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骁坐在马车中,心里暗思自己跟王允也没有交情,怎么会特地邀自己呢?难不成在自己赌马场输了钱想讨回来?
那奴仆涵养极好,虽是下人,坐在秦骁的对面仍是泰然自若。秦骁跟他拉拉家常,问道:“兄弟在王允府中已做了几年事?”
“回大人,在下自幼卖入王府,时至今日,算来已有二十一年矣。”奴仆道。
秦骁哦了一声,忽然话题一转,笑问:“久闻王允先生金屋藏娇,府中有一位生得倾国倾城,如花似玉的姑娘,不知兄弟有没有见过?”
小奴仆白净的脸上难得一红,支吾道:“这,小人不过是一个端茶递水的打杂,哪有此等眼福?”
“是嘛。”秦骁横了他一眼,不再跟他说话。马车一路往荒凉的地儿走,四下长草及膝,坟多破败,荒无人烟。他心里有些发毛,放下帘子,笑道:“王允先生莫非是要吃新鲜的野味?否则怎么会将宴开在这?”
奴仆脸上微有尴尬:“先生真会说笑。”
再过了一盏茶时间,马车停了下来,外面的车夫喊道:“到了。”
秦骁揭开帘子,只见四下里灯火通明,碧海潮生,海浪拍打着礁石,浸湿大片的沙滩。居然是海边。
三面环海,插翅都难飞。
海旁立着七八名铁塔般的卫士,“嘟嘟”的吹响了号角,海上一艘大船亮起了灯光,灯笼上书“王”字。
“装神弄鬼!”秦骁心里嘀咕一声,眼见那船缓缓驶来,船上飘来一曲琴声,人影来来往往,似乎在大宴众人欢舞。
小奴仆道:“大人请。”
秦骁在一旁蹭了蹭鞋底,笑道:“不带点儿土气,我还真有些害怕。”又整了整衣颈,随手将贴身的佩剑解了,交给奴仆,一副无所谓的便上了船。
奴仆暗暗骇异,心想这位爷真是滚刀肉,只身一人赴宴,也不怕任何埋伏,这胆量、这气魄,真乃莽英雄。
秦骁一上了船,船中已摆了酒宴,十二名身材窈窕的少女挥舞着长袖,在场中跳舞,个个面若桃花,时不时地飘来一个媚眼,勾人夺魄。
“纸醉金迷啊!”秦骁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又是个初哥,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赶紧暗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还没念得如何呢,只觉香风拂面,一个女人扑到自己怀里,他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低头一看,是个千娇百媚的女人,一颦一笑间眉目传情。
“谢谢大人,嘻嘻。”她这么一笑,竟踮起脚尖在秦骁脸上亲了一口,随即转身离去。
秦骁哭笑不得,自己居然被占便宜了,王允府中养了这么多的歌妓,自然是夜夜笙歌,脑子里不禁恶补起来。
往桌前一坐,秦骁拿起酒便喝,抓起牛肉往嘴里塞去,浑然不顾及形象,更是向舞场中大声喝彩,大声鼓掌。四下里人人都有些鄙夷这位身居九卿的太仆,跟个街边的屠夫似的,吃饭吧唧嘴不说,鬼吼鬼叫,一点形象也没有。
秦骁可不管这些,说了是来吃饭的,他就吃饭,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咳嗽:“难得秦太仆肯亲临寒舍,饭菜可还行吗?”
回头一看,是个双鬓斑白的老者,他身上披着一件大衣,微有些佝偻,整个人无精打采的,看起来一副病怏怏之态,可举手投足间,无不展现着雍容华贵,显然是出自名门,自小教育极好。
“老朽便是王允,字子师。”他微笑道。
秦骁尴尬得抹了抹嘴上的油,被王允盯得心里发毛,这老头可是三国出了名的谋略家,巧使连环计引得董卓、吕布二人反目成仇,互相残杀,只是秦骁心里有些瞧不起他,要自己的义女去牺牲色相,难称为大丈夫。
“王翁请坐,在下听说王翁请客,立即便来了,肚子一饿,便吃了一些。”秦骁说道。
王允一愣,随即笑道:“不碍事,秦太仆豪气干云,端的是人中豪杰。谓豪杰者,不拘小节,难怪秦太仆年纪尚未而立,便已位列三公九卿。”
秦骁笑了笑,这些官场上几句阿谀奉承的话,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笑道:“这哪能,吾早耳闻王翁为官爱民如子,只可惜王翁不再为官,乃朝廷失一员干将,百姓失一位父母官。”
王允浑身一震,眼中迸发出精光,纳头下拜道:“能得秦太仆这等夸奖,王允此生得一忘年知己。”
秦骁赶紧扶住,说道:“王翁何故行此大礼,这可折煞我了。”
“王允请太仆前来,不为别的,只求太仆能帮一个忙。”王允老泪纵横地说,这哭得真是情真意切,说来就来,跟刘备也不遑多让。
秦骁如堕五里雾中,奇道:“王翁有何事相求,但说无妨,吾若能帮得上,一定相助。”
王允擦了擦眼角,说道:“老朽年过半百,双鬓斑白,早已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人生至此,只盼大人怜老朽残躯之身,能为我谋得一分差事,为天下的黎民百姓尽一份力,也算圆了我的心愿。”
他说到这,拍了拍手掌,那些歌妓尽数退了下去,唤来那一名小奴仆,吩咐道:“王丘,去把船舱里的几百万钱统统提上来。”
小奴仆应了一声,秦骁奇道:“王翁何故如此?”心想这是找我买-官来了,自己一个太仆,安排他当个职员困难不大,里里外外打点一下就行。王允之所以隐官辞退,皆因自己太过刚正不阿,他剿黄巾时,曾在农民军身上搜到一封张让的宾客所写的一封信,信中是关于黄巾军的,当即就写成奏折,递交给了汉灵帝刘宏。这事差点把张让吓得屁滚尿流,花言巧语地说了一通,言明自己与黄巾军一点关系也没有。刘宏本就偏袒张让,便免了罪。
张让却没有放过王允,他以莫须有的罪名,将王允送进大牢,要不是大将军何进、太尉袁隗、司徒杨赐三人联名上书请求,只怕王允早就没了小命。
说起来,东汉末年军阀四起,人人拥兵自重,只有王允这么一小撮人是忠于东汉的,一生都将霍去病、卫青当成偶像,也愿意为东汉做出贡献。
秦骁点了点头,说道:“王翁不必忧虑,以我的名义让您当一个小官不碍事的,谅那张让也不至于察觉。”
王允抚须长笑,“多谢太仆,老朽今得以再踏入官场,感激不尽。”秦骁暗喜,这一个人情卖了就卖了,还换来几百万钱,何乐而不为。
二人正在说笑,忽听外面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是乒乒乓乓的刀剑相交之声,伴随着一声声惨叫由远而近,王丘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说道:“老爷,不好了,有刺客!”
王允脸色铁青:“刺客怎么混上船的?”
“好像是一路游泳追过来的。”王丘说道。
王允大吃一惊,喝道:“快给我拦住了,切勿惊扰贵客。”
一句话还没吩咐完,舱门给人一脚踹塌了,一名黑衣人手持长剑,身上溅满了不少鲜血,他一眼瞧见秦骁,连人带剑直扑上来。
秦骁早有准备,一掀桌子推过去,人在地上一滚,躲到一边。黑衣人一剑将桌子砍为两段,王丘扑上前要阻拦,不料胸膛立即中了一脚,整个人撞破窗口直飞出去。
黑衣人瓮声瓮气地道:“你就是秦骁吧?哼,今儿取你的小命。”
秦骁暗自惊心,顾左右而言他道:“秦骁?秦骁是谁?”一边说着,手却慢慢伸入怀里。
黑衣人眼中精光大盛,长剑一挥,剑刃上沾着的血洒了一地,恶狠狠道:“胡说八道,你便是秦骁,今儿你斩你的狗头,谅你死在大爷的手中,不会不服。”
“是吗?那你瞧瞧这玩意儿是什么?”秦骁将怀里的一件东西掏了出来。
黑衣人定睛一看,是一根黑不溜秋的铁棍,似是青铜所铸,不过四十公分长,一根白色的细绳自铁棍中露了出来,心想这是什么兵器,自古以来兵器讲究“一寸短一寸险”,这兵器之短可谓险到了极点,喝问道:“什么玩意儿?”心中不耐,长剑嗤的一声直取中宫,他这一套剑法非常巧妙,平淡无奇的一刺包含着十几记后招,不论秦骁如何腾挪,四面八方都逃不过中剑之厄。
秦骁拿出火折子往引线上一点,嗤的一声,引线霎时间燃完,青铜棍冒出一股白烟,一声不符合时代背景、不合时宜、突如其来的枪声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