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莫家又选出一个女儿来与你结亲，弥补当年之事。你却在这个时候收了一个丫鬟入房，莫家那边怎么解释？”
还有这回事？苏怀安看冷傲天的眼神更不善了。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有什么好解释的。”冷傲天浑不在意的说道。
左岸夜脸上笑意更浓，一双桃花眼几乎弯成狐狸眼，眉眼间尽是调侃，“冷兄，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也。”
这边说说笑笑，苏怀安却听得心头火气，一双厉眼如寒冰。再看宝盈，娇小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精致的小脸布满了哀戚。这个曾经在自己身边说说笑笑的小姑娘，如今再不复往日的笑脸。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宝盈已经演不下去了，低着头道，“主子，奴婢还要去海棠居伺候紫嫣姑娘，先告退了。”
没等左岸夜发话，她已经转身跑远了。
苏怀安忍不住想追上去，脚步却定住了。唉！他已经没有立场说话了。
“对了，怀安。我记得紫嫣那里有特制的花茶，你去取点来。”
正求之不得，苏怀安应了一声，脚下生风似的朝宝盈的背影走去。
待他们走远了，冷傲天才松了口气，坐下来好好喝杯茶。
“我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好管闲事的人。”左岸夜收起笑意，垂下眼眸，眼波流转，定格在棋盘上。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我父亲的事，也多亏了她帮忙。”
这个她就是于洛。昨天晚上，她拿着一件绛紫色外袍敲开了他的门，说有事要请他帮忙。不过是说几句话，演一场戏，不是什么难事，就答应了。
“说来奇怪，你府里的人谈情说爱都喜欢藏着掖着，非要人在旁边推一把才行。”
“都”？左岸夜皱眉。
“事情办完了，我也该走了。”冷傲天起身抖了抖衣服，“天气越来越冷了，冬天已经不远了。”
庭院中的落叶才扫完，有堆了一层。海棠居的花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风中瑟缩。左岸夜抬手，微凉的风从指间穿过，有种透骨的触感。
“冷，是什么感觉？”他是神仙，不食五谷，不知冷暖，不懂爱恨。一直以来，都是看着别人的生老病死，人生苦短，稍纵即逝，而他只有漫漫岁月，无休无止。
冷傲天也看着外面萧瑟的秋景，缓缓道，“夜，你是寂寞了。”
是啊。寂寞太久了。
出了听雪阁，秋风卷着树叶扑打在脸上，宝盈抬手去挡，肩上的袍子也被风吹掉了，嫩黄的单衣根本没有御寒的能力，整个身子都是冷的，像掉进了湖里一样。
不止身上冷，心里也冷。什么鬼仙大人，出的鬼主意，说什么激将法，将没激到，倒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
宝盈忍不住蹲在地上哭起来。
忽然，肩上一暖，有人把衣服披在了她身上。宝盈抬起泪眼回头看，却是苏怀安。
苏怀安什么也没说，把衣服披在她身上就走了。
宝盈擦擦眼泪，赶紧追上去。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着走到了海棠居。
海棠居里有三四个丫鬟在打扫庭院，几个家仆在修剪花枝。廊上两个婆子抬了一筐炭火往屋里走。主屋门口已经挂上了防风的门帘，淡青色的底色，上面绣着几朵海棠花，倒也淡雅。
因为苏怀安是男客，不方便进入，就在廊上候着。李紫嫣取了花茶出来，递给他，抬头看见宝盈还在外面站着，眼角含泪，时不时的拿余光看苏怀安，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李紫嫣叹了口气，回头跟丫鬟说了几句话。丫鬟进屋去，一会儿出来了，手里拿了一轴画卷。
“今天一早，谢家托人送了幅画像过来，说是给你选了个夫家，让你想看看他的画像。”
苏怀安本来要走，听到这话，顿住了，眼睛盯着画轴，不知道在想什么。
画像展开，一个长须长眉的老人家跃然纸上。宝盈吓了一跳，太夸张了，这是选爷爷还是选丈夫啊。
苏怀安也疑惑了，“这年龄，是不是太大了？”
“不妨事。谢妈妈说了，年纪大才疼人。这位老先生年近五十，是地方乡绅，家财万贯，宝盈嫁过去，就是正房夫人。待老先生归西，这家财尽归宝盈，可保她下半生衣食无忧。”
宝盈指指画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家财万贯，衣食无忧？谢家在乎的是钱财还是宝盈的幸福？”苏怀安心中有一股莫名的躁动，忍不住发了脾气。从家破人亡那天起，他的生活就是一潭死水，不管什么事在他眼里都掀不起任何波澜。
直到宝盈的出现，他开始感到冷暖，感到孤独，感到欲望，可是，他不敢要，因为他害怕有一天醒来，会发现这是一场梦，所有人都离他而去，天地间只剩他一个人，那样孤寂的感受他再也不想尝试了。
李紫嫣见他这么激动，知道宝盈不是再唱独角戏，心头也涌上一股欣慰。不过，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好不容易逼他露了头，可不能让他再缩回去。
“对了，不是说冷公子看上宝盈了吗？他可是将门之后，一表人才。若是宝盈嫁给了他，也不错。”
冷傲天？先前以为他是正人君子，不近女色，如今看来，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依宝盈单纯善良的性格，怎么在人心险恶的家宅争斗中存活？
“不可以！”想到宝盈以后面临的遭遇，苏怀安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为什么不可以？”李紫嫣步步紧逼，目光如炬的看着他，“宝盈迟早要嫁人的，难道你不要她，就不许别人要她吗？”
“我……”他别过头，满脸是汗，青筋暴起，竟说不出话来。
宝盈在一旁看的又是心疼又是难过。他不想承认，何苦逼他。感情讲究你情我愿，如果他不愿意，强求来的爱情也不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