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继续道：“虽然只是提前一个月，但是如果苏家答应得急切，反而显得苏家的女儿不珍贵。以后再翻出旧账来，免不了受有心之人的轻视。”
郑晴川又欣赏夜明珠，两手合拢，手掌中营造出昏暗，从指缝偷看，发现果然翠色的圆珠会发光，不过光亮不怎么明显。
看完后，她把夜明珠递给阿清看，然后回答苏牧的话，道：“这是欲擒故纵的办法么？我不喜欢这样麻烦的套路！”
苏牧笑道：“明天我们去郑家，找姨母商量。”
忽然，青山进来回话：“少爷！少夫人！年节礼已经收拾好了，一共装了六口大箱子，两个是给老夫人，四个是给洪家。可以托苏尹镖局送去苏州，这个镖局的口碑还行。”
苏牧道：“你和杜师父亲自去一趟苏州，帮我带信给老夫人和洪家长辈，快去快回！”
青山爽快地答道：“少爷放心，不出一个月，就能回来！”
苏牧去匣子里取出密封的信，交给青山，又亲自出门去找杜师父饯行。
郑晴川留在书房里，继续看白玉浮雕，忽然惊讶地道：“阿韵，看这里，浮雕里面有水！可是水流不出来。”
这块浮雕外形是一个大圆盘，两面都有雕刻的景物，摇晃几下，有叮叮咚咚的水声，十分悦耳，再配上那雕刻的江南风貌，既有景，又有声，景色顿时活了！
阿清和阿韵都凑过来，凑在一起研究。
阿清忽然说：“七七喜欢，就拿去玩吧！”
郑晴川顿时被逗笑，两手扶住肚子，差点前俯后仰。阿清也太大气了，轻易就把聘礼转送给她了。不过，这聘礼的意义重大，如果把聘礼全都转化成阿清的嫁妆，能让付家高看阿清一些。否则，苏家在聘礼中挑挑拣拣，喜欢什么就留下什么，倒显得苏家贪财了。
郑晴川当即把这个考虑对阿清说一遍。
阿清不以为然，骄傲地道：“苏家何必看付家的眼色行事？如果付家轻视苏家，那自然可以从鸡蛋里挑骨头。”
郑晴川真心佩服，点头笑道：“阿清说得有道理！”
——
第二天上午，原本已经准备出发去郑家，但是郑晴川的肚子里忽然有动静，是胎动。第一次经历这个，吓得她双手扶住肚子，只敢静坐，一动也不敢动了。
苏牧好奇，问：“怎么了？”
“你的手来贴住试试！”郑晴川牵住苏牧的手，小心翼翼地贴住自己的肚子。
哪晓得肚子又不动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郑晴川却十分有耐心，觉得很奇妙，很好玩，说：“苏牧！我今天不出门了！你带阿清和阿韵去吧！”
“好！”苏牧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在她的脸颊上亲一下，吩咐其他人照顾好郑晴川，缓缓地出门去了。
郑晴川忽然有“天地之间唯有一肚子”的感觉，旁若无人，低着头，一心一意地研究自己的肚子，表情有点傻乎乎的。
奶娘和俏儿在旁边看着郑晴川，颇有一种“一秒钟当一小时过”的感觉！可是，郑晴川却是把一个小时当一秒钟过，只做一件事，却一点也不厌烦。奶娘和俏儿在旁边无奈。
郑晴川面带微笑，自娱自乐地研究了一个时辰，恰逢洪峥长的妻子付氏来拜访，她才不得不去做正事。
她亲自去垂花门迎接二表嫂进屋，闲谈道：“二表嫂，阿清和阿韵今天去郑家看姨母了。幸好我留在家中，恰逢表嫂来了。”
坐下后，付氏道：“你肚子安好吧？”
郑晴川笑，夸孩子很乖。
然后付氏才说明来意：“我娘家是福国公府的远房亲戚，同姓族人。福国公府的九姑娘，你认识吧？”
郑晴川点头：“认识！还和四舅母一起参加过九姑娘的及笄礼。不过，很久没听见九姑娘的消息了。”
付氏微笑道：“九姑娘现在贵不可言。你猜猜看。”
郑晴川微囧，心想：以前听说福国公府的九姑娘要参加宫中选秀，可是，那是先帝时候的事了！
于是，郑晴川坦白地道：“我猜不出来。”
付氏忽然凑近来，低声道：“九姑娘在选秀的时候，被先帝赐给忻王爷为妾，后来忻王爷当了皇帝，九姑娘自然成了宠妃！不然，福国公府怎么能越来越有权势呢？”
对付氏的后面一句话，郑晴川却不赞同。她觉得应该反过来，因为福国公府帮助皇上夺得皇位，所以皇上宠爱出自福国公府的妃子。前朝和后宫向来是利益相关，只是现在是皇上成功不久的时候，自然是前朝对后宫的影响更大，用后宫的宠爱来安抚功臣。
郑晴川嘴上并不反驳，问：“九姑娘现在的名号是什么？”
付氏笑道：“是福妃。福气的福！”
郑晴川问：“二表嫂已经进宫去见过福妃了吗？”
付氏抬高下巴，洋洋自得地点头，肯定地道：“不错！还托福妃的鸿福，我家夫君昨天升了官！福妃听说你怀孕了，特意让我来看看，你怀的是不是儿子？我认识一个稳婆，最会接生，而且还一眼就能看出肚子里的娃娃是男是女。我特意把稳婆推荐给表弟妹。如果你不嫌弃，明天就能让黄稳婆来帮你看看娃娃是男还是女。”
自己的孩子，自己关心就够了，如果别人太关心了，还有反客为主的意思，郑晴川就觉得别扭了。于是，她微笑地答道：“我怕孩子生气，所以不急着分辨是男是女的问题。二表嫂的好意，我心领了。”
付氏摇头：“不是我关心，是福妃关心你。”
这真是莫名其妙！
郑晴川的心情更别扭了，瞪大双眼，惊讶地问：“福妃关心我做什么？”
就算是关心普通朋友的近况，那也不必追着别人肚子里娃娃的性别来关心啊！
付氏的表情神秘兮兮，抿着嘴唇，笑而不语。
喝了一会儿茶，付氏又说：“洪家东山再起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福妃知道你和姚太医很熟！还有李太医也和苏家亲近！如果有这两个太医帮忙，事情的成功轻而易举。”
郑晴川心里发毛，已经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镇定下来，沉思片刻，答道：“福国公府比太医更厉害！”
付氏道：“可惜福妃只是福国公府的庶女，所以凡是冒险的事，福国公府都不肯做！可是，咱们洪家恰好就缺一个机会。洪家和苏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夫君前段日子谋官非常艰难，你的夫君现在依然没有官职，想必也是难吧！”
郑晴川皱起眉头，懒得说苏牧是自己不肯谋官，她忽然觉得自己与二表嫂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而且这个二表嫂怎么这么热衷于洪家东山再起的事呢？跟着了魔似的。
郑晴川没仔细问，默默地在心里分析二表嫂说的机会是什么，为什么需要两位太医帮忙？再一个，关心她的肚子做什么？什么样的冒险是福国公府不肯做的？但是这件事肯定又是对福妃很有利的！
郑晴川不说话了，事实上，她很担心二表嫂把秘密说出来！知道别人的大秘密，可不是什么好事！
为了阻止二表嫂的进一步劝说，郑晴川忽然失手打翻了茶盏，衣裳弄湿了，不得不忙活一阵，然后又假装孕吐，变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还假装娇气，忽然就捂着胸口哭起来，彰显自己被孕吐折磨得难受。
付氏根本就没机会再说什么大事，她此时就像面对一个吵闹的婴儿，手足无措。她不得不告辞，留下话说：“改日我带黄稳婆来看望表弟妹！保重身体！”
等付氏走远了，郑晴川忽然就不哭了，但是心情闷闷不乐，急切地想要苏牧快点回来。
不得不说，有些人为了功名利禄铤而走险，反而连累亲友，这种事很多！郑晴川怕付氏也走上这条路！
她的直觉就是：后宫里的妃子勾结外面的人，不是做什么正大光明的事！而且福国公府不肯帮福妃做事，肯定因为那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二表嫂失去了理智，俗称猪油蒙了心！
她心乱如麻，静不下来，抱着肚子在屋里走来走去，度日如年。
苏牧在午饭后就赶回来了。阿清和阿韵被郑家大夫人留在郑家小住，就没回来。
苏牧看见郑晴川的脸色不好，就连忙扶住她，问：“怎么了？”
郑晴川有点火气，避开外人，把付氏的话说了，语气不愉快，然后还任性地抱怨：“我近段时间不想跟她说话！她居然说洪家东山再起的希望就寄托在我的身上了！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而且还一个劲地关心我肚子里的娃娃，问男女性别！”
她的火气主要来自于心中的不安，安全感忽然不够。
苏牧沉稳地抱住她，帮她轻拍后背，语气平静地说：“阿七放心！把事情交给我就行！”
“苏牧！你猜她是什么意思？”郑晴川心情焦躁，语气也焦躁了！
孕妇本来就容易情绪不稳，今天偏偏又遇到这样的事！
苏牧继续抱住她安抚，道：“无非就是一些偷梁换柱的事！咱们不要上当，就没事！放心！”
郑晴川疑惑：“偷梁换柱？”
苏牧肯定地答道：“宫中传出福妃有孕的消息。可是，福国公府的老夫人在进宫看望一次之后，就抱病在家，再也不进宫了！其它的几位夫人遇到宫中的传召，也以病为理由，都不进宫去。福妃有希望生下皇上的第一个皇子，原本是好事。可是福国公府的反应却是一个疑点。结合今天二表嫂说的那些话，事情就不难猜了，应该是宫中的福妃一意孤行，在怀孕的事情上有什么预谋，所以福国公府不肯帮忙。”
郑晴川稍稍一猜，想到狸猫换太子的事，不寒而栗，问：“苏牧！怎么办？二表嫂竟然搅和进去了！”
苏牧道：“二表兄应该不至于这么糊涂，我请他来家中商量。最好是让他把二表嫂送回苏州老家去！免得二表嫂再跟宫中的福妃有联系。从今天起，你也学福国公府的女眷们，在家装病，好吗？”
“嗯！”郑晴川郑重其事地答应，之前是假哭，这会子眼睛里是真的浮现泪光。她忽然觉得，住在京城真是太危险了，简直是个狼窝！
而且，怀孕之后，脑子就没以前那么灵光了，说了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苏牧亲亲她的眼角，扶她去床上歇息，然后去了外院，派人去给洪峥长捎口信。
等洪峥长来了之后，苏牧就和他在书房里密谈。
——
郑晴川一觉醒来，睁开眼，看见屋子里已经点了灯，已经是夜里。
她的手动一下，奶娘就连忙走过来，笑问：“少夫人饿了吗？可以起来吃晚饭了。”
郑晴川被奶娘扶着坐起来，问：“苏牧呢？”
奶娘答道：“少爷在小书房里看书。”
郑晴川简单地洗漱一番，披头散发地就去找苏牧。
奶娘疑惑：“这是为了什么急事？”然后吩咐丫鬟把晚饭送去小书房。
郑晴川刚走进小书房的门，苏牧就连忙小跑过来扶她，无奈地道：“脚步这么急做什么？”
郑晴川不开心地道：“做了梦，忽然就想起重要的事！”
苏牧嗓音清润，语气镇定：“你说。”
郑晴川目光恳求地看向苏牧，道：“福国公府现在也不安宁，所以他们想提前婚期的要求，你不要答应！”
“嗯！好！”苏牧的语气依然镇定。
郑晴川轻声问：“福妃有几个月身孕了？等到明年五月，她的身孕应该就没了吧？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孩子，都应该解决了，是吗？”
苏牧道：“咱们见机行事，如果那时候事情还没解决，咱们家就延缓婚期。”
“嗯！”有苏牧在身边，郑晴川安心了许多。而且她发现苏牧并非真的赋闲在家，而且耳聪目明得很，连宫里哪个妃子怀孕的消息他都知道！
等俏儿端了晚饭进来，郑晴川吃得饱饱的。
后来，福国公府几次三番派媒人来催婚期，苏牧都不答应。
接着，郑晴川又听说洪峥长的妻子回苏州去了，她顿时放心多了！
过完年，等到二月中旬的时候，宫中忽然传出福妃小产的消息，然后福国公府的夫人们都不装病了，都进宫去看望！
苏牧和郑晴川在家商量这事。
郑晴川扶着大肚子，说：“终于等到了这个消息！看来，那个肚子可能是假的！想偷梁换柱，却既找不到梁，又找不到柱，只能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牧笑着拍拍她的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别议论宫里的事！如果福国公府再派人来催促婚期，我是不是就可以答应了？阿七？”
郑晴川也笑了，爽快地道：“好吧！”
果然，半个月后，福国公府又让媒人来商议婚期，希望把婚期提前到四月初六。
这次苏牧答应了。然后，两家筹备婚事的速度都加快了。
阿清就快要出嫁了，可是阿韵的未婚夫还没有着落！然而，阿韵本人却一点也不着急！
阿韵近些日子最热衷于跟着绣巧做绣花的肚兜，说这是给小娃娃穿的。
恰巧，绣巧的妹妹绣球也来了苏家，因为绣球这个丫鬟善于绣花，手艺可以比得上绣巧，所以郑家大夫人让她给阿清当陪嫁丫鬟。
阿清大概是因为快要离开苏家了，所以不高兴，常常是嘴巴能挂油瓶，脸色仿佛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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