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丑?什么好丑?说谁好丑呢?鱼鳞舞叉腰暴怒。
“你现在的样子,好丑,真的。”床上的少年语气诚恳,还不忘再加上点形容词:“就像个大茶壶!”
鱼鳞舞一脚踢翻凳子,冲到床前:“你才是大茶壶呢!不,你是病猫!我说病猫,你是不是该看在我是你救命恩人的份上,先把这汤乖乖喝了,然后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思量着报答一番呐?”
“大恩不言谢。”少年依旧苍白的脸上勾起痞痞的笑容,顺着鱼鳞舞的话说道。
“狗屁!什么大恩不言谢?难道让我白救你啦?要我说大恩更加要重谢!”
“施恩不图报是君子风范。”
“嘿嘿,不巧的很,我是真正的小人一个。”鱼鳞舞把手放在额头前比划着自己身高,嬉皮笑脸地看着少年俊秀的脸庞说。
“好吧。我穷,没有家,眼下除了自己身无长物,你看着办吧。”
“这样啊!我看你这副皮相长的不错,要不干脆在咱这村里找户人家把你给聘了吧!我也不要多,聘礼一吊钱就成,如何?”
“你才几岁啊?张口闭口就是钱!”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成熟的早不行啊?不管,我不能白救你一场,一吊钱真的不多。”
少年笑笑,坐起身来:“何必那么麻烦,干脆你娶了我吧!聘礼谢金都省了。”
鱼鳞舞毕竟才九岁,再假小子再老脸皮厚也经不住这少年明晃晃的调戏,听了这话立刻跟被针扎了似的唰地往后一跳:“你……你别妄想啊!我跟你说,我可看不上你这阉鸡似的小样儿!”
“你敢说我拓跋珪是阉鸡!好,我今天就让你看看阉鸡的厉害!”少年翻身下床,横眉竖眼地向鱼鳞舞一步一顿地走过去。
“妈呀,好凶!”鱼鳞舞被他的气势吓得一抱脑袋,蹿出房门。
“不经吓的臭丫头!”拓跋珪看着狼狈蹿逃而出的鱼鳞舞,轻声嗤笑了下,端起桌子上的鱼汤大口喝下。
由于拓跋珪咬定自己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鱼家二老生性慈悲为怀,他又长了一张能迷倒这村里所有女人的帅脸,在听说鱼鳞舞要赶他走后,顿时群情汹汹。每天有许多人来找鱼鳞舞,各种劝说的,哀求的,甚至是责骂的就像海里的潮水,走了一拨又一拨,几天下来鱼鳞舞简直快被折磨疯了。
这拓跋珪又长了一张甜嘴,没两天就把鱼家二老哄的服服帖帖。就连对留下拓跋珪坚决反对的大哥鱼渊最后都被他给摆平了,人前人后哥俩好起来,把鱼鳞舞看的一肚子内伤。
不管怎样,最后美少年拓跋珪就这么留下了,全村女人普天同庆,全村男人嫉恨欲狂。
拓跋珪告诉鱼家上下说他因为差点淹死,所以脑袋受了重创,暂时什么都不记得。但他保证自己不是坏人,绝对不会给鱼家带来任何危险。
鱼鳞舞表示怀疑:没听说过会被水淹进脑壳里的。
“可能是他呛水了,那水就进脑壳子了。”二姐眨巴着大眼睛说。
鱼鳞舞笑着点头:“二姐说的有道理,说不定真是因为呛水,脑壳子进水了,所以把什么都忘了。不过不要紧,迟早会记起来的,就算记不起来也好,咱们正好给他找个富贵人家做上门女婿,收一笔厚厚的聘金。”
“你这不是要卖了他吗?”
“怎么会呢!卖掉他是只拿钱,不管他死活。把他嫁出去是为了给他找个美好的未来,顺便得些报酬,这是两全其美的事。”鱼鳞舞大言不惭地道。
“我看他精的很,不定谁卖谁呢!”鱼鳞珑嘟嘴道。
“哼,再精也架不住咱是地头蛇!到了咱们的地头,是龙他得给咱盘着,是虎也得蹲着,要不然看我不剥了他的虎皮抽了他的龙筋!”
鱼鳞舞昂着头气势磅礴地说,全然不知身后拓跋珪正听的津津有味,还不时地辅以点头或摇头表示有无道理。
“喂,黑心的小丫头,你要去哪?”拓跋珪喊住提着柳条篮子的鱼鳞舞。
“抓鱼。”
“我也要去。”
“你去干啥?再掉到水里我可不耐烦救你。”鱼鳞舞打击道,顺便奉送上一枚漂亮的白眼。
“不要小看人。”拓跋珪轻飘飘地走过来,宽衣大袖随着身体走动左右飘动,看上去颇有些晋魏之风。
鱼鳞舞盯着他看了半天,“啧啧”两声:“瞧不出你这小模样还真是挺俊俏的,难怪村子里头那些大小女人都跟得了花痴病似的,三天两头找理由从我家门口故意经过。”
拓跋珪皱皱眉头:“都过了三个月了还有吗?”
“当然!你是没看见,那一双眼睛跟生了钩子似的,恨不得把你从我家给钩出去。还有故意跟我们套近乎打听你的呢!”
“都打听我什么?”拓跋珪脸色有点阴沉,可惜鱼鳞舞没看见。
“当然是打听你家住哪里,家里有没有妻房了!我看她们呐,都是心花朵朵开啊!”
鱼鳞舞勾着脚跳了两步,然后说:“我瞧她们都是瞎起劲,看你身上穿的也知道你的出身不会低,就算没有妻房,又怎么会看得上这些村姑?不过这样也好,反正她们每次来都不空手,我们家倒是赚了!”
“我没有妻房。”拓跋珪忽然道。
“啊?”鱼鳞舞没听明白。
“我说,我,拓跋珪,没有妻房!”拓跋珪站住脚,认真地看着鱼鳞舞,认真地说。
鱼鳞舞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事,没有妻房有未婚妻也没关系,我又不是真的要卖了你去做上门女婿。”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妻房,没有未婚妻,连娃娃亲什么的都没有半个!”拓跋珪站在原地不动,无比认真地说。
鱼鳞舞愣了。
“你没未婚妻娃娃亲关我什么事?难道……你要指望我给你找未婚妻娃娃亲吗?唉呀,你别看我说话老成持重的就把我当大人了!我可不会做媒人,你别找我!”鱼鳞舞急的直摆手,表示她坚决拒绝当月老。
拓跋珪有点哭笑不得。
“这是什么?也能吃吗?”拓跋珪手里捏着个螺蛳问鱼鳞舞。
“当然。晚上我娘做好了给你尝尝,保证鲜美的你想把舌头都吞下去。”
“那这个呢?”温润的手掌中爬着一只软壳蟹,鱼鳞舞看了喜欢,急忙小心地拿了过来,让那蟹挠的手心直痒痒。
“我想把这个送给小弟。拓跋珪,你把这个送给我行不?”
拓跋珪眨眨眼:“鱼潜是你的弟弟,不也就是我的弟弟吗?自然没问题。”
鱼鳞舞哈哈大笑,踮起脚尖伸手爽朗地一拍他的肩膀:“你真是个讲义气的好哥们儿。回头再有什么好玩的我一定给你留着。”
“那就说定了,最好的一定要留给我!”拓跋珪也跟着笑,笑的跟只偷吃油的老鼠似的。
晚上老鱼家吃了顿很丰富的饭,被鱼老娘亲自酿的酱油浸泡的螺蛳味道非常独特,配以鲜辣口感,让拓跋珪多吃了半碗饭。
一晃半年过去,拓跋珪也在鱼家呆了半年,这半年里两人有争吵有欢笑,有下河摸鱼上树掏鸟,去山里捡蘑菇拾干材,也有追着野兔子满山跑,被偶尔蹿出来的长虫吓得眼泪鼻涕乱飞。
但更多的是拓跋珪长的更高大健壮了,皮肤也由一开始的白皙转变成了小麦色。鱼鳞舞的大姐鱼鳞琅笑着说他再跟着三妹这个假小子转,就变成黑油皮了。
半年里拓跋珪从未说过自己的身世,鱼家也一直以为他是真的失忆了,甚至起了把他留下的念头。直到,一个雪花飞舞的傍晚,一队黑衣黑甲的人马静静地站在了鱼鳞舞的家门口。
于是拓跋珪走了,只是向鱼家二老磕了个头,然后关起门来说了两句话和袋银子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鱼鳞舞心里有股莫名的气,追出去想要质问他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臭丫头,以后不许叉腰了,真的很难看。”拓跋珪让那队人马退后,自己走到鱼鳞舞跟前。
“记住了,最好的要留给我,你答应的。”
“可是……”鱼鳞舞嗫嚅着。
“不许可是!”
拓跋珪霸道地打断她的话,低头在她脸上一啄:“这个就是最好的,要留给我!”
一片茫茫白雪中,拓跋珪翻身上了骏马,一声清叱带着人马疾驰而去,雪地上空留一行纷乱的蹄印,一如鱼鳞舞纷乱的心。
“拓跋珪,你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鱼鳞舞独立在风雪中喃喃自语。
后来她终于明白了,拓跋珪那就是个皮厚三尺非一日之练的人,她鱼鳞舞救下的就是个最不要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