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刘汉良一回客栈,便卧病不起,心痛交杂,憔悴煎熬,背心只得人前人后的汤药伺候,墨荀和杜少游偶尔过来看他。
夜凉如水,宫中寂静,雕梁画栋,映照五彩流光。丽春阁花秀旦的闺房里,春兰正陪着她在为父王留给自己的那条“旦”纹玉腰带,作最后的锁边。
说起这条腰带,花秀旦总有种熟悉亲切感,不单因它是父王所赠,而是腰带间镶嵌的这枚“旦”形的怪字玉石,总能让自己产生一种冥冥之中的宿命感。
再加之与这金黄色底质精细绣有的粉色海棠花纹相得益彰,不由得让人心生爱惜,不忍释手。
眼见着春兰在一旁瞌睡满满,丽春阁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原来是妹妹灯盏。
见她笑着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粥,“姐姐,这么晚了,还在为嫁妆的事忙乎呢?”花盏灯轻声问。
“是啊,灯盏,你说这条腰带好看吗?”花秀旦顿时心生惬意,手里拿着腰带晃来晃去,娇俏自豪地说,“这可是父王留给我的东西!”
“姐姐,我还以为你很难过呢?”花盏灯见状百感交集,“这可能是我为你煮的最后一碗红枣糯米粥了,你可得好好尝尝。”说罢心中稍显安慰。
“我...真的看起来很高兴吗?”花秀旦闻言,神情黯然,缓缓说道,“其实我只是为我有这玉腰带而高兴罢了,毕竟它是父王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说罢长叹了口气,便接过那碗红枣粥,慢慢地喝起来,“三天了,也不知刘大哥怎么样了?”花秀旦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忍不住啜泣,“灯盏,你说我们花家的人都注定要这个样子吗?”
“姐姐,你别难过了,都怪我,提起这些不好的事情。”花盏灯安慰道,“要不然...要不然我代你嫁好了,反正这宫里太闷,我早想出去走走,不想老是呆在这沉闷的宫里。”灯盏口出新言,却也是心中长久之愿。
“妹妹你别傻了,将来你也指不定要被嫁到哪里去呢?都是早晚的命,徒增枉然罢了!”花秀旦轻抚她的额间发际,感叹着。
翌日晨光初现,宫里的出嫁队伍就已安排妥当,一路向西,准备往中土皇朝的京都---大东京而去。
喜乐奏响,犹如那日的花田游行,彩幡招展,华服美衣,庄/严喜庆,浩浩荡荡地出了宫门,穿过御街,途径桃花镇最有名的街道,便开始进入到了皇朝地界。
经过桃花镇时,周二娘、朱小蝉等人都踮着脚尖儿钻在人群中看热闹,福源客栈卧病在床的刘汉良,此时正穿戴整齐,由背心伺候服用汤药。
听到这喜乐之声,刘汉良咕隆咕隆大口喝下药汤,便催促说,“背心,快!快扶我去马上!我要赶在送嫁队伍之前,到达送别亭!”背心闻言,只得背起少爷匆匆出了院门。
风清微晴,刘汉良拄着拐杖坐在凉亭等候,见花秀旦的送嫁队伍越来越近,便出了凉亭,拦在队伍之前,“各位兄弟,行行好,容许我与你们公主说两句话吧!”
汉子们正不明所以,“你谁呀?敢见我们公主?”正吵闹僵持着,但见轿内有了动静,原是春兰在轿外对着里边耳语了几句。
花秀旦旋即命令停下大红花轿,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掀开了盖头。见时比男装更为清秀艳丽,楚楚动人,头戴金翠玉冠,耳著紫玉灵珰,红唇粉面,艳若桃芳。
刘汉良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来,“花...花贤弟!你...可好?”话时已是泪眼复杂。
花秀旦走近,仔细深情凝视了刘汉良一会儿,“刘兄,几日不见,你怎的变得如斯憔悴了?”说罢哽咽难言。
刘汉良沉默不言,拉着她的手往送别亭而来,“花...旦儿,为兄今日赶来,特此为你饯行,你...瞒得为兄好苦哇!”说罢泪水直流,匆忙擦拭,示意背心摆碗倒酒。
“大哥...”花秀旦停了停,眼含热泪,“你休要怪我,贤弟自知今生,无缘与你...结成连理,故此才瞒住不说,怕你反而心生诸多烦恼!”
刘汉良面容消瘦、胡须拉茬、喉头提动,闻言涕泪齐下,哭笑着说,“你这个贤弟,就是调皮,害得为兄真以为不能与你再续情份了!”说罢提手准备斟酒,却停在半空又收了回去,顾不得什么男子汉脸面,再也抑制不住俯身哽咽抽泣起来。
花秀旦哭至情浓,只嗫嚅着缓缓说,“大哥休要悲伤,小弟今生每日都会为大哥颂香祈福,愿大哥终生平顺安好,娶妻生子,福荫无穷!”
“贤弟,切莫说此类话语,你我今生有缘无份,能有几日短暂相遇,我刘某心中已是感激不尽。”
“旦儿,大哥今生永远只心系你一人,今日是你我认识的第七天,但愿我们以后的日子能够永远像以前一样,齐齐顺利。”刘汉良说到此处,早已泣不成声,激动难当。
缓了会儿,见他从身旁拿出一个粉色花环,轻声说到,“旦儿,你问我那日花田梦里,我梦见了谁?我只想告诉你,是神灵让我梦见了一个宿世仙女,是她在梦里亲口告诉我,她叫花,秀,旦。”说罢凝视着对方的眼睛,长舒了口气,继续言道,“还有我在梦里为她轻轻戴上的海棠花环,可惜今日你金银翠钿满头,怕是用不上了!”
“大哥,为什么这场景我感觉很熟悉呢?”花秀旦哭到极致,淡然了下来,“翠钿满头又如何,烦请大哥为旦儿戴上这花环!”花秀旦边说边拔下些许金银头饰,继而双眼凝视着他,流露出期许的目光。
刘汉良收拾心绪,静静地为他最心爱的公主戴上这美丽的花环,这仿似梦里的场景又重现了,却比梦里更美。
“旦儿,其实我已经知那香囊定是你送的,对吗?”刘汉良悲伤中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一介贫儒,没有什么可送你的,惟有愚兄常年带在身边的家传玉佩一块,聊表相知之意。”眼里满是柔和的光。
“大哥,旦儿知道,这玉佩既是你的家传心爱之物,一定很贵重,但大哥既然决定将之送与旦儿,其间必有深情厚意,旦儿收下了!”花秀旦感慨悲泣。
正话别着,春兰缓缓走进亭来,“公主,时候不早了,我们该继续出发了!”
“春哥儿,你就让...公主与我们家少爷再多聊会儿,怎的这样铁石心肠!”背心泣泪之余,埋怨道。
春兰正欲辩解,刘汉良提手示意算了,“别多说了,送你家公主上路吧!”
几番依依不舍,四人两队,在这宽阔的山野大道上,缓缓分别,真是肝肠寸断,心不由己,似乎连天空都渐渐灰暗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