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浙江老板,我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高矮胖瘦;他也不知道我芳龄几何,是俊是丑。之所以能够跨越千山万水,走到一起来,并非是月老红线牵下的姻缘,而是他身上有一种东西叫做钱,我身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权。是权与钱的相互吸引,这是权与钱的交汇对接,而不是人与人友谊交流。
你明白了权力与金钱的关系,不需要调查研究,猜也猜得到,在夜幕下,在高级会所里,在高级茶楼里,正在发生着什么;就像新郎新娘走进洞房,不需你凿墙偷窥,只需脑补就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与浙江老板的会面订在下午五点。这个时间点也是有讲究的。会谈结束接着就是酒席宴请,和夜生活。
这次还不是与市政府的正式会谈,而只是与我这个市长的先期接触。但是这个“先期接触”远比正式会谈重要的多。因为这次接触决定着正式会谈会不会发生,以及会发生什么。这和我国的各种会议是一样一样滴:正式会议只是一个形式,是演给别人看的,而真正的博弈则是在会前的各种非正式的接触里。
离会谈还有两个小时,按照权力与金钱的关系,权力才是大爷,金钱只是妓女。应该妓女等待客人才对。可是现在“鸡的屁”就是最大的政治,招商引资就是最大的政治任务。这关系着权力的保值与增值,马虎不得,我还是决定准时与会。
莫小美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我看了一眼,差点没把我的鼻子给气歪了:莫小美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梳一个马尾,眉也没描,眼也没画,唇也没涂,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走到我面前。
莫小美见我满脸怒容,惊了一下,问:“沙、沙市长,怎、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莫小美,你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活动吗?”我厉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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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是接待浙江老板啊。”莫小美被我问的莫名其妙。
“你知道还这么大大咧咧的,就不好好收拾一下?小美啊,谈判中每一个细节都决定着成败。浙江是发达之地,这个老板更是财大气粗,听说名下企业有几十个,资产上千亿!今天我们两人代表的是整个沙城市,可不能让人家小看了咱们。”
“怎、怎么才能让人家不小看咱们?”
“你再去好好打扮一下。”
莫小美又拿出小镜子照了照,纳闷道:“挺好的呀,怎么就让人小看了?”
“好个屁!你这么素面朝天,大大咧咧的,人家一看,就知道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
“那,那,那要怎么打扮啊!”
“这个还要我这个大老爷们教你吗?描眉画眼,擦脂抹粉,打扮的越洋气越好!”我气急败坏道。
莫小美几不情愿的又回了卫生间。我也开始“打扮”自己:整西装,擦皮鞋,系领带,抹头油……收拾停当,站在镜子前一看,简直就是电影里的奶油小生!
过了一会儿,莫小美也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我俩对视一眼,几乎同时乐了。
只见莫小美浓浓的眼影、血红的嘴唇,长长的假睫毛,脸颊也被胭脂涂成了猴屁股。我心里整天骂她狐狸精,这一次真的,成了狐狸精了。
唉,真正是土鸭子上不了高架!就这么着吧!
我俩相对笑了阵,又都收拾回原样,只是把衣服整了又整。
四点整,我和莫小美准时到达会客室,门口却没有人在等候。进会客室查看一下,只见会客室里茶水香烟已经准备器毕,主客位标示牌也摆放整齐。便放心的在门口迎候。
等了十分钟,不见人;又等了十分钟,还不见人。我心下懊恼,按理说,权才是大爷,钱只是婊子。怎么我一个市长反而成了待客的婊子了呢?
我对莫小美道:“这个老板的架子可真大啊,我们里面等着吧。”
我和莫小美坐下,刚喝了一口茶,一阵大中华叼在嘴上,还没来得及点燃,推门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农民,后面跟着一个朴朴素素的小姑娘。这个农民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蓝夹克,一条普普通通的棉布裤子,脚上一双棉布鞋,脸上却收拾的很干净,一双眼睛不大,却锐利有神;后面的小姑娘带着眼镜,齐耳短发,也是清新朴素,像是一个中学生。
“你们找谁?怎么进来的?”我惊讶的问。——沙城宾馆可不是这等人住的起的。
老农眯着眼,没有说话,小姑娘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反问道:“这里是不是沙城宾馆八零一室?”
“是啊,你们——”
“是就对了,我们来找沙市长来谈投资征地的事。您就是沙市长吧?”小姑娘道。
“啊?”我惊得合不上嘴巴,“你们二位是——”
“我们是浙江‘梅浪鑫’化工集团的,这位就是我们的梅董事长。我是秘书小田。”小姑娘口齿伶俐的介绍,而那个“老农”只是微微一点头,便大大咧咧的盘腿坐在沙发上,好像这里就是他家的炕头。
梅董事长自始至终不说一句话,好像就是一个哑巴。
“啊,梅、梅董事长您、您好!”我本来还想装装逼,摆一摆权力的大爷架子。可是这一个貌不惊人的“老农民”,随随便便往那里盘腿一坐,那气势让我顿时矮了半截。
我哆哆嗦嗦地弓身递过去一支“大中华”,梅董事长把手一摆,田秘书连忙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绿玉烟斗和一包烟丝,装好了,递过去,然后划了火柴,点燃了,吸了一口,又把火柴放在鼻子前,耸着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旁若无人的喷云吐雾。
“沙市长,梅董事长向来是只抽烟丝的,他老人家嫌纸烟没劲头!”田秘书解释道。
“开始吧,十分钟后我们还要去省城。”“哑巴”终于开口,但只说了一句,便旁若无人的只顾喷云吐雾了。
田秘书微笑道:“我们梅董事长向来不爱啰嗦,我们开始吧?”
我这才缓过神来,整理精神,正襟危坐,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对身边的莫小美道:“莫秘书,做好记录。”
田秘书咯咯咯笑了,道:“沙市长,记录就不必了吧。今天我们只谈征地的事,投资的事,我们改天和朱书记谈。这好像也是你们的规矩吧?至于签合同,那也是正式谈判时在进行,是吧?”
这田秘书年纪不大,倒是处事老到,对衙门里的事门清啊。我本来也只是让莫小美装装样子。被人家一语道破,只好把笔记本又收了起来。
“我们要在沙河沿岸征一百亩地用来建厂。沙市长开个价吧?”
我心下暗暗盘算:现在农民都去打工挣钱,已经把当年农民命根子当成了累赘。征地的话,一亩地一万就搞定了,一亩地两万,村民就跪下磕头了。一百亩两百万,绰绰有余。不过人家财大气粗,我索性狮子大开口,要他五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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