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位于濮阳内的秦军统帅章邯怎么也睡不着,他披了一件衣服起来,坐在书案前,点起油灯。
没有看地图,也没有查阅近期的情报,只是静静的,两只手把玩着一个东西。
虎符!
秦二世交给他统帅这三十万(经过不断的折损和补充,现在已经只有二十万出头)秦军的证明。章邯觉得手里的这个东西不是一块铜做的信物,而是一个烙铁!
“船要沉了,每个人都在找后路,王离是这样,司马欣也是这样,我要不要也为自己找一条后路呢?”
眼睛出神的看着虎符,章邯在那里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
无论是秦瑶,还是司马欣,又或者是王离,他们的一些小动作,章邯都是洞若观火。
他以为秦瑶是为了大秦皇室的利益,哪知道对方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自己的男人。这一点章邯是猜中了开头没有猜中结局。
但王离和司马欣的小九九,他却知道得十分清楚,只是表面上不动声色而已。
赵高和秦二世是什么货色,章邯心里如明镜一样。这种人,迟早会把他害死。
但这三十万大军的兵权,却又是这两人给的,且不说反抗他们打回关中希望是否渺茫。就算自己想造反,首先这个合法性就会遭到质疑。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难成,恒古不变的道理。
王离想待价而沽,司马欣甚至和项梁暗通款曲,这些人都找好了后路,但自己怎么办?
天下没有常胜的将军,自己只要是输一次,就会万劫不复。
更何况朝廷因为政治斗争而将秦军大将拿下的事情,前有蒙恬,后有李由,章邯全家都入了这个局,就算他不怕死,也得为子孙想想。
“司马欣,虽然你三面讨好,朝廷里作密碟,我这里做将军,项梁那里做内应,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但我现在还真拿你没办法啊!”
章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明天不知道有多少秦军将士会死于非命,而这些本来可以避免,就是因为各种斗争,就是因为自己的私利。
于心不忍,但却是不得不做!
兵法章邯读得很透彻。司马欣目前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所以利用这一点,将来说不定能够将计就计的坑死项梁和楚军。
就算做不到,留个人情日后好相见,自己也可以拜托司马欣牵线搭桥,在项梁那里谋求一席之地。
所以明知司马欣已经把秦军要进攻的消息传出去了,章邯也不得不装作不知道,捏着鼻子认了!
这种被人控制,无可奈何的感觉,让人非常难受。
章邯紧紧握住手中的虎符,像是要把它捏碎一样。
这一夜,章邯没有躺在床上,他就这样一直坐在书案前,静静思索,回忆自己金戈铁马的沙场生涯,最后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只是睁开眼睛,就看到旭日东升!
他揉了一下自己酸痛的肩膀,一脸肃杀的走出房间!
今天将会是艰难的一天,考验自己实力的时候到了!
来到校场,章平已经在这里候着了,所有的大小将领都到了,包括司马欣在内。
“众将听令!”章邯抖擞了精神,大神呼喝道。
“末将听令!”所有将领一齐应声,气势十分惊人!
章邯看到自己手下的大军,军容整齐,士气高涨,信心大增!
“董翳听命!”章邯抽出一支令箭。
“末将在!”
董翳出列。他样子看着很年轻,一副冲动而有活力的样子。
比起司马欣的心事重重,董翳明显是站在章邯这边的,打仗很卖力。
“你带着本部人马,我再给你三万人,佯攻楚军大营北门,务必要把楚军主力吸引在那里。如果敌人不堪一击,就破营而入,杀他们片甲不留!”
说这句话的时候,章邯一脸的杀气腾腾!
“章平,你跟着董将军,配合他作战!”
“末将听令!”
“其余人等,愿意跟我走的跟我走,愿意跟董将军的跟着董将军,愿意留守大营的留守大营,自行决定!我和司马欣将军走另外一条路。”
自行决定?
其他将领听着一愣!原来这样也可以么?
其实因为这次出征十分凶险,章邯不愿意亲自送自己手下这些将领去死,所以让他们自己决定。
你自己选择去死,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章邯这一招可谓是“公平,公正,公开”。
只不过这只是他说服自己良心的一个说法罢了。
司马欣大吃一惊!
他一直以来都是不出击的!一般都是留守大营,因为他是行军司马。
疑心生暗鬼!司马欣本来就是做贼心虚之人,想到这里,心咚咚咚的跳起来了。
章邯的眼神不经意与司马欣相遇,对方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敢和他对视。
心里冷哼一声,随即又感觉无奈疲惫。
即使知道对方的底细,即使知道对方的企图,然而……小不忍则乱大谋!自己不得不忍!
雄纠纠气昂昂!秦军出兵濮阳!拉开了狂风暴雨的序幕!
这是黄河岸边的一个树林,微微有一点坡度,从黄河岸边过来,正好看不到山坡后面藏着的人。
陈蒲端详着轻音留给他的那把剑,异常精美。
说实话,陈蒲非常不愿意给这把剑沾血。一看到这把剑,陈蒲这东西就觉得像是一位纯洁美丽的女孩一样。
说实话,他也弄不懂对轻音到底是什么感情,这个连脸都没有见过的女孩。
”季心,都准备好了吗?“陈蒲看到季心走过来,表情严肃的问道。
”大哥,我们半夜就过来在这里准备,提前挖了好多陷阱,还准备了好多弓箭弩箭,到底要做什么啊!“
季心一脸懵逼的问陈蒲,这个地方,似乎也不是埋伏的好地方,敌人冲过来就能破阵。
”半渡而击懂不懂,敌人根本就不会过来。这一仗就是看谁先准备好了,只要发现敌人在渡河,就在岸边阻击对方,我现在担心的反而大营被偷袭。“
说道这里,陈蒲脸上忧心忡忡。
想起昨天的讨论,陈蒲简直是想给项梁他们这帮人一耳光!
在楚军大营的中军大帐,所有人都是穿戴整齐,披坚执锐,准备等候项梁下令。
”我将会亲自带人,在你上次渡河的地方,埋伏等待秦军,我侄儿项羽为先锋,范增为副将协助!“
项梁说得掷地有声!
沃特!刻舟求剑的事情难道你没听过!
陈蒲对项梁已经无话可说了。
自己渡河的事情,章邯肯定是已经知道了。
以章邯多年的沙场经验,这种已经被对方知道的套路,怎么会再用呢?
”项梁大将军……“陈蒲还想说什么,但是项梁却不想他说话,而是直接命令道:”蒲将军,你带着你的精锐人马,作为预备队,需要的时候,我会让你带人支援,不得有误?“
……好吧,你高兴就好。
陈蒲不知道项梁为什么像是发疯了一样独断独行,但是他知道这是极为不妥的行为。
”刘季!“项梁高声叫道。
”末将在!“刘季一下子感觉很惊讶!
自己的存在,一直都是打酱油的。他一直在项梁的大营里面,不声不响,每次作战,既不在最前面,也不在最后面。
一直以安全第一位己任。
没想到项梁竟然还记得他!
刘季不顾形象的搓搓手,来到项梁面前,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楚军内的其他将领都不动声色的投来鄙视的目光。
他们从来都不曾看得起刘季,哪怕一天!
这个人,失去了自己的根据地,是靠着项梁借的五千兵马,才夺回来的。
最后也是项梁和魏王魏咎交涉,才让对方罢兵!
他到底有什么?他值得大家钦佩么?
刘季到底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想来想去,发现居然连一件都没有。
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刘季在宋义对项梁大将军下黑手的时候,站在自己这边。
站队站的好!但是站队又有什么用?自家养的狗,站队绝对站的好,也肯定比刘季要忠诚,然而就可以和老虎搏斗了么?
他们不是玩权术,不是玩那些文人的玩意,不能打仗,不能打胜仗,就算再忠心,又有什么用。
刘季似乎能听到这些人的心声一样。低着头,谁都不看,谁也搞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刘季将军,你带领本部的人马,我再给你一万兵马,你牢牢的守好大营,万万不能让秦军攻破了!否则军法从事!你现在可以拒绝!我会另有任用。“
说完项梁就眯着眼睛看着刘季,似乎是要把他看透一样。
刘季心里把项梁从头骂到脚,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更加恭敬。
守大营,说得简单,你把人都带出去了,我还守个毛线!
会不会是项梁对我起了杀心,想靠秦军借刀杀人。
会不会是项梁想把自己当做诱饵,故意”委以重任“
这一刻无数的念头在刘季脑子里浮现,最后化作无声的叹息。
尼玛的,我能拒绝吗?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如果拒绝的话,那就会回到最开始在芒砀山的状态。
带着一帮兄弟,貌似豪情万丈,实则朝不保夕!
用最简单的话说,就是胳膊肘歪不过大腿,现在寄人篱下,项梁说要他做什么,他还真就得做什么。
而且现在项梁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连拒绝的借口都没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刘季接令,军令如山,我必保大营不失。“刘季装模作样的表情十分滑稽,楚军众将想笑却又不敢笑。
”刘季将军,这个任务十分重要,关系到战役的成败,你多保重啊!“项梁感慨的拍拍刘季的肩膀,对方激动得几乎要痛哭流涕。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陈蒲冷眼看着项梁和刘季两人间将帅和谐的一幕,心中不断冷笑!
一个是包藏祸心,一个是极度抗拒,两人却非得装出一副你情我愿的样子,太特么虚伪了。
项梁打仗怎么样不好说,但心机深沉,颇有城府,敢于取舍,若是历史上没死在定陶,搞不好真会当皇帝,那就没刘季什么事了。
项梁又接着布置了一些军务,但都是与这些相关的,连英布都跟着项梁一起,和项羽配合。
看来项梁对章邯的行军路线非常清楚,但他却秘而不宣,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一出大帐,季心就围过来,拉着陈蒲问东问西的。
陈蒲看到人多眼杂,在季心的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季心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一个人自顾自的离开了。
心在一点点的下沉,陈蒲总有一种预感,项梁进入了章邯的套路。
他不怀疑项梁得到的情报是真的!但是有时候一半真一半假的情报,甚至九分真一分假的情报,更加害人不浅。
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已经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回到自己的帐篷,陈蒲发现颖儿留下的一个竹简,说自己和虞姬还有吕雉,在白辉的带路下,已经去了那个隐秘的地方,等战役结束以后,白辉就会回到楚军大营。
唉,希望一切顺利吧。陈蒲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刘季的老婆,未来的吕后,项羽的马子,这两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这游戏就真的要失控,玩不下去了。
颖儿真的很善解人意。陈蒲突然很好奇,她前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似乎和轻音很熟悉,而且辈分还比对方大。但陈蒲感觉她明显只是个普通人。
陈蒲靠在床上,眯起眼睛,想着今天项梁的动作,刘季的表现,脑子里似乎一条条看不见的线连在一起,他明显能感觉到背后的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他不由自主的拿出轻音留下的那把宝剑,轻轻的抚摸着剑鞘。
”陈蒲,你加油哦,下次见面,这把剑要还给我的呀!“
突然,脑中出现这样的信息,很明显是轻音在和他说话。
”喂喂,没有听说送人的东西还会要回来的啊。“陈蒲晃了晃宝剑,发现里面已经没有消息了。
他看不到的是,一个现代的小房间里,面貌清纯美丽的轻音羞红了脸,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心咚咚狂跳。
半夜里,陈蒲爬起来,发现季心和自己提拔起来的几个嫡系亲信,早已穿戴整齐等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