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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的黑豆基本都被宋人拿去做豆酱了,所以很少用来发豆芽。

顺娘问了问黄豆芽的价格,两文钱一斤,挺便宜的。但是顺娘在心里早算过账,知道一斤黄豆能够发出至少五六斤豆芽,而绿豆呢,她还不知道能发出来多少,不过,就算是照一斤黄豆发出六斤豆芽来算,也是十二文钱,按照四文钱一斤黄豆算,这个利润也达到了三倍。更何况要真是做豆芽卖的话,去米面店买多点儿黄豆,黄豆的成本价还要下降。其实就算没有绿豆生豆芽,这个买卖也可以做的。但现在市面上没看见绿豆芽卖,这其实就是一种商机,因为人们对于新出来的东西总是比较好奇的,而且占领了先机,先做出绿豆芽销售的人会赚得多些。在卖豆芽的棚子里面转了一圈之后,顺娘更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尽快把绿豆芽给做出来。

心里对豆芽的行情有了底之后,顺娘跟石头一起走出来。

石头问她是不是要发种生来卖,顺娘说她想做这买卖,要是真做起来了,石头就可以常常吃到免费的种生了。

“那我可望着你早些日子种出种生来,如此一来,我爹又要少花两文钱买菜了。”

“你小子,等着吧,有你的好。”

石头说他已经跟着顺娘闲逛好久了,要去卖果子去了,不然到黑卖不完,回家要挨骂,还说,顺娘下次进城他还来找她。

顺娘挥手让他快去,她再逛一逛也要回去了。

石头笑着跑走了,顺娘就去把早起计划好要买的东西给买了,包括一些厨房用的调料,花椒、茱萸、芥末、胡椒,还买了些辣芥菜,另外她还去买了些白色和深色的麻布,至于发豆芽的大柳条框子在杨柳镇有卖,她就不在汴梁城里买了。她打算等到在家里的豆芽发成功了,再决定买多大的生豆芽的柳条筐子。还有,她记得谢乙夫妻说了在申时之后要到家里来拜访的,自己答应了申时之前要回家,所以买完东西,顺娘匆匆忙忙往家赶。到家的时候差一刻钟左右到申时,顺娘便对老娘和嫂子说了谢乙夫妻要来喜家拜访的事情,刘氏和齐氏一听赶忙把里里外外洒扫了一下,又各自去换了干净的见客衣裳,齐氏又烧了茶候着谢乙夫妻来到。

顺娘来不及洗澡,只是草草洗了脸,换了身干净衣裳,逗着小侄子可成玩儿。

申时刚过没多会儿,谢乙夫妻果然来了,他们不但带着谢二娘,还带来一个帮佣的店伙计帮着提着一大块肥膘肉,以及两瓶子酒。

喜家的院门儿早就大打开着,一家人坐在堂屋里面,眼睛都望着外面呢,一见到院子门外有动静,顺娘和刘氏都站起来走了出去,留齐氏在屋子里照看着两个孩子。

谢乙一走进喜家的院子,老远看到顺娘就哈哈笑起来,顺娘迎上去,行了礼,请谢乙屋里去坐。

刘氏则是上前去跟吴氏见礼,吴氏回了礼,又叫自己女儿谢二娘上前来向刘氏行福礼,刘氏不免夸赞了谢二娘几句,比如说赞人家生得好,有礼貌等等。

谢乙进了屋在堂屋的桌旁坐下,顺娘坐他对面,殷勤地给他倒茶喝。

刘氏则是请吴氏去旁边的一张小桌子上坐下吃茶,并说没来得及准备果子,只有茶水,请吴氏多少喝些。

吴氏说刘氏太客气了,还说这一趟来喜家,是正式来向顺娘道谢的,说顺娘救了她家二娘,是二娘的救命恩人等等。

谢乙接着让店伙计进来把那一大块肥膘肉和两瓶子酒奉上,并说这些薄礼还请顺娘收下,不要推辞。

顺娘哪能够不推辞,照例推辞一番,然后收了,转手让嫂子提到厨房里去,并说今晚就请谢家人在自家吃晚饭,她让嫂子去买些菜蔬果子安排下。

谢乙夫妻自然说不用,还说他们也是趁着下晌肉铺里面生意清淡的时候来喜家认认门儿,一会儿就要回去的,让顺娘不必麻烦了。

接下来吴氏主要说的就是自家的女儿顽皮,那个陆二郎也是个不着调的,常爱招惹自家女儿,所以女儿见了他面不客气,说这话的时候,吴氏是朝着顺娘说的,仿佛在解释什么一样。

顺娘觉得自己都跟陆全结拜兄弟了,也不好说他的坏话的,便只是含笑点一点头,脸上露出好像了解一切的表情来。

吴氏见状,满意了,便又开始转换话题,当着刘氏的面,大赞顺娘勤快踏实,说刘氏有这个儿子真享福,不像自己的儿子还小,要等到享他的福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呢。是个当娘的都喜欢别人称赞自己的孩子,故而吴氏说的话刘氏觉得极为顺耳,对吴氏的映像大好,说改日她也要上谢家去认一认门儿,两家走动起来才好。

这正是吴氏想要的,所以,刘氏这么一说,吴氏就说不如明日就到谢家来走一走,她一定好好款待刘氏,两人定要做一双好姐妹,并称呼刘氏为老姐姐了。

顺娘全程唇角抿着,脸上带着些淡淡的笑意听着,她总觉得吴氏太过于热情了,就算酬谢自己救了谢二娘也不用顷刻之间就跟老娘打得火|热吧。谢二娘呢,垂着头,捧着一碗茶,不时浅抿一口,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要是不知道她脾气的人,看了她这副样子,必定会认为她是个娴静的女子。落在顺娘嫂子齐氏眼里,她就这么认为。

唠叨了小半个时辰,谢乙先是咳嗽一声站了起来,对顺娘说他们这还要回去做买卖,一会儿又有一拨买肉的客人,要割了肉回去做晚饭。说完,他就招呼妻子吴氏和女儿谢二娘一起回去。

一家人随即向顺娘等人告辞,这一次包括齐氏在内都出去送客了。

顺娘走在最前头,一直把谢家人送出院子,送出去老远才停住脚步,看着谢家人走远,谢乙转身让她不必送了回去吧的时候,顺娘看到谢二娘那丫头状做无意地瞄了自己一眼。等到顺娘看过去的时候,她又迅速去看别处,让顺娘在心里不由得笑她古灵精怪的。

谢家人走远了,顺娘转身回去,见到隔壁赵家院子门儿开了一条缝,貌似有人在门后看自己这边,这让顺娘想到多半是赵家那边的人听到喜家这边有外人说话,所以把院子门开一个缝儿,偷看都是些什么人到喜家了。

自从老娘拒绝了赵家娘子提出的她家三郎向自己学钓鱼的要求之后,赵家娘子就再也没到喜家来串过门儿,后面又出了赵三郎捣乱不让自己钓鱼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赵家院门儿后面到底是谁,可是顺娘此时却是故意挺起了胸|脯,趾高气扬的回家去,她就是想让赵家人看一看,喜家这个外来户现如今也有镇子上的人家来走动了,而且还是坊户里面的上等户谢家。

隔壁的赵家有两三亩薄地种菜,平时就是卖菜和贩卖些杂货为生,他们的生活水平只不过比喜家好一点儿而已,远远比不上谢家。

顺娘想,赵家看到谢家跟喜家走动了,赵三郎那厮会不会顾忌一二,不再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但愿他知道好歹,不要再来招惹自己,不然,哼,会让他知道厉害。

顺娘如此想着回了家,没想到堂屋里却没人,厨房那边传来说话声,顺娘就转身抬脚走进了厨房,看到她老娘抱着慧儿,可成牵着嫂子的衣襟,都在灶台跟前看那一盆子肥膘肉呢

只听刘氏啧啧地说这一大块肥膘肉怕是有六七斤,巴掌厚的肥膘,这肉可得卖三十文钱一斤,这么些肉也得值二百文了,还有谢家送来的酒是上好的雪花酒,两瓶子也得值一百五十文,这两样加起来就三百五十文以上了,谢家可真舍得。

齐氏说三百五十文跟谢二娘的命相比,也不值什么,只不过,谢家看起来还是懂礼的人家。

刘氏道:“那吴娘子好爽利人,瞧着忠厚得很,想来跟她打交道必不会吃亏的。”

顺娘不关心她们说这些,只关心这肉怎么处理,怎么吃。

齐氏道:“肥膘割些下来熬油,剩下的都用盐和酱腌起来,慢慢吃,到过年都不用买肉了。”

顺娘穿过来这么久除了昨天晚上跟陆全一起下馆子吃了个炒菜,都没吃过炒菜,所以她建议割些瘦肉下来炒一份儿吃。

齐氏马上说今天晚上不是有鱼炖豆腐吗,还吃什么炒肉,不能这么吃,否则就是败家了,坚决不同意顺娘的提议。

顺娘坚持不炒肉吃,也得割些新鲜肉下来煮给可成吃,小家伙很久没吃上肥肉了。

其实何止可成,就是刘氏和齐氏也是很久没沾荤腥了,身体很缺油水。

拗不过顺娘,刘氏只得答应了割上半斤肉下来煮进鱼汤里面。

齐氏便做起饭来,她手脚麻利,很快就把谢家送来的那一大块肥膘肉收拾出来,除了割下的半斤左右放进锅里,跟鱼和豆腐一起炖以外,其它的都用酱和盐腌制起来。

喜家今天就像是过年一样,刘氏不时进厨房去跟儿媳妇齐氏大声说笑两句,两个孩子也嘻嘻哈哈地笑闹,夕阳西下,喜家院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肉香和鱼香。

“哟,做什么呢,恁香,隔着院子也闻见味儿了……”有人推开喜家院门儿,探头进来满脸堆笑着说。

这个声音……

顺娘,刘氏,齐氏都往外看,就见到了已经好几天没有到喜家来串门儿的隔壁的赵家娘子。

刘氏撇了撇嘴,轻声嘟囔了两句,大意是闻见肉香和鱼香就来了,要是也想来打牙祭的话,门儿都没有。她轻声交代了齐氏几句,让她赶紧拿些柴火把放在厨房角落里的腌肉的缸子遮起来,还叫齐氏一会儿别理赵家娘子,有什么话自己会应付她。

齐氏答应了婆婆,刘氏就蘸了点儿水掠了掠鬓,再挤出些笑脸从厨房里走了出去,隔着半个院子,刘氏乐呵呵地招呼赵家娘子了,说这几日都没见她来喜家串门儿,可是家里有什么事呢。

赵家娘子顺坡下驴,立马接着刘氏的话说,自己家里这两天收菜忙得很,所以没空来喜家。

一边说她一边直奔厨房,往常她来可都是往堂屋里走的,刘氏老大不乐意了,可也不能硬拦着不让她进去。

赵家娘子就像闻见鱼腥味儿的猫一样,顺着那股子浓郁的肉香和鱼香味儿直接走到了喜家厨房的灶台跟前,并且一伸手去揭开木质锅盖,然后现出一种吃惊不已的表情,喃喃道:“好大的鱼……好肥的肉……好白的豆腐……”

她一边念一边使劲儿吞口水,简直恨不得这就扑到锅里去咬上一口。

刘氏抢上前一步从她手里夺下来木质锅盖,一下子把锅给盖上,连声说敞了热气就会不好吃,一会儿谢家人还要来吃饭呢。

大概刘氏早就想到这个借口可以阻止赵家娘子的一些别的想法,比如说打秋风?

赵家娘子见状只能讪笑着说喜家这是发财了么,怎么一下子就请起谢家的客来了。

刘氏傲然道:“前几日谢家二娘落水,幸亏我家二郎相救,谢家把我家二郎当救命恩人,两家自然是要走动。”

赵家娘子摸一摸鼻子,又在厨房里使劲儿嗅,她似乎在浓郁的鱼香和肉香里面又闻到了一股酱腌肉的味儿,就在厨房里到处看,但又看不出来什么,刘氏已经在后面推着她往外走了,一边推一边说厨房里热,请赵家娘子到堂屋里去坐着喝茶。

齐氏看着婆婆把赵家娘子给推出去了,忙抬袖擦汗,然后从灶旁站起来去把厨房门给关上。

那赵家娘子被刘氏从厨房里推出来,真个去喜家的堂屋里面坐着喝了几碗茶,东打听西打听,说了好多闲话才回去。

刘氏把她给送出院子门,然后直接把院子门给闩上了,紧接着直奔厨房,推开厨房门问齐氏:“汤没被烧干吧?那赵家娘子赖着不走,就想打秋风,我怕你一直烧,汤都给烧没了……”

齐氏说自己早灭了大火,就用小火煨着。

可成早嚷着饿了要吃饭,顺娘一手抱着慧儿,一手牵着可成到厨房来,问可以吃饭了吗?

刘氏挥手让顺娘带着孩子们去坐好,马上就吃饭。

这一天的晚饭喜家人吃得特别舒心满意,顺娘把汤里面的肉都夹给了老娘,嫂子,可成吃。

齐氏不肯吃,她非要把肉夹给顺娘,说顺娘整日为了这个家挣钱,辛苦得很,她就只是在家带带孩子做做饭,根本用不着吃肉。

顺娘架住嫂子的筷子,要她把肉吃下去,并且说自己最近这几天不少吃肉,还有就是女人在家带孩子做家务也累,大家对这个家的贡献都是一样的,没有谁比谁更辛苦这一说,她要嫂子和老娘都多吃点儿,还说这样的日子以后经常会有的。

齐氏听了这些话,觉得比吃肉还让她高兴,在顺娘的坚持之下,她把顺娘夹给自己的好几块肉都吃了。桌子上除了炖鱼,还有顺娘买回来的辣芥菜,家里做的豆酱,以及下午才蒸的蒸饼,一家人吃得热汗直流,然而却是满脸笑意,分外舒爽。

顺娘吃完饭,帮着嫂子去洗碗,齐氏不让她进厨房,顺娘笑着说自己今天吃得太饱了,不动一动,一会儿睡不下去。

齐氏听她这样说,也就不拦着了,她就去挑了水回来给顺娘烧洗澡水。

顺娘洗完澡,一家人照常在堂屋里面坐着歇凉聊天,刘氏就问顺娘:“明日去谢家需买些什么,毕竟头一回上人家里去,总不好空着手去。”

“娘看着办就是,明日,你跟嫂子去,我就不去了。”

刘氏嘀咕着喜家也不像谢家有钱,一出手就几百文的送,可是钱少似乎买不了什么东西。

顺娘听了就说:“那您明日就把咱家做的豆酱装上两小罐子给谢家送去,您做的酱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谢家娘子一定会喜欢的。”

刘氏不太自信地问顺娘:“真好吃么?你可别只图哄为娘欢喜,到时候给谢家送去了,人家不喜欢,就会说咱们小气……”

齐氏在一旁道:“娘,您做的酱真好吃,比我吃过的我姨做的,还有比以前喜家庄左邻右舍做的都好吃。”

听了女儿和儿媳的话,刘氏相信了,决定明日就按照女儿说的,找两个小瓷罐子,装两罐子自家做的酱给谢家送去。

与喜家此时其乐融融的气氛不同,隔壁赵家却是吵吵闹闹。

赵家娘子从喜家回去之后,先闷闷地自己做了饭吃,连丈夫和儿子都不等,往常她都是要等到两人回来才吃饭的。赵家娘子生了两女一子,两个女儿早已经出嫁,家里就剩下一个儿子赵三郎,还没有成亲。赵三郎平日就跟他爹赵江一起去卖菜,闲暇的时候父子两人一起走街串巷做货郎,贩卖些杂货,往往都会天黑以后才会回家。

今日两人回家也是天都黑了,进了自家院子,却不见赵家娘子像往常一样过来迎着他们,给他们拿小笤帚扫衣服上的灰尘,给他们端来木盆,递上巾帕洗脸。

父子两人狐疑地走进堂屋,看到赵家娘子一人坐在桌旁,连灯都没点。

于是赵江就发火了,大声吼她这是做什么呢,不知道爷俩回来了啊,又不递水又不摆饭的。

赵家娘子闷坐归闷坐,可是她也知道这个家里谁才是主人,被丈夫一吼,也就忙站起来去点上灯,打水,摆饭了。

赵江和赵三郎狼吞虎咽吃了一会儿,才发现赵家娘子坐在那里连筷子都没拿,赵江就问她怎么不吃。

赵家娘子说自己吃不下去。

赵江自然要问她为何吃不下去,赵家娘子便说隔壁喜家大鱼大肉,她想不通为何他们这样的外来户还比赵家吃得好。她把自己下晌过去喜家,见到和听到的事情都对赵江和赵三郎父子说了,还说刘氏哄骗自己,说要请谢家人吃饭才炖鱼的,最后呢,还不是关起门来自己吃。

“你这好吃的婆姨,你也不想一想,这杨柳镇上谁家炖鱼吃要给串门儿的邻人也来上一碗?我问你,换了你,你舍得么?人家不过日子,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你管得着么?”赵江拿筷子遥遥点着赵家娘子的头教训她。

赵家娘子被丈夫训了,并不敢分辨,转而对着赵三郎发气:“你个没用的东西,你不是说你去拦了那赵三郎钓鱼,他没钓成就走了么?怎的他家今日竟然炖鱼吃?”

“我怎知道他甚时候又去钓了鱼?”赵三郎被他娘训得无名火起,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怒道,“我眼又不曾长在他身上!”

赵家娘子犹自奚落赵三郎没本事,既钓不来鱼给自己这个当娘的吃,也阻拦不了喜二郎继续去河里钓鱼。

赵三郎羞恼不已,心中暗自决定一定要给喜二郎一些颜色瞧瞧,让他再不敢去柳山下的河里钓鱼,若是他敢再去,就让他连柴都砍不成,让喜家在杨柳镇呆不下去。

“好了,好了,少说两句,三郎饭还没吃完呢,你要是闲得慌,就去洗刷锅底去!”赵江敲着自己的碗对自家娘子不悦道。

“洗锅底,亏你说得出来……”赵家娘子翻了翻白眼嘟囔道,然而她到底是闭上了嘴不说了。

赵三郎吃完饭,去洗漱了,就上|床上去躺着谋划明日怎么去找隔壁喜二郎的麻烦。

顺娘哪里知道一墙之隔的赵家三郎正在打坏主意要对付自己,她跟往常一样歇完凉就上|床去睡觉,计划第二天砍两担柴,然后依然在要进城的当天去晨钓。

“改……嫁……”齐氏被顺娘的话唬了一大跳,呢喃着,几乎坐不稳,差点儿滑下条凳去。

顺娘忙伸手,拉住她胳膊,才让她坐稳了。

只听齐氏随后望着她哽咽道:“叔叔,你这是嫌弃奴家了么,嫌弃奴家是个拖累,还有大郎和二娘……”

“不!不!我绝对没有,绝没有这个意思!”顺娘赶忙摆着手说,她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出于关心对齐氏说的话,却招来了她这样大的反应。

齐氏泫然欲泣问:“那你为何这么说?”

顺娘这才想到自己刚才是从一千年以后的人的思维考虑问题,那就是想到嫂子才十九岁,还那么年轻,她也是需要人陪的,不应该只为儿女活着,所以才说出来了改嫁的话。尽管在此时的宋代,还没有朱熹那个提倡理学的伪君子出现,妇人们改嫁并不是大不得了的事情,但是由自己这个小姑子说来,就显得自己嫌弃她跟两个孩子拖累自己一样。

“嫂嫂,我,我真是觉着你素日劳累,况且还这样年轻,若是你有改嫁的意思,我愿意帮你。”顺娘道,语气十分真诚。

“你这是在帮我么?叔叔,奴家觉着你病了起来,真是变了个人,虽然聪慧了许多,可这会儿说这些话,却有些缺心眼儿了。”齐氏嗔道。

“……”

齐氏停了停低下头幽幽地说:“奴家不觉着累,比以前在喜家庄,又是下地,又要顾着家里的孩儿,松快多了,倒是叔叔,干的都是男子的活儿,你才累,这一个家的担子都让你来担着……”

“嫂嫂不是叫我叔叔吗,既然我是喜家二郎,这个家当然由我来养。”顺娘轻松地调侃道,原本抓握住齐氏胳膊的一只手滑下去握住她放在条凳上的手,安慰似地握了一下,“而且我不知道多喜欢可成和慧儿,怎么会嫌弃他们是拖累,还有嫂嫂,既是你不想改嫁,那我会养嫂嫂一辈子。”

齐氏抖了一下,心头巨震,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重新看向顺娘,张着嘴,唇|瓣儿抖着,好半边才断续道:“叔叔……你说得都是真的么?”

顺娘笃定地点头:“是真的,字字肺腑之言,若是有一日,嫂嫂又想改嫁了,我也不会拦着,嫂嫂尽可以去。”

齐氏眼中滚下泪珠儿,感动得无以复加,好半天呜咽着说:“叔叔是大好人,可是就像娘说的,你也十七了,至多再拖两三年,也要嫁人的。”

顺娘看着齐氏落泪,映着莹莹月色,分外晶莹,她黑油油的发散披在肩头,衬得她的鹅蛋脸似乎又小了一圈,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下莫名动了一下。

于是,她抬起另一只手的衣袖,替她拭泪,温声道:“嫂嫂,我不会嫁人的,不是说了要养着你还有可成和慧儿么。”

齐氏缩了缩头,黑夜中,她因为顺娘的这种举动而脸发烫,但顺娘看不到。

顺娘说的话是那么的甜,齐氏竟觉着这一辈子都没有听过这样好听的话,即便这只是安慰自己的谎言,她也觉得好听至极。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不嫁人,齐氏不相信。自打顺娘扮成男子样子,出门砍柴养家糊口以来,齐氏仿佛看见了已经死去的丈夫,慢慢地,她把一颗心就放到了顺娘身上。齐氏自知自己这样很可笑,而且这种心思还很龌龊,可是她管不住自己。只要顺娘扮成男子一天,在这个家中进进出出,她就绝对不会想要改嫁,她多希望真得像顺娘说的那样,顺娘不嫁人,那她就可以一辈子哪儿都不去,就在顺娘身边,看着她,带着两个孩儿长大,已经足够……

可这真得能够成真吗?

“叔叔,只是拿话来安慰奴家罢了,叔叔的好意奴家心领了。”齐氏一只手扯着自己的衣角说。

顺娘告诉她自己说得是真的,她真不打算嫁人。

齐氏就问她,她不嫁,难不成还想招赘一个女婿上门儿。

顺娘笑:“你看我这样,能招赘一个女婿上门儿么?”

齐氏问:“难不成叔叔还想娶一个媳妇儿?”

顺娘:“说不定。”

齐氏就说那怎么行,顺娘是女子之身,尽管扮作男子,可要真娶了媳妇儿,那就是欺骗人家小娘子,被揭穿了,可了不得。

顺娘心说,嫂子这就是孤陋寡闻了,孰不知这世上还有喜欢女子的小娘子呢,不定还真有人愿意嫁给自己,进喜家的门儿。但此时,她可不想说出这个,怕吓着嫂子,平添许多烦恼。

她带着笑道:“嫂嫂,嫁人也好,招赘也好,还是聚个媳妇也好,这都是以后的事情,还远着呢。现目前而今下,还是想着怎么把日子过好,多挣些钱,才是正经事哩。”

“叔叔说得是,是奴家想多了。跟叔叔说了这一晚上的话,奴家心里敞亮多了。”

“不早了,你看月上中天了,咱们回去吧。”

“好,叔叔明日还要砍柴钓鱼呢,是该回去歇着了。”

两人遂站起来,顺娘提着条凳,齐氏在前,进了屋,关了门,各自回屋去歇下不提。

一|夜无话。

次日天蒙蒙亮,顺娘就起来了,拿上绳索,腰间别着斧子,手里拿着当成扁担的儿臂粗的木棒子,她往杨柳镇东北方向的大山里去。山上林木繁密,她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一片小树林,抡起斧子砍伐起来。她专挑那些碗口粗细的树砍,三两下砍倒一棵,再斫去枝条,最后咔擦咔擦把枝干部分给砍成几截。往往一棵碗口大的树砍下来,拿绳子一捆,就够一担柴了。

她担着柴回家去,在半山腰上,往下眺望,远远看到杨柳镇家家户户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中,袅袅炊烟渐次从各家各户的烟囱里冒出来,想是各家都在做早饭了。托当今仁宗皇帝的福,世道太平,只要勤劳肯干的百姓都能吃上一口饭,于是家家户户都开始一日做三顿饭。

顺娘担着柴到家的时候,齐氏已经烧好了小米粥,摆好了一碟子腌菜,正等着她回来一家人一起吃早饭呢。

院子里,刘氏在喂鸡,可成追撵着一条小花狗,慧儿被她娘背在背上,正在吃手指。

“叔叔回来了啊!”老远,齐氏见到顺娘就笑着迎过来了。看得出来,她今日心情很不错,精神焕发的样子。

顺娘嗯一声,直接把柴火放到院子西边,靠篱笆墙的地方,把绳子给解了,将木柴摊开。这新砍斫回来的柴火她都会摊开来晒一晒,隔几日再挑去汴京城里卖。现在是夏天,日头毒,晒上几天,柴火就干了,拿去城里,人家买柴火的人看她的柴干燥,就肯买她的柴。

将柴火摊开放好之后,齐氏已经替顺娘端来了一盆子凉水,里面放着一块巾帕。

顺娘对着她笑一笑,拧了帕子洗了脸,齐氏端走木盆,让顺娘进去歇着吃早饭,小米粥已经盛好放桌子上了。

同往常一样,顺娘喝罢两碗粥,便又拿着绳子,腰间别着斧子,手里拿着木棒子再次上山去,她需要还砍下一担柴,挑着回来,这砍柴的活儿才算做完了。

所以,等到她再次砍了柴下山回家时,杨柳镇各家各户的屋子上又升起了袅袅炊烟,这是到了做中午饭的时间了。

于是,一上午功夫,顺娘就砍了两天要卖的柴火。天气好,天天两担柴,下雨天也不愁,照常可以拿油布遮了柴进城去卖,一天都不会耽搁挣钱,况且还能有剩,喜家柴房里的柴火就越堆越多。

中午吃完晌午饭,她歇一会儿,便又到了下午出去钓鱼的时间。她戴着顶遮阳的斗笠,腰间挎着鱼篓子,鱼篓子里面装着她拿芭蕉叶包了的两大包鱼食以及一小包饵料,手里拿着一根钓竿往她平日砍柴的大上山下走。杨柳镇东北方向的大山叫做柳山,大概是因为山下有很多柳树的原因,在柳山脚下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水势平缓,顺着柳山往西南方向流去。

顺娘最喜欢河边那垂柳繁密的地方,并且喜欢带着弧度的河岸,她喜欢在这两者兼备的地方下窝子钓大鲤鱼。

她沿着河岸走着,终于挑到了一个具备以上两种条件的地方,一个向内凹的湾子,河水流过的时候在此打着旋儿往前,还有就是岸边一棵大柳树,长长的枝叶几乎垂到了河面上,硕大的树冠在河上投下浓绿的树荫。在炎炎夏日,这种地方是鲤鱼很喜欢呆着的地方。顺娘放下钓竿和鱼篓,从鱼篓里面把芭蕉叶包着的她加了麻油调制好的鱼食拿出来,捏成婴儿拳头大小,密集地撒下一层,然后又拿出来一包用黄酒浸泡过的煮熟的小麦,密密地撒下第二层。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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