”他转头看向谢隽廷,对方那种笃定的神情让他忽的心慌了一下,“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当年是假死,但总得有人真死了,才能跟你交换。”

“我知道啊,”他急躁地打断,“程奕扬死于车祸,虽然是孤儿但他生前清清白白,除了福利院的几个人,唯一的亲人就只有他妻子,他是个很简单的人。”

只有女人和柏律知道,那场车祸其实两个大人都死了,但外人都以为程奕扬幸存下来。

“这个人的确是清白的,但我指的,可不是这个。”

对方那种轻飘飘的眼神让程奕扬更觉焦虑,“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现在很急切,也十分担忧。看谢隽廷那种神情,以及现在这简短三言两语,凭他的智商,其实多少已经猜到一些,但觉得十分可怕,潜意识里相当抵触,根本不想接受!

程奕扬清晰辨认出自己心底的惊悸和慌乱,眼下这情景对他不利,不想继续听,就想立刻下车离这个人远远的,他右手用力一掰,车门却没能打开,居然锁了!

程奕扬勉强稳住情绪,冷冷地说:“开门,我要下车。”

谢隽廷看着他这种很明显已经略带慌乱的反应,一点点眯起眼睛,低沉地反问道:“你在害怕什么?”他有一种诡异的气场,大多数时候不显山不露水,但又能在一瞬间,气势十足。

“我害怕你!”程奕扬被他逼得吼了一句,他已经有点慌神,可对方还是不痛不痒,程奕扬深吸一口慢慢平复,“……谢隽廷,让我下车!”

可谢隽廷根本没理会,只觉得时候到了,径自道:“他根本不是事故死亡。”

扔出这个炸弹,谢隽廷毫不意外地看到程奕扬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糟糕起来,但就算这样,也得把真相告诉他。

“找个跟柏律身高、年龄、体型都差不多的人,的确不难,但这个人偏偏在你需要换掉身份就恰好死了,还死于意外,是个没什么社会关系的孤儿,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人,你觉得能找到几个?”

程奕扬脸色煞白,呼吸开始急促。

“我查了你的医疗记录,车祸的修复手术是五年前,借着这个幌子换了脸,那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让你等三年才做?因为她足足用三年时间才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人,让你来取代!”

谢隽廷越往下说,程奕扬的脸色越发惨白,连嘴唇都开始颤抖,喃喃地说着“不可能”,不停念叨这三个词,仿佛是自我催眠。

程奕扬闭上眼,深深吸气,好一会儿后才睁开,可那种害怕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还愈加强烈!

但谢隽廷并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继续往重了说。

“你真以为自己是运气好?只要想换身份就可以正好碰上一个相似的人死了。”

程奕扬胸口一阵阵地发紧,心脏绞着痛,不想听谢隽廷再往下说,他害怕,害怕到极点。

“时间线就充分说明是他杀,他的死都是为你准备的!”

“别说了……”程奕扬紧紧皱眉。

“你到现在连手术刀都不会用,我知道你不是凶手,但你占据了他的身份,绝对是帮凶懂吗?”谢隽廷的语速极慢,一递一声,如同凿子一下下用力砸在程奕扬脑壳上,逼着他必须听得仔细明白,“离开谢家的第三年你才换脸,也正是那一年,程奕扬出车祸,随之而来就是你假死。柏律,你说说,他是专门等着你把脸换好再死吗?”

“如果这件事,也是女人为了帮你专门做的,柏律,她只是刀子,而你是黑手。”

车里明明很温暖,但程奕扬仍感觉一阵阵寒意,不可抵挡。

尤其是谢隽廷说的最后一句话,让他的防线开始崩溃。

没有复仇不是染满鲜血的,如果他手上没染,那只可能是别人已经替他染了。

“如果我查出来的线索没有出错,她应该是谭家早年失联的大小姐,说是移居国外,但没几个人真见过她。如果这件事是她做的,犯罪动机也很明确,当年谭家内斗,继承权应该在长子这,但嫡系却死的死,疯的疯,她对谭沐的恨,大概比你还要厉害,后来还被谭沐扣个罪名关到监狱里,出来后能找到你给她复仇,当然会尽全力帮你。”

其实谢隽廷查到的东西远比这多,比如,女人当年生下的儿子,长子,哪去了。他觉得没必要全都告诉程奕扬,光是前面那点信息量就够他受的。

当年,两个穷途末路的人碰到一起,一个是生活上的潦倒,另一个却是心理上的极端。女人说要跟他一起报复谭沐,问他愿不愿意。而且后来什么都帮他安排好了,几乎是程奕扬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罪犯之身让她的权势只能在暗地里用,不能拿明面上使,所以只能借助棋子来达到目的。

程奕扬被握住的那只手力道一松,似乎也不想挣扎,整个人已然沮丧到极点。

谢隽廷看他不再试图挣脱,手里的力道便小了,转而把那手轻轻拢在自己掌心里。程奕扬的手很冰凉,甚至还在细微地颤抖,谢隽廷便知道,这些对柏律是有效。不过他从来不喜欢点到为止,所以接下来说出的话,还是怎么让人害怕就怎么来。

“你是帮凶,而且到现在还占着他的身份,让这案子怎么破?程奕扬死了一直没人来认尸,以后大概也没有人会再管,毕竟,只有两个人的家庭,破碎了又有谁知道?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在做好事,替一个意外死亡的人好好活下去?”

程奕扬痛苦地闭上眼睛。

谢隽廷怜悯地看他一眼,“你连这个都害怕,还想报仇?你运气不错,至少现在活得好好的,比那个孤儿幸运得多,她还没想过对你不利,毕竟要用你。柏律,你难道没发现么,你跟她很像,为了报仇都可以不择手段,但她不能抛头露面,所以必须挑个人来帮她完成。而你呢,除了没动手杀人,还有哪件事情没做?”

面对的人是柏律又不是那些罪大恶极的死缓犯,谢隽廷其实只用了三分力。

他不管程奕扬有多难过,还是把他的脸转过来,逼迫他看着自己,“当年你为了达到目的,就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又随手毁掉,你说,这算不算杀了曾经的,谢隽廷。”

那些话一句一顿,盯着程奕扬的眼睛说出来。

程奕扬怔怔的,眼眶发红,呆滞片刻,用力挣脱对方的手,狠狠侧过脸,不再说话。

他不是不知道复仇需要代价,也愿意委屈自己竭力忍耐,但没想过真正的代价竟是这么庞大这么鲜血淋漓,就算他后来再隐忍,但这种付出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真正的大头,全在女人那儿。

谢隽廷意识到上一秒的自己有些话太过感性,很快恢复下来,又变成了一贯的镇定冷静,“程奕扬非正常死亡,迟早有人会查出来,你不可能一直用他的身份,你必须回来。”

“就算没有人查,但你现在已经知道这些真相,我不信,你还敢继续用这个身份。”

他从来都要百分百把握,但这次也不得不赌一把,赌柏律的良知和负罪感能让他自己意识到错,心甘情愿地放弃这个身份——这才是真正的必杀技。

“当年没能尸检,不然的话在那时候就能查出来,他不是在火灾里窒息而死,而是被人用刀子砍得面目全非,又浇上汽油焚尸,让人无法辨认原……”

谢隽廷发现说出这些残忍的话之后,程奕扬就抖得愈发厉害,还用手捂着耳朵。

“他妻子也死了,但你知不知道,可能并不止两条命,我可查到了他妻子身前的,孕检单。”

到底要把人吓成什么样谢隽廷才算满意,难不成非要把人弄哭才肯罢手么!

程奕扬脸色惨白,将眉头拧得紧紧的,“什么都听你的,不要再说了我求你!我真的不想听……”声线竭力保持平稳,但还是不免带上了痛苦的颤音和令人心疼的喑哑。

谢隽廷了解柏律,在这种状况下把头埋得那么低还始终不肯抬起来,声音里又有一丝压抑的哭腔,说明只有一种可能。

他伸出手,但程奕扬非常抗拒,一个劲地避开,可车门已锁,怎么躲都逃不开。

不管程奕扬怎么抵触甚至脑袋都撞到玻璃上,他还是强硬地捧住了他的脸颊,然后用力地抬起来,那双眼睛红得厉害,现在又被这么一强迫,谁不想把自己惊慌狼狈的样子藏着,但谢隽廷偏偏要撕开,程奕扬却被他逼着抬起脸,那双眼睛里蓄着一层浅浅的水雾,但并没有哭。

看来还差一截。

谢隽廷压下心里的悸动和*,看着他说:“你跟柏礼离得越来越远了,他要是知道你是杀人犯的帮凶,不知作何感想?不过我猜,你也把不敢把这些事跟他说。”

谢隽廷早就知道柏律内心深处非常渴望柏礼那样的人,某种程度上他自己也想变成哥哥那样,善良、干净、纤尘不染。

不管是刚刚叙述事实,还是现在这番话,真是每一句话都狠狠击中柏律的痛点,毫不留情。

果然,这话一出,程奕扬就感到更加难受,心里一阵阵刺痛,但还是咬着牙关,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面上是克制住了,但眼底的水汽却越聚越多,眼眶也越来越红。

“还好你主动放弃了孩子,程奕扬,你要做这种事,就应该主动远离所有人。”

非要把人逼哭这个恶劣的毛病,谢隽廷这辈子怕是都改不了了,八年前把人逮回来是按在床上做哭,现在他生出些怜悯心也不想把乏味的禁锢重来一遍,就采用这样的手段。

被这么逼着狠着,先是要走他的孩子让他整颗心沉寂下来,而后又搬出他的哥哥让他阵脚一乱,以为这就完了,只要挺过去就行,但现在又拿出这么大杀手锏,不知以后还有什么更可怕的,程奕扬根本招架不住!在谢隽廷面前,他哪种样子都别想藏住,不管是一开始伪装的、狡黠的、阴狠的还是后来冷漠的、冲动的、狠心的……他就是要翻来覆去把程奕扬任何遮盖都撕碎,让他一丝.不挂、无处遁形!

既然谢隽廷现在那么想看他脆弱的样子,那就让他看好了,看个够!程奕扬不再坚持,慢慢垮下肩膀,整个身子都松下来,他微微一阖眼,温热的液体被挤得溢出,沾在他睫毛上,还有一点儿顺着眼角往下滑。

至此,谢隽廷才满意,没有继续勉强,徐徐收回了手。

“要跟我说什么?”他了然地问。

程奕扬的语调变得低微柔软,“只要你肯帮我,让我重新做回柏律,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声音有点沙哑,方才的傲气已经消失殆尽,此刻只有屈服。

谢隽廷没想这招竟然如此奏效,也就那么一试,本没抱多大期望,要知道,当年那么狠都没把柏律驯服,结果如今攻心一招,效果倒好得令人惊讶。如此倒也不枉费他多管闲事地动用职权和人脉把这两件无人管的陈年旧案又翻了一遍。

“一旦做回柏律,就必须在我身边,别想走。”他已经在控制语气,尤其最后那三个字尽量说得平和,可他实在不擅伪装,略微低沉的语调还是让人觉着有一丝急切。

程奕扬犹豫片刻,不过最终还是点点头。

“一辈子。”

“嗯。”语气里已然没有一点不满。

大功告成,谢隽廷缓了缓,下意识地柔和了少许。

程奕扬轻声说:“我需要你帮我……”

“帮你什么?”这回的语气才是真的是柔了几分。

“我想见我哥,还有,我儿子……”程奕扬哽了哽,又补了一句,“帮我报复谭沐,一旦做回柏律,我就很难靠近她,我需要谢棠听从我的安排……”

说到复仇程奕扬倒是很快就冷静,良心和愧疚什么的也消失殆尽,方才还激烈的情绪也都一点点地平复下去。

谢隽廷的语气也不像刚才那么严肃,“你太贪心了,见柏礼,又想见点点,还想我把谢棠给你使唤,一次让我答应三件事?”

程奕扬眨眨眼睛,“那你想怎么办……”

“每次只能答应你一件,”谢隽廷徐徐说出他已经制定好的规则,“现在只能三选一,想要三件事都办到,你必须分三次。”

程奕扬依旧没有异议,就算有异议他知道对方也不会改,“好,什么都听你的,就三次。”

“嗯,你说,这次希望我帮你什么?”

程奕扬垂下眼睛想了想,轻轻吐出两个字,“报仇。”

谢隽廷以为,他要先见柏礼。

看来,复仇真的已经成了他的信仰。

“其他事情都不急在这一刻,”程奕扬冷静地解释,“谭沐那边我已经把前期工作做得差不多了,这次她也受了伤,柏宸还在国外,是个很好的时机,错过可就没了。”

犹豫了一会儿,也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程奕扬最后还是面对现实,问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对方还是谢隽廷。

没有条件是不可能的。

谢隽廷轻轻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说,“今晚你就知道。”

其实,在让人对自己妥协之后,谢隽廷就绝口不再提关于案件的任何话,又变得惜字如金,但刚刚那句“今晚你就知道”的威力,却似乎并不比谋杀案的那番小。

至少把程奕扬好不容易恢复了少许血色的脸又吓得白了几分。

可谢隽廷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自顾自打开车门,“走吧。”

程奕扬站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腿已经发麻。

“……我还是想见见她。”总觉得事情的发展完全被谢隽廷控制,倒不是多疑和顾虑,他知道谢隽廷在这些事情上根本不屑骗人。但就算是真相,他要听女人亲自把事情原委说出来。

“你必须回去,今天可见不成谭溪,实在要见,以后带你去警局见。”

原来她的名字叫谭溪。

程奕扬听着警车的鸣笛,怔怔地望着巷子里面的人熙熙攘攘,但始终没有看到女人出来。

难以想象。

那么清冷瘦削、连年迈的老保姆都愿意留在身边甚至挺喜欢小孩子的一个人,竟然可以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情。

但转念一想,又可以感同身受,柏律不也是这样的吗,当心中的仇恨变成必须实现的执念,真的什么都能做出来并没有资格觉得她残忍,因为本质是一样。如果某个人对哥哥有威胁,给柏律一把匕首,他或许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人刺死。

谢隽廷走过来,挡住了他张望的视线,也打断程奕扬的胡思乱想,“别管这些事,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可不想晚上见到你,还是这幅失魂落魄的样。”

谢隽廷觉得他这种状态开车不安全,就把司机叫了过来,让他送程奕扬回家。

程奕扬坐在车里,还觉惊魂未定心有余悸,但转头看向窗外,谢隽廷已经神色平淡地跟几个警长交谈。该怎么形容他那种表情,完完全全的不在意,好像这种事已经见得太多太多,还有很多比这惨烈,早已无法在他那儿掀起任何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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