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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进了文工团院子,陈清华先带她去了团长办公室,王团长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亲切,他先对娉婷的到来表示欢迎,又对陈清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待陈清华走后,领着娉婷去见了团里的其他成员。
<br/><br/>这个时候大家正在进行排练,文工团不需要进行太多的体能训练,他们平常最重要的功课就是所谓的“练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进了排练房,满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群人,一眼看去大多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即使有年龄大些的看上去也不过才三十多岁。从进门开始的那一会儿功夫,娉婷也大致看清了排练室的情况,感受到了排练的氛围,相对于外面众多在温饱线挣扎的普通人而言,这里确实是另一个世界。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白里透红的皮肤,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无不表明着生活的安逸和舒适,真正像一个世外桃源般。后来娉婷才知道,文工团也有文工团的苦处,只不过团里一部分战士有着不错的家庭背景,各方面自然比平常人要优越一些。
王团长带着娉婷进来后,大家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看了过来,娉婷克服了心理的羞涩,气质沉静地站在团长身后。只见她身上穿着崭新的军装,两条麻花辫俏生生垂在肩上,嘴角上翘,颇有种不卑不亢,聪慧可人的气质。只这第一印象,大家对娉婷的感官就不错,并没有人因为她还略带乡土而看不上她。
<br/>“这位就是我们文工团新来的同志何娉婷,以后她也是我们战地文工团的一员,希望大家能发扬集体主义精神,多多关照这位小同志,让她今后和大家一起,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团长发完话后,大家也都鼓掌欢迎,离开前团长让团里的司务长帮娉婷安排宿舍,熟悉环境。<br/><br/>司务长名叫李亚玲,年纪不大,天生一张微笑脸,在简单介绍了团里的战友后,她带着娉婷一起去安排宿舍。<br/><br/>“我们团人员挺简单的,没多久你就都熟悉了。领导以后应该会找你谈话,看看怎么安排你以后的工作,比如你有什么特长,比较擅长什么?现在团里表演的节目类型挺多的,唱歌,舞蹈,话剧都有,主题都是宣传主旋律的。你刚过来,也应该知道现在外面的风声很紧,我们文工团的责任也是重大的。”路上,李亚玲不停地和娉婷说着团里的事情。娉婷知道了现在团里有团长,副团长,政委,连长,班长,司务长,像她这样没有任何级别的文艺兵也不少。至于特长方面娉婷不是很担心,她之前可是从小就参加各种培训班的,上了大学后也积极参加社团活动,才艺表演难不倒她。只是现在的娉婷毕竟没有接触过这些,没有跳过舞的和常年跳舞的身体在柔韧性、协调性上都会有差异,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练习,让这个身体适应跳舞的强度。
<br/>“到了,这里就是女兵宿舍,那边的两栋是男兵宿舍,再往前走,靠近院墙那里的那几个院子,是一些军官和家属住在哪里。”说着她们一起走进了一栋三层小楼,这种老式的楼房娉婷并不陌生,上辈子她小时候还见过不少。宿舍楼下有管理人员,娉婷在窗口进行了登记。<br/><br/>“这是你们文工团新来的姑娘?”管理员蒋姐和李亚玲很熟稔,她问过后,李亚玲把娉婷介绍给她认识。<br/><br/>“蒋姐,这是何娉婷,今天刚到的,我带她来给办入住手续。我记得我们文工团宿舍还有空床,直接找一个把她安排进去吧,大家在一起住也方便。”一个宿舍住六个人,因为女兵相对少一些,整栋楼里还是有不少空床的,管理员安排的时候也会尽量不让宿舍人员太满,同一连队的也尽可能安排在一起。<br/><br/>“那就二楼的203吧,那里住的都是你们文工团的,还有三个空床。姑娘,我给你开个条,你自己去后勤部领生活用品。”蒋姐是金陵本地人,也是军人家属,说话带着当地口音,以前娉婷在金陵上了好几年大学,现在听到蒋姐说金陵话感觉非常亲切。
蒋姐为人一向热心,平常对女兵们很照顾,她家是本地的,常常愿意帮战士们捎东西进来,方便了不少人。一般稍微上了年纪的女人都爱打听,蒋姐也不例外,她开口问了几句,很快就把娉婷的个人信息了解透彻了,让娉婷大感吃不消。
“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啊就喜欢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蒋姐开了条子递给娉婷,又给了她一把宿舍钥匙。<br/><br/>拿着条子和钥匙,李亚玲先带着娉婷去了宿舍,把娉婷地行李放下,之后带着她去后勤部,领了被子、枕头、脸盆、毛巾、水瓶、茶缸、蚊帐等基本生活用品。好在李亚玲和她一起,不然娉婷一个人还真要分两次才能把东西搬回宿舍。
“有什么东西要添置的也可以出去买,离部队大门不远有个专门卖生活用品的,一些基本的东西里面都有,要是还有其他需要的,那就要去市里面买了。我们这离市里不远,门口就有公交,还可以搭部队采买的车出门,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听了李亚玲的话娉婷点头答应了。来之前在家里她买了不少东西,平常用的倒不缺,娉婷准备等收拾好后,再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
<br/>“先用抹布擦擦吧,这么点东西收拾起来很快。内务这一块,部队里查的挺严的,每天都要检查,我等会儿把注意点跟你说一下,你以后照着做就行。”整理内务是军队生活的一部分,娉婷好歹也是参加过几次军训的人,对此很是理解。宿舍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没有任何不必要的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完全没有一般女生宿舍得那种杂和乱。
<br/>“我就住在隔壁宿舍,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直接找我就行,能帮的我肯定是义不容辞的。”<br/><br/>“谢谢司务长,幸好有你,不然我今天刚来,肯定是一头雾水。”娉婷真诚地感谢着。<br/><br/>“你就叫我亚玲姐吧,这样才显得亲切,我们都是革命同志,太生分了也不好。”李亚玲自认比娉婷大几岁,就直接让娉婷喊她姐了。<br/><br/>在李亚玲的帮忙下,娉婷很快就铺好了床铺,整理好了私人物品,之后两人锁上宿舍门一起离开了宿舍。<br/><br/>“平常我们也就是在宿舍,食堂,排练室打转,每周有半天可以自由活动,如果有事也可以向团里请假。部队生活挺好的,特别是我们文工团,都是一些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在一起,经常要出去慰问演出,还有一些重大的节日活动表演,辛苦肯定也是辛苦的,不过只要你好好表现,以后会有提干的机会,不管怎么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现在是新兵,津贴相对少一点,我们也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在李亚玲的话语中,娉婷的军旅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晚上在部队食堂吃了第一顿晚饭,茄子烧黄豆,土豆炖肉末粉条,清炒大白菜,主食是花卷。娉婷对饭菜挺满意的,听文工团的人说,遇上过年过节食堂会包饺子,偶尔还有面条和包子,伙食是非常不错的。经过了半天的时间,娉婷和文工团的团员们也混了个脸熟,也有主动和她说话的,倒是缓解了娉婷的不少尴尬。
饭后回了宿舍,洗过澡整理内务后,娉婷拿出背包里的纸和笔,坐在属于自己的书桌前,给何成辉和林静静写信,告诉他们自己进入部队的所见和所想。这时候的宿舍里,大家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203宿舍如今还没有满员,连娉婷才住了六个人,其他人还好,倒是有两个人看出不太好相处。
方芳冲着娉婷努着嘴,“看,一来就写信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情哥哥,那些农村来的女孩子就是不安分,恨不得十来岁就做童养媳,结婚可早着呢。”她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娉婷倒是没听清楚,其他听到的人面面相觑,没有多说,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方芳见没人应和,也就没兴致再说,直接爬上床睡觉了。
转眼三年过去,娉婷在文工团已经三年多了。这三年间文工团的变化很大,有人升值提干,有人退伍离开,娉婷也从一个新入团的小兵转而成了团里的表演骨干,虽然没有提干,大小也做了个小班长,津贴也从一开始的十二块一个月涨到了十五块一个月。这三年间,娉婷休过一次假回了一趟老家,走出部队后才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时代的气息。全国“上山下乡”的活动如火如荼,何家村里也来了几个知青,因为许桂兰独居的原因,在得到她同意的情况下,有两个女知青住进了娉婷家,和许桂兰一起作伴。其中一个叫汪梅的知青,和许桂兰相处非常融洽,她和家中关系不亲近,也不想着以后回城,不知怎的,和回家探亲的何成辉看对了眼,就这样成了娉婷的嫂子。娉婷回乡探亲的那次,汪梅和何成辉就已经结婚了,相处了几天,她也觉着汪梅不错,是个好好过日子的女人。何成辉结了婚,老婆留在了老家,许桂兰在家也不寂寞了。即使大环境不理想,但他们何家的小日子却过的有滋有味。
也因为何成辉已经结婚成家了,许桂兰不用再为他的个人大事担忧,如今唯一忧心的就剩下了娉婷的婚事。在她看来,娉婷的年纪在老家早就可以许人家了,可娉婷在部队里,也没有退伍回乡的念头,又没有自己谈个对象啥的,这高不成低不就,还隔了那么老远,怎么找对象?一旦有了这个念头,许桂兰就把找对象的事时不时放在嘴边,平常通信也不忘说上几句。
其实娉婷也想过自己的婚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但选择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过一辈子了才是她头疼的问题。重生前,她和男友相识是熟人介绍,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也就是相互合适罢了,重生后她进了军队,按道理军队是男人最多的地方,可如今的社会风气也不提倡大张旗鼓地自由恋爱,平常男女交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就是“有碍社会风化”,是“乱搞男女关系”。团里确实有战友对她表示好感的,可惜她对搞文艺的男同志没什么进一步的想法,也注意和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凑上来了。
“今天听说下星期的大汇演还有几个首长要过来,职位都不低呢。”澡堂里,消息一向灵通的吴亚萍压低着声音说话。部队里有专门的澡堂,大家都是习惯了吃完晚饭洗个澡直接回宿舍。
“是吗?不过这和我们文工团关系也不大。”季红起初有些兴趣,后来又不当回事了。实在是碰到“首长”,那就不方便说什么闲话,而且她们这些文工团的小兵,离“首长”什么的实在是太遥远了。“有时间关心首长,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大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吧?上次你爸妈写信过来不是还提到了你结婚的事?”
“可不是吗?眼看我们都二十多了,就娉婷小了些,可也二十了吧?前阵子我妈写信,说是要给我找对象,好些媒人上门,可是我不回去也不好相看,问我什么时候休假回家呢?”吴亚萍比娉婷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在农村绝对是“大龄剩女”。
“那你怎么想?这要是在你们当地找人结婚,还能在团里待吗?两地分居可不好。”文工团女兵多,大多数农村来的到了年龄又没提干的都直接回家了。回家后有关系的还能托关系找个进体制的好工作,没关系的也就只能拿着点退伍津贴回家嫁人生娃。
“我这不是也在发愁吗?说不准再过阵子就真的得回老家了。”吴亚萍擦着**的头发,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泛起了忧愁。“还是你好,你是城镇户口,就是回家了也好找工作,还有隔壁部队的钱群,就是你那老乡,时不时给你捎东西的那个,我看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考不考虑他?”
“以后是事谁知道呢?M主席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反正对我而言他现在就是一老乡。”季红是城里人,家里的条件比吴亚萍和娉婷都好些。钱群是她老乡,人长的异常憨厚,只要部队有假就过来找季红,说是季红家捎东西过来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哪里是季红家捎过来的,大部分都是钱群他自己买的。钱群比季红还大一些,在部队的前途是没什么指望了,可能很快就要退伍回家,他和季红能走到哪一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有时候,凭着一腔喜欢,并不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能不能在一起当然还是季红说了算。
好像一瞬间,女兵们都已经在考虑终身大事,娉婷还是像往常那样,该训练训练,该排练排练,不说心无旁骛,也确实没有找对象的想法。现在她已经在团里站稳了脚跟,之前歌舞团有人突然退伍,因为娉婷有舞蹈底子,她被临时借调过去,表现很好,现在话剧团、歌舞团都有她的班子,再加上她刻苦认真,个性也好,几个领导还都挺喜欢她,私下里也说会找机会给她提干的。
“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要在团里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团里的栽培。现在很多小姑娘就想着结婚,找对象,心思根本不在排练上,你说团里会给她们机会吗?之前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被处分回家的你也知道,要我说你现在还年轻,还不到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你知道的,你没什么背景,本来想往上升就难,好在你能力过关,又够努力,这就是你的优势,如何让上面看到你的努力,给你机会提干,你自己要好好想想。过阵子军区的大汇演你要好好表现,别出漏子,表现好了,入了军区领导的眼,你以后还缺前程吗?就这样退伍回家种地你肯定也不愿意吧?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能听进去最好,反正是不会害你的。”
副团长的话时不时在娉婷脑中徘徊,她不是无知单纯的小姑娘,知道副团长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只要是团里培养的骨干,向来是有前途的,像陈雪丽这种家事好的不说,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吕美也找了合意的丈夫,调到另一个军区文工团当连长了。而那些心思不正的,比如方芳,早就被文工团淘汰,临走前也没个好名声,这对一向掐尖要强的方芳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还有一个团里的小姑娘,自己谈了恋爱,偷吃了禁果,竟然怀孕了,这在团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团政委还专门找女兵们谈话,希望她们注意影响,要保护自己,不要做出有损军人形象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