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色初明。
雅戈早早起身,一身戎装,去了花都南面的苍牙森林,传闻最近那里有独角兽出没,雅戈此行,为的是能擒住一头,送给自己的大哥坞辰。
一想到坞辰,雅戈就觉胸膛一热。
闭上眼睛,雅戈依然能清晰地在脑海里,勾画出数年之前,自己在外游历时遭遇兽潮的地狱般场景,那日,他险些被一望无际的妖兽吞没。
失去行动能力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妖兽一步步临近,危急关头,当时才仅仅和他认识不到一周的坞辰,将他绑在了身后,开始在兽潮中夺命狂奔。
无数次,雅戈以为筋疲力竭的坞辰,会抛弃他这个累赘,独自逃生,但即便坞辰被妖兽啃咬得伤痕累累,苟延残喘的坞辰,也始终背着他雅戈,负重前行。
“我这条命,是坞辰大哥给的!”
在雅戈心中,坞辰比他自己还要重要。
“过几日,是大哥和嫂子的结婚纪念日,嘿嘿,我给他们送上一头独角兽,大哥骑着独角兽,载着大嫂在天空遨游,多么美妙。”
唇角一咧,雅戈傻笑出声。
但转眼,他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他又想起了那可怕的噩梦,梦中,他敬重的大哥坞辰面对强大的异族人,选择了臣服,成了令花都人憎恶的叛徒。
“不,不会的!坞辰大哥就算是死,他也绝不会背叛花都,城主大人对坞辰大哥恩重如山,坞辰大哥更加不可能杀害城主大人!”
甩了甩头,雅戈用力驱散掉使人烦躁的不安。
“轰……”
然而,陡然之间,地动山摇,一道恍若天崩地裂的爆炸声,自北方风驰电掣传来,随之是呼啸不止的强烈劲风。
“发生了什么事?”
雅戈霍然回头。
远远的,他望见了一个足足有十几米高的巨人,庞大的身躯充满惊人的爆发力。
巨人打出一拳,顷刻之间,一个虚幻的拳影飙射而出,轰击在花都高大的城门之上,随即就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炸响传彻四野。
“给我开!”巨人仰天大啸一声,雷声滚滚。
雅戈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幕,许久许久,他都没有动弹一丝,突兀地,雅戈雄健的身体抖若筛糠,他眼睛里弥漫着无尽的恐惧,使他整个脸庞变得格外狰狞。
“不,那只是一个梦,那明明只是一个梦,可……它为什么发生了?一定是我看错了!该死的,为什么!为什么梦中的事发生了?”
着急心切的雅戈,急速朝花都城奔去。
在梦中,异族人便是如此,发动了对花都的攻击,而雅戈的家人,也在这之后不久,死去。
“不会有事的,玛姬那么聪明,一定会找到一个隐蔽的藏身之所,没准她现在,正和儿子小赫克玩游戏呢!对了,我还没教小赫克魔法呢,他们绝不会死的!”
气势如虹,雅戈施展出平生最快的速度,魔元力凝聚而成的羽翼,在空中挥打出一道道音爆之声,漫漫长空,雅戈疾驰的身影却犹如一只丧家之犬。
“玛姬,等我!”
“小赫克,等我!”
“你们可千万不要出事!”
雅戈心急如焚。
花都人还在负隅顽抗,可根据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此,结局已定,终于在花都城门被轰然打开,一大批异族人蜂拥进入花都城中后,这场战斗即将宣告落幕。
雅戈对杀人如麻的异族人视而不见,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去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玛姬,小赫克!”
熟悉的家园,映入他眼帘。
旋风鼓荡中,他落在院子中央。
可无人回应他的呼喊。
雅戈的心,瞬时间砰砰狂跳,他大步走进屋中,如愿以偿,见到了自己的妻儿。
但玛姬和小赫克都是面色紫青,显然身中剧毒。
“谁干的?是谁干的!”雅戈抱起妻儿。
小赫克瘦削的身体,无力地躺在雅戈宽广臂弯里,如果不是脸色紫青,安详的模样,仿佛是在睡觉。
“小赫克,你快醒醒,爸爸回来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爸爸回来了!”雅戈难以接受眼前的现实,昨晚,小赫克还在跟他谈自己的梦想,怎么现在就死了呢!
一息尚存的玛姬搂住雅戈的脖子,深情款款地与他对视:“雅戈,你今天去哪儿了?我想,你一定是去给我买花了,对不对?或者,你是到菜市场买菜了,是不是?”
“玛姬,你别说话了,我会把你治好的!”雅戈急声道。
“不,雅戈,你先不要急着救我,你先告诉我,你今天去哪儿了?你刚刚绝没有跟坞辰在一块,对不对?你绝没有伙同坞辰,阴谋害死城主大人,对不对?你也没有帮异族人打开咱们花都的大门,对不对?”
玛姬清澈的双眸,流下一滴滴莹亮的眼泪,娇嫩的右手,轻轻抬起,抚摸着丈夫的脸颊,似在感受他的温度。
“雅戈,他们都说,你是叛徒,你是异族人的走狗,为异族人打开城门的人中,就有你,可我知道,他们都是在撒谎,你是我玛姬的丈夫,是小赫克的儿子,是顶天立地的男儿,绝不是屈服异族人的贪生怕死之人,对不对?”
“雅戈,你快告诉我,你快告诉我那些人是在撒谎,他们是在诋毁你,你之前一直是在跟异族人战斗,你快说呀……”
任凭玛姬怎样声嘶力竭地呼喊,雅戈始终是一言不发,他分明只需要点点头,就可以满足妻子的要求,可每当他想要开口时,心头就会涌现一股古怪之感,使他不愿张口。
甚至,哪怕他只要点一下头,便能够挽救妻儿的姓名,他也绝不会张口,他执拗地保持着沉默。
“哗……”
魔元力羽翼再次凝聚而出,雅戈要带妻儿离开这里,可是他突然惊觉,玛姬抚在他脸庞上的手,颓然垂落,带着几分陌生之感。
他的妻儿,已经都死了,尸体逐渐转冷,令人心寒的人。
雅戈身体又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玛姬,你快醒一醒啊,我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原来是我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该死,我真是太蠢了,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忘记了,你不是让我给你做饭吗,我这就去给你做。”
雅戈一溜烟跑进了厨房。
他手忙脚乱地洗好各色各样的菜,将土豆切成细碎的长条,慌乱之下,切到了手,鲜血溢出,他毫不理会。
“小赫克最喜欢吃炸薯条了。”
“玛姬,稍等,我很快就会做好了,你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雅戈朝锅里倒了一些油,然而油还没热,他就将菜尽数倒了进去。
“玛姬,盐放哪儿了?”
“醋呢?玛姬,醋放哪儿了?”
“玛姬,你再等一会儿,等一会我就把饭做好了。”
雅戈在厨房里横冲直撞,他要赶紧为玛姬做一顿美味佳肴,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十几年来,他从未给玛姬做过一次饭。
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为妻子做成一顿饭,等到他做好饭后,妻子就会醒过来了,他还做了小赫克最爱吃的炸薯条,小赫克也肯定会醒过来,对,等饭做好后,大家都会醒过来的!
“轰……”
一个不留意,一团火苗自锅中窜出,借着油威,以及煤气的助力,一瞬间,炸裂出巨大的火焰,将整个厨房霎时点燃,熊熊烈火,噼里啪啦地烧着。
炙热的火焰中,雅戈依然在厨房忙碌着。
他一点逃出来的意思都没有。
“玛姬,我就要把饭做好了。”
“玛姬,这些年来,一直是你在做饭,我今天一定给你做一顿可口的佳肴。”
“玛姬,小赫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