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圆圆脚下不停拐向自己的房间,折腾了一上午她全身的难受,如今事情暂定,一放松下来又是在自己人面前,她的声音难免也流露出几分疲惫之意,“此次虽然是乔奶娘主动请辞离去,但桃子你待会就去看看东西可都整理好了,可还有什么缺的?乔奶娘大半辈子都在孙府,如今离去也莫委屈了她老人家。”
“是,少奶奶,奴婢这就去办。”桃子应了一声,抬眼瞧着房檐下的角落站着少爷身边伺候的初一,顿了顿,终是没有出声提醒她,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转身退了下去。
“让前面的人都散了吧,一场闹剧下来也该懂得一些规矩和分寸了,以后的日子都自己掂量着,该干嘛就干嘛去。”
“是。”
临近自己的住所,路圆圆也不想再端着架子,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腰间的骨头都被拉伸“咔咔”作响,不由暗想,果然,这装腔作势也不是谁都能做的,真是辛苦!
迎春一笑,“奴婢还是先去厨房那些消暑解火的汤水来,天气炎热又被那些个不识趣的前来闹事,这身子肯定吃不消,您也放宽心些,犯不着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动气。”
她不知,在前世里那些人可都在路圆圆失势时落井下石,更甚至还是亲自参与其中的帮凶,如今将他们都一网打尽路圆圆心里不知有多么得意和高兴,自然是不会生气的。
不过她也不会主动说出来就是。所以她胡乱的应着,声音糯糯,她现在只想赶紧扑向自己的大床~上小睡一会补补眠,今天费了太多精力,真的是太累了。
“哈~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伸手推开房门却在看到桌边那个人时动作一僵,身体下意识的戒备起来半点睡意都没有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呼道。
孙岷正坐在桌旁喝着茶,之前满脸郁急之色稍减,只是眉目之间依然残留着心浮气躁之意,此时听见声响转头,正与进屋来伸着懒腰还没来得及合上嘴的路圆圆对个正着,顿时眉头紧皱,嫌弃道:“瞧你这样子,当真没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气势!”
他挑剔的视线上下扫视着路圆圆,就像在挑选一件商品一样让路圆圆很是不舒服,“不对,在此之前你该认识到自己是个女子才对,我不求你有倾国倾城之姿,但较平常女子一般就好,可是你看看你......唉!”
孙岷颓然一甩袖子,嫌弃之意根本就不曾想过要掩饰。“真不知当初娘~亲会选你?!”
这一句他是自己喃喃,但也没有刻意压低,是以全部被路圆圆听个正着。
她很想翻个白眼再呸一口踩上几脚好让他看看什么才是‘没规矩’!但她真的太累了,没心思也没精力和他吵架,那些话听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权当是狗吠。
她抬脚进的屋内,本想装聋作瞎就当没有这人,可那么一个大男人就杵在那里又岂是那么简单就忽略的?更何况,只要想到他们二人竟然同处一屋内,她吸入的空气都混杂着他喷出的鼻息,她就浑身都觉得不对劲,喉头犯呕,身子蓦地一抖,两臂都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若是在上一世,她一心念着要与他长长久久,各种伏低做小笑脸忍让,倒是换来几日表面上的和睦相处,不过这次,她自然是不会委屈自己,也不屑再与他假意周旋。两人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结了怨,又有齐双连这一层在,自那以后他就一直都宿在另一处园子,竟是讨厌她到连踏风阁都不愿踏进一步,反正孙府大的很,倒是从未相遇过,路圆圆心中松了一口气,没了他更是自在。只是不知今儿个是怎么回事,这人竟会反常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心中奇怪,忍下~身子的不适再次问道:“你怎的会来此处?”
孙岷听出她话中的嫌弃,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是委屈与恼怒交织,亦是嫌弃和鄙夷齐现,倒像是他本不想来却被人逼着来一般,又被路圆圆刺激到了,他再忍不住,全然忘了男子不为难与女子的君子之风,他拍桌而起,冷哼一声,“呵,这里本就是我的住处,我想来就来,想走便走,我才是这里真正的主子!”他抬头挺胸,努力高抬着下巴趾高气昂的模样,许是要在她面前端出身为男子的优势震慑与她。
可路圆圆分明看到他因疼痛下意识的缩了下掌心,眉间微动,然后又故作不经意的将有些发红的手背过身后去。
先不说她本来就熟知他的脾性根本就不怕他,便是此时见他这幅样子,真是什么气氛都没了,对于他的装腔作势路圆圆非但不怕甚至还有些想笑。
然而,她也确实笑出来了。不过是嘴角弧度的加深,无声却更显讽意,也更让孙岷恼怒。
“您当然是这里的主子,想留还是想走自然全凭你的心意,不过我心甚慰的是,您也终于闹够了冷战的游戏,再继续下去可真是让人腻烦。”
“混账!”这人是在讽刺他不过是个幼稚行~事的黄口小儿么?!“你也不看我都是被谁逼得?若不是你,我又岂会落得个有家不能回,有床不能睡的下场!如你这般无知无理,无品无德,无思无为的女子,若不是因为母亲,我必定一纸休书休了你!也好落个清净不像今日悔不当初!”
路圆圆眼珠子一转,心下了然,看来在他来这里之前定是又被周氏叫去耳提面命着不许他再‘欺负’自己,二人定要‘好好’相处才是,所以他才会才来自己这里,带着一肚子无法发泄的闷屈。
“那可真是委屈你了!”路圆圆双手抱肩,对于他的痛苦可是半点同情的真心都没有,面上的表情便有些虚伪和幸灾乐祸,“我知道,你想娶得是齐姑娘,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孙岷下意识的惊呼出声,虽然他从未隐藏自己对连儿的心意,但她不过才进门竟也知道自己和连儿的事?
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心中无谓掺杂,既失落又高兴,既松快又有些羞恼,实在难以言说清楚。
他低声喃喃道:“我……确实心悦与她。”
路圆圆脸上收起笑,问道:“那你当初为何不娶了她?”
“因为……因为母亲不喜,为人子,不能违抗父母之命。”
确实,不知为何,周氏一向与齐双连不和,即使是在同一屋檐之下,二人相处融洽犹为母女,但也不过是表面功夫,在上一世孙岷执意要娶齐双连为妻时,周氏是死也不肯答应,直到最后母子决裂,周氏搬出府去再不见孙岷一面。
只是……
“你既然那么喜欢她,就该和她在一起,再容不下其他人,有何必将我拉到这潭浑水里?”路圆圆忽然提高了声音,带着逼~迫的质问,忆起上一世的结果,她对孙岷的恨,可不仅仅只是因为他的始乱终弃,还有他的懦弱和滥情!
当初若是他能够勇敢强硬的违背周氏的安排,那也不会连累自己也掺和他的那些破事儿里,若是他能够坚决拒绝自己,实话实说他只对齐双连动心,与她绝无可能,她也不会奢望着那一点点可能,没脸没皮的去纠缠他!
此时再说起那些,路圆圆也并不是想推卸责任,只是却依然忍不住去想,若当真如此,或许自己只是找一个普通人嫁了,再生一两个孩子,即使日子清苦些,但一家人齐心协力总是热热闹闹不会寂寞。如今才明白,那样的平凡生活,才是最难得的。
这样想着,再看眼前的人,她忍不住眼圈发红,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怨恨。
孙岷第一次触到这样的眼神,还是被一个女子。心头忽然漫生出几分愧意和害怕,忍不住脚下后退半步,在触到坚硬的蹬腿,磕到自己的小~腿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狼狈。
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女子震慑到!
“放肆!”他吼道,“你既已嫁与我为妻,便当以我为天,听我的命令,为夫的事情又岂是你能管得?我这次来就是告诉你,你休要妄想我会对你存有一点点夫妻之情,你能坐在孙府少奶奶的位子上,固然是因为母亲喜欢你,可若你惹恼了我,因为嫉妒而仗势欺人动了你不该动的人的一根毫毛,我告诉你,即使会惹母亲不喜,我也定要休了你!绝对不要你这样的毒妇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