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上万骑兵缓缓向前,距大寨已不足一里之地,马蹄踏过大地的声音,如雷声般震慑人心,裹挟起的烟尘弥漫天际,整只部队就如同一团巨大的乌云,笼罩在童贯大军的心头。

辛兴宗一路的败军足有千余人,此时正挤在大寨门口,拼命的想往大寨里挤,在他们看来,只要能挤进大寨,自己这条命就算是保住了。

耶律大石冷笑着望着这一幕,他一挥手,命部队停在原地,一万骑兵排成三线,骑手们勒住战马的缰绳,前排的战马用前蹄刨着地,似是不满的打着响鼻,它们同背上的骑手一样,渴望厮杀的血液已经沸腾起来,随时准备席卷进阵中,收割眼前这些残兵败将。

耶律大石没有说话,他现在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着寨门被挤破等我那一刻,他便可以带领这些渴望屠杀的骑兵,大肆收割这些宋军的人头。

种师道也明白这一点。

种家自先辈种世衡起,就世代为将,在西陲边关守卫国门,种师道在西军中征战十几年,耶律大石的这点计谋,他还是看的出来的,如今宋军新败,耶律大石便随败军后至,若是寨门被眼前这些败军攻破,那童贯这一路军必然也是任人屠戮。

种师道走到了营门口,召集了一队弓弩手,在营门口排成半扇形,让他们门一开便放箭,然后吩咐到:“开营门。”

营门口十几个正用力顶住寨门的宋军愣住了,忙道:“可是将军......”

“我说了,打开营门!”

这一声把守门的士兵下的不清,士兵不敢忤逆,当下把营门打开。营门外往里挤的败军一拥而入,前排几个没料到营门会突然打开,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放箭!”种师道眼也不眨,果断地下达了军令,那些弓弩手见他威势十足,只得扣动机簧,刹那间,挤在头前的败军便被射翻了十几个,后面的一看,顿时吓得停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

“再有冲撞大寨者,下场和他们一样!”种师道大吼一声,这一声声若惊雷,前头的那些败军听的清楚,顿时不敢再挤,然而后面的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拼命向前挤着。种师道一皱眉,又吩咐一队弓弩手登上营寨,居高朝后放箭,并向他们喊话,弓弩手们忙遵令照办,一阵乱箭,将败军的后排也射倒了几个,后排的那些人见营寨中放箭,也不敢再挤,败军一时之间竟是不敢再动,场面终于得到了控制。

种师道喝到:“败军分成两队,沿寨门两侧进寨,若有哗乱者,军法从事!”

败军这才彻底安静下来,照着种师道的话分成了两队,种师道又吩咐到:“弓弩手登寨,若敌军进入射程,就放箭拒敌!”

种师道抄起一只铁棍,一旁早已集结了五千军兵,军士们严阵以待,种师道这边一传令,兵士们就上前听命。

“随我出寨,掩护败军!”

五千千军士得令,其中,三千人人手一根铁棒,随种师道出得寨来。

耶律大石远远看到宋军寨门大开,刚想传令进攻,忽见那些乱军瞬时间安静了下来,耶律大石一皱眉,不知什么情况。他手里这支骑兵可以说是辽国最后成规模的骑兵了,因此,他不敢贸然进攻,只是谨慎的原地观望。

耶律大石的小心谨慎给了种师道充足的时间,等他率领五千军士出寨之时,耶律大石一旁的副将急到:“将军,此时再不进攻,只怕错失良机啊!”

耶律大石沉吟片刻,下令到:“一队,冲锋!”

第一线骑兵得令,三千骑手一夹马腹,朝着种师道的两千宋军发动了冲锋。种师道见契丹骑兵发起了冲锋,忙命军士结阵,膀大腰圆的盾手持巨型方盾在前护卫,一千长枪手随后将长枪摆平,剩下的宋军手持铁棍,随时准备厮杀。

一里之地转眼便到,此时,三千铁骑的速度已是相当可怕,若是难以抵挡住这第一轮冲锋,那种师道这五千军士怕是就要尽数命丧于此。第一排的盾手听着渐渐靠近的隆隆马蹄声,心理几近崩溃,不少人脸色惨白,好像只是在等死而已。

营寨上的弓弩手见契丹铁骑已经进入了射程,慌忙放箭,一阵密集的箭雨泼洒下去,冲在最前面的骑兵顿时被放倒了数十个,剩下的骑兵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得加紧马腹,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埋头向前冲锋。

一阵金铁兵戈交击之声,两只军队碰撞到了一起,刹时溅起无数朵血花,第一排的盾手死命抵着巨盾,感觉骑兵那巨大的冲击力仿佛要把自己撞飞,后排的长枪手也不好受,很多长枪的白蜡杆甚至被骑兵撞断。营寨上的弓弩手此时也开始了第二轮射击,契丹铁骑此时已经展开了厮杀,顾不上营寨之上的弓弩手,顿时又被箭雨射翻了无数。

种师道见骑兵的第一轮冲锋已被抵挡住,大吼道:“杀!”喊罢,手持铁棍便冲了上去,一棍正打在一匹战马的马腿上,战马吃痛倒地,将马上的骑手掀翻在地。种师道深知,若是刀战,宋军的刀盾手根本无法抵住契丹骑兵的冲锋,所以他才吩咐军士换了兵刃。三千棍手学着他的样子发起了进攻,辽军战马不断被打翻在地,骑手们的战刀砍到棍上只能砍出一道白印,而他们胯下的战马和身上的轻甲根本无法抵挡宋军铁棍的扫击,纷纷被宋军打到在地。

终于,辛兴宗的残军尽数撤入营寨之中,营寨上的弓弩手开始了第三轮射击,这一轮射击是为了掩护种师道的五千军士回营,种师道见目的达成,也不恋战纠缠,忙命令撤军,契丹骑兵被种师道的三千棍手打散,一时无法组织起有规模的冲锋,又被营寨上的箭雨压制,无法向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种师道的军士尽数撤回寨中。

耶律大石悔的肠子都青了,他后悔自己刚刚没有趁宋军还混乱时发动进攻,错失了大好机会。但此时后悔已经没用了,骑兵的作用就是平原野战,攻城拔寨这种战斗只有被屠杀的命运,当下只好阴着脸,下令撤军回城。

种师道回到营中来见童贯,只见刘韐和辛兴宗正跪在童贯面前请罪,童贯见种师道回来,当下问到:“辽军可退?”

种师道向来不齿童贯为人,况且又在西路军被他压了这么多年,早就没什么好脾气了,当下冷笑到:“幸得童帅妙计,敌师已退。”

童贯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意味,本来还想出言抚慰两句,当下脸也阴了下来,只是淡淡的让他退到一旁候命。

辛兴宗跪在地上,恨声道:“童帅,这回若非刘韐坏事,必不至于兵败至此!”说罢,便将兵败的经过说与童贯。

刘韐也不与他争辩,只是跪在地上不说话,童贯冷着脸问刘韐::“刘韐,辛兴宗之话可是实情?”

“回童帅,确是实情。”

“既如此,你有何话可说?”

“末将无话可说。”

童贯一拍桌子,大怒到:“临阵不遵军令,刘韐,亏你也是带兵多少年的老行伍了!左右,与我推出去,将此人斩首示众!”

刘韐平常为人宽厚,与众人交好,当下营中大小诸将皆上前求情道:“请太师息怒,刘将军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望大帅开恩!”

童帅大怒:“五万大军因他一人之故,几近全军覆没,如何罪不至死?!”

一旁种师道突然出声到:“太师若临阵斩将,只怕于军心不利,我军新败,士气颓靡,不能再让军心乱了,不如大帅上书官家,一切由官家定夺。”

童贯撇了种师道一眼,想了一会,似有所思的说到:“那便依种将军之言,先权且饶他死罪,一切交由圣上定夺。”说罢,便命人传令,让刘延庆,杨可世二人率军回师,先撤回真定府,再做打算。

刘韐面若死灰,退出了营寨,众将看他的目光皆是奇怪。须知,刘韐一向很会用兵,带兵多年,怎么会犯这种临阵不听军令的低级错误?当然,众人只是心里诧异,也没有明问,这回兵败至此,官家怕是要龙颜震怒,这刘韐十有八九,已是个死人了。

是夜,刘韐一人独坐在营中,也不知他从哪里搞来一瓮酒,正独自喝着,刘韐脸色阴晴不定,似是在抉择着什么,良久,他腾地一声站起身来,抽出自己的佩剑,愣神片刻,把剑往脖子上一横,便要自刎。

忽然,账外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到:“因将军之故,五万大军全军覆没,莫非将军想要一死了之么?”

刘韐一惊:“谁?!”

从账外走进应声走进一人,刘韐仔细一看,却是新军队长岳飞,刘韐一叹,把佩剑插还回腰间剑鞘,恨恨到:“若非我之故,五万大军如何能尽丧敌手!”

岳飞也不理他,冷冷说到:“将军莫要演戏了。将军带兵最重军法,从操练我等新军之时便可看出,今日攻城之时,并无让我等出战号令,将军居然就率军出战,当真奇怪的紧。”

刘韐没有说话,岳飞又说到:“将军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么?”

刘韐低叹一声:“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

“将军不愿说,那小子就猜猜吧。”岳飞冷笑到:“今日之败,怕是将军故意为之吧!”

刘韐脸色大变,下意识就把手放在了剑柄上,岳飞寒声道:“莫非将军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刘韐定了定神,缓缓将手从剑柄上移开,问到:“你有何证据,说我是故意为之?”

“将军,事已至此,就不要瞒了吧。今日攻城之时,新军在后队,前队都未曾接到指令,后队如何能发起进攻?”岳飞也不憷刘韐,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到:“而且今日逃回营寨之时,我与将军,辛兴宗几乎是同时到达军营,辽人随后而至,中间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种将军便召集了五千军士,还换了他们的兵刃,若非提前有所准备,小子实在不信,这慢吞吞的河北军竟然行动能如此迅速!”

刘韐不搭话,也不敢指示岳飞冰冷的目光,只是低下了头,岳飞又说到:“河北军孱弱不堪,今日迎战契丹铁骑的军士却颇有章法,怕是早已训练好,以备今日了吧。”

这是,账外忽然有进来一人,那人看到岳飞就是一愣,下意识就要抽剑,刘韐忙出声制止:“彝叔不可!”

岳飞冷笑:“刘将军也莫要狡辩了,同谋来了不是。”

种师道冷冷说到:“你是何人?”

岳飞拱手道:“小子岳飞,草字鹏举,相州汤阴县人士,乃是刘将军所编,新军账下的一个小小队长。”

种师道冷笑一声:“刚刚你说同谋来了,什么同谋?今日你要是说不出什么了,本将军定斩你项上人头!”

岳飞脸上挂着一副嘲弄的表情,然后忽然就变了脸,他低声喝骂到:“你二人这番算计,白白葬送我大宋五万军士身家性命,你们还有良心么?!”

种师道大惊失色,愣在当场,刘韐却低头不语。不等种师道回过神来,岳飞就质问到:“怎么,种将军,刘将军,小子所说,可有什么错么?”

刘韐长叹一声:“罢罢罢!既然被你看出,也就不瞒你了,你这小子不仅武艺超群,头脑也是一流,将来若得机会,必然也是将帅之才。”

种师道沉声道:“仲偃,此人若是童贯耳目,该当如何?”

刘韐摆摆手:“这点你大可放心,此人绝不是童贯的耳目。”

种师道将信将疑,刘韐对岳飞说到:“此番出师北征,我和彝叔都是持反对意见,在我们看来,辽国如今可谓是我们与金人之间的缓冲带,若无这条缓冲带,只怕倒霉的,便是我们了。”

“但是圣命难违,官家执意出兵,我等只有照办,可是官家却让童贯率军,童贯有将之能,却无将之德,必然难成大事。况且即便北伐,也当率精锐之西军,河北军久不经战阵历练,如何可堪大任?”

刘韐又沉声道:“将无德,兵不精,即便北伐,也必然惨败而归,所以我便与彝叔想出这么一招,以一场大败引起官家的重视。那金人南渡的消息也是我们指示细作这么说的,其实金人在攻下大定府后便北撤了。但若非如此,童贯岂会分兵防之,犯那兵家大忌。如今虽然大败,但是却可以奏明官家,调取西路军前来,到时莫说辽人,便是面对金人,亦有一战之力!”

“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吧。”

种师道脸色一阴:“我二人之事皆告于你,你又待如何?”

岳飞一笑:“二位将军莫要瞒了,若是二位将军在圣上身边无人,此处光景又如何报之于圣上,这大败之罪,又如何归到那童贯头上去?”

“你这小子,心思倒也缜密,既如此,也不必瞒你了,我与太宰郑达夫交好,此处之事,他自会报与官家的。”种师道一指刘韐,又说到:“而仲偃今日之事,也不会遭怪罪。”

说罢,种师道阴下脸来:“倒是你,哼哼。”

岳飞一笑,说到:“老种将军莫不是想杀我灭口吧?”然后又摇摇头,叹到:“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孙子说的果然不错。五万大军,如今一朝尽丧,竟是为了这等理由。”

种师道也不理岳飞,抽出剑来便一剑砍去,刘韐忙要阻止,但见岳飞把身一侧,然后飞身一脚,蹬在了种师道的手腕子上。种师道吃痛,佩剑撒手,岳飞使劲用肩膀朝他一撞,竟是把种师道撞到在地,岳飞抢身出帐,冲刘韐一抱拳到:“这几日多谢刘将军提携照顾,但小子家中有事,特向刘大人辞行,待事情办完,小子自会再回营前效命。”

说罢,岳飞便狂奔而去,一眨眼的功夫,便隐身在了夜幕之中。

种师道大怒:“仲偃,你怎么不拦住他?!”

刘韐叹了口气:“此人是个可造之才,将来必定是国家栋梁,我今日已徒遭了诸多杀孽,五万大军尽丧我手,实在是不想再这么做了,就放他去吧。他不是说家中有事么,便给他记上回乡为父守孝,暂离军营吧。”

种师道无奈,只得收起佩剑,愤愤离去。

汴京城皇宫,垂拱殿内

赵佶气的将手里的奏折啪地摔在了地上,大怒到:“二十万大军!朕给了童贯二十万大军!居然连个小小的燕京府都攻不下来?!”

这奏折乃是郑达夫所上,尽言燕京兵败之事,赵佶心中本来就对童贯有所不瞒,如今更是大为光火,气的连仪面也不顾了,当着这么多人便发了脾气。

一旁王黼上前劝到:“官家息怒,距臣所知,此番兵败,全是那行军参议刘韐不听军令之过,实与童太师无关。”

赵佶冷笑:“无关?主将无能,就怪下级,童贯倒是领的好兵啊!”

郑居中在一旁,自然是要替种师道,刘韐说话,如今童贯与王黼相互勾结,把持军政大权,趁此机会将童贯扳倒,自己才有出头之日。

郑居中奏到:“禀官家,臣曾闻武侯云,夫为将之道,有八弊焉,一曰贪而无厌,二曰妒贤嫉能,三曰信谗好佞,四曰料彼不自料,五曰犹豫不自决,六曰荒淫于酒色,七曰奸诈而自怯,八曰狡言而不以礼,如今童贯领兵,八弊已犯其六,如何能不败,胜则居功自傲,败则推诿了事,如此之人,如何可堪任?”

赵佶脸色阴晴不定,王黼忙出言到:“官家,童太师领兵之能,在西陲与平方腊之乱时便得展现,胜败乃兵家常事,如今偶败,便责以重罚,此举怕是有乱军心。”

郑居中又待出言反驳,赵佶却冷声道:“命童贯暂且回师,加强边防,防止辽人趁此时机反攻,告诉他,这点小事若是再办不好,就不要回来见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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