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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公司来了客户,因是谭稷明在这儿落地后头一个客户,所以他特别重视,亲自把人迎进来,又使唤项林珠倒茶。差她倒茶倒不是故意的,他领着人从那儿路过,顺手那么一指,刚巧指到她身上。

倒茶这事儿小菜一碟,把茶叶放进瓷杯,再用滚水冲烫,端进去就完事儿了。那会客室不大,中央摆了张会议长桌,几把椅子围着,角落立了一盆栽,玻璃墙外能将里面一览无遗。

她盛上泡好的茶,进去前有礼貌地敲了敲门。谭稷明和那人正谈笑风生,见她进来,便招呼人喝茶。

她纤纤玉手往客户跟前放好一杯,再往谭稷明面前放一杯,收手时却不知怎么回事,将那杯热茶带倒了,热水淌了一桌子。她立即道歉,拿来纸巾擦水。

那人也客气,和颜悦色说着没事。

谭稷明没说话,只是寒霜利剑般看了她一眼:“行了,你先出去。”

刚开始打工时项林珠也失误过,打翻客人的饮料时也挨过领导的骂,那领导言语粗鄙比谭稷明不

知凶了多少倍,相比之下谭稷明温和多了,至少没出声训她。可她却比那时害怕,以致刚才他的眼神她一辈子没忘,后来她才意识到,这会儿的自己除了排斥他的霸道,还敬畏他的严谨。

再出去时心中的感受很复杂,她一直勤恳努力且颇有成绩,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和同龄人比已经优秀太多。可回回在谭稷明面前,她总是犯些很幼稚的错误。

马小丹安慰她:“不要紧,是他太严肃了,前几天我也领教过了。”

周顺顺偷偷猫了一眼会客室:“多好看的人呀,就是太凶了,白长这么好看了。”

马小丹问:“材料你写好了么?再有错误我可不替你背锅。”

“写好了写好了,都检查三遍了,保证没问题。”

谭稷明的冷面寒霜对项林珠是有利的,本来这些同事以为她是领导带来的关系户,干什么都防备着她,这一失误反而拉近了和他们的距离。

周顺顺说:“我听符总说,谭总身家很大,在全国各地有很多公司,我们这里只是冰山一角。”

“他结婚了吗?”

“像他这种结婚应该很晚吧,阿珠你说是吧?”

她扯开嘴角露出个笑:“可能吧。”

因为她不八卦,大家和她聊得没劲,不一会儿便各干各的了。

一小时后谭稷明送走客户,走回办公室时下发任务:“今晚和局领导面谈,下班前把材料给我。”说着,虚指了项林珠,“你跟我去面谈。”

马小丹和周顺顺朝她挤眼睛,一副“恭喜你中奖了”的表情。

晚上出发时,谭稷明特地上下打量她。她穿着翻领衬衣一步裙,头发齐肩别在耳后,眼睛明亮有神,皮肤光洁干净,灰黑小山眉均匀对称,衬得鼻梁更加立挺。瞧上去特别精神,初识并不惊艳,却是沁人心脾的美。

她一双脚塞进细跟皮鞋里,再往上是细长的腿,不是那种皮包骨的瘦,匀称修长型特好。谭稷明在她那双漂亮的腿上多扫了两眼,她别扭地微屈了一条腿,不自在地动了动。

“像那么回事。”

他说话时带着笑,幅度不大却很邪肆,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项林珠并非有意这么打扮,此前谭稷明专门就她的穿衣打扮提出批评。

“整两身像样的衣服来上班,穿成这样像什么。明白的知道你是实习生,不明白的还以为我拐卖人口。”

她于是赶去批发市场专门买了一套。

她本来以为晚上是在正儿八经的办公室谈判,却没料到谭稷明带她去了茶楼,还订了包间泡好

茶。片刻后,领导来了俩,他热情迎人入座,十分自然地开始打麻将。

将好四个人,又是来谈判的,项林珠不好挑明自己不会,硬着头皮瞎打。一局将过去一半,她一

张二饼点了炮。

胡牌的是戴眼镜的光头,身材魁梧,笑起来和颜悦色。

“项小姐出师不利呀。”

看了看她推倒的牌,又说:“牌这么乱,你放水太明显啦,这样可就没意思了。”

谭稷明闲闲看她一眼,她大脑忽然一紧。

“是我手气太差总拿不到好牌,我真没想放水,是领导运气太好。”

那人闻言笑眯眯,瞧着心情好极了。

说话间她偷瞄那人的牌,那人手快,从推倒胡牌到洗牌不过几秒钟。她便利用这几秒将他的胡牌记了下来,到第二局码牌时,已大致了解怎样才算是胡牌。

接着,她不算精明地连赢两局,到第四局结束时,听另一个领导说谭稷明。

“出了一万胡一万,你也放水啊?”

他很淡定,理着牌笑:“先出后胡,是我牌技不好。”

项林珠又被点醒,原来不能太实诚,该放水还得放。接着又打了几局,她起身去了卫生间,出来时满腹牢骚,打了一晚上牌,丝毫不提工作的事儿,这叫什么谈判。心里正抱怨着,耳边却忽然听见有人讲话。

她于是关了水龙头走出去,不料撞上谭稷明,他草草讲完电话,站在消防门前和她对视。

“合作谈不了了,他们得罪了人,有人拍了他们进茶楼的照片准备往纪检送。”

想必他刚才接的电话就是通风报信的。

“那这牌还打吗?”

“打。”

“……可我不太会打。”

“不会打你胡什么牌?”又说,“上回不是教过你?”

那也算教?一个下午就使唤她了,都没正眼看过牌。

“……我是刚才学会的,但也不是完全会。”

他看着她,歪嘴露出个浅笑:“挺聪明啊。”

项林珠最不喜他的笑,又坏又轻蔑。

“走吧,刚学会得练练手。”

就这么二人又回去打了几局,散场时他客客气气把人送走,回到车里却不着急送她回校。

她问:“去哪儿?”

“饿了,吃点儿东西。”

她无语,她一点儿不饿,只想回宿舍睡觉。

到了饭店,谭稷明要了海鲜和白粥,又给她点一份豆爽。

窗外是漆黑的海,五颜六色的灯光照着沙滩和绿植,隔着窗户都能闻见风的味道。她拿着勺子把儿在碗里搅了搅,谭稷明正吃生蚝,抬眉看着她。

“怎么不吃?”

“不太饿。”

“少吃点儿。”

说着,往她跟前推了菜。

“后天晚上请客户吃饭,你跟我一起去。”

“……怎么又是我?”

“你一兼职,干活最少,不找你找谁。”

“……”

这天晚上回去,刘晓娟已煲完电话粥。

“回来了?”

“嗯。”

“阿珠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她脱下高跟鞋歇脚:“没有啊。”

“今天晚上有人找你,高高瘦瘦的男生,也是我们学校的,姓吉。”

“吉纲吧,他是我同学,我们是一个地方的,平常走得近些,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问我你为什么不去家教了,你没和他说你去给谭稷明打工?”

“没。”

吉纲不认识谭稷明,也不知道谭稷明的存在。

“有机会再说吧,也不是什么非解释不可的事。”

前几次和吉纲吃饭,她已经怕了他的脑回路,要是再专门给他解释这种事,只怕误会更深。

刘晓娟没出声。

她问她:“你跟他说了?”

“……他问我你干嘛去了,我说你去给谭稷明打工了,他问我谭稷明是谁……”刘晓娟看着她,

“……我也没细说,就说他是你老板……”

她这样子基本表示能说的已经全说了。

项林珠并不介意:“没关系,他本来就是我老板。”

说完就去洗澡,再出来时刘晓娟已经睡着。她站在阳台擦头发。夜很静,路灯照着水光光的地

面,像铺了一层油。这个季节多雨,海风吹来,湿气浸骨。

她打了个喷嚏,转身准备回里屋,却远远看见上铺坠下什么东西,亮晶晶的,一闪一闪,碰撞室外微弱光线,折射出淡青色光芒。再走近一点才看清,那是一条心形项链,链子被压在刘晓娟的床垫下,只剩吊坠露出来。

她忽然想起路之悦消失前曾诬赖她偷走她的钻石项链……原来刘晓娟那般笃定地帮她说话,竟不是因为相信她,而是因为消失的项链被藏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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