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这几日,林岳镇先是遭逢十年不遇的禁城之变,全城戒严不说,还真刀真枪地抓了一大批的人,其中又以城卫为主,致使另一批与之相关的胥吏人人自危,告爷爷告奶奶地,终于知道了一些被透露出来的真相,一个个在送礼送礼复送礼之后,在得知郡守林大人对此事没有继续追查的想法之后,才终于将那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了放。
不但久违地一个个回家吃了顿好的不说,这几日还都老老实实,职责所在,兢兢业业,不但不乱伸手,还将一些陈年的芝麻绿豆事翻出来,挑挑拣拣,该如何就如何,没有偏袒任何一方的意思,让整个林岳镇上下那是个个恨不得大喊苍天在上,青天开眼了。
故而在之前的糟心之后,便是一件件让人津津乐道的顺心事,仿佛前几日那些遭了的罪,如今看来便都不是个事了。
林岳镇最近发生的大事,也就这么几件了,但小事却不少,例如住在城北的某位富家公子,在城禁结束的第一天,便邀了几位好友一起去喝花酒,结果醉死在了那花魁床上,而那花魁正巧有个牡丹的雅名,正应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不过风流是真风流,却是后来那富家公子的老爹,花钱将那花魁给买了下来,并扬言要问尚未娶妻的儿子办一场,至于对方是否清白人家,全然是不顾了,也不知是因为丧子之痛太过悲切,以致于失了心疯。
总之之后再无人见过那位雅名牡丹,一手丹青更是画比人艳的花魁出现。
而第二件小事,则是城中老字号药房来了一位据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因为前些日子,那群边军在城中蛮横搜查,伤了不少人,其中一位更是因为拖延病情,虽然服了药物,却依旧面色发青,被抬到药房时,出气多进气少,剩下那孤儿寡母在药房前嚎啕大哭,差点就要一家共赴黄泉。
本来为了声誉,这种几乎没救,且就算救活,也注定还不上药钱的平民,死便死了,那孤儿寡母少了顶梁柱,最多是从城内搬出城外居住,变卖城中房产之后,绝不至于饿死,故而别说掌柜,药师,学徒,就连几个负责扫堂的,都已经看不下去,开始赶人。
却在这时被一位从药房后院中跑出的郎中救下,当时他只是从怀中掏出了许多瓶瓶罐罐,倒出一些粉末,混合在一起让那分明已是死人的男子服下,又倒了一些粉末在伤口之上,便让人将其抬到了一旁。
看似就想草草打发掉的那种敷衍,果不其然,那悍妇不依不饶,抓住那位好心大夫便是一顿哭嚎,难听的话更是没重复的,说得在场看热闹的,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结果不等她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全套招数,刚开始在一群人的阻拦下,依旧没能挡住她不知从何处掏出的一截麻绳,就要悬梁在药房门口时,那明明已经咽气的男子,却缓缓地站起了身。
这让所有看热闹的,全吓了一跳不说,还嚷嚷着诈尸之类的言语,就连那悍妇都一脸见鬼的神情,麻绳也不要了,老公也不要了,抱着孩子就往家里跑。
结果第二天,好事之人去往那悍妇家中,才确认了那男子真地活过来了,而不是什么诈尸,这才确信那位面生得紧的郎中,是真的神医。
只不过这神医不经常坐堂,很多时候都躲在那药房后院,深居简出,让许多想要看病之人,无功而返。
第三件事,则是关于城内三帮两派的那群英雄好汉,似乎召开了一个什么武林盟会,看样子是想要推举出一个真正的话事人。
这事其实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只不过自从上一任话事人离奇死亡之后,就再没人能服众,登上此位。
故而林岳城的三帮两派如今就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甚至还互相攻伐。
本来这次,也是无人看好的,甚至大多数边缘人还等着要看笑话,结果出人意料的是,这次聚会,还真决定出了一位新的话事人出来,年纪不大,资历却老,不仅轻易获得了三帮两派所有上位者的支持,就连底下也有不小的赞同之声,可谓是实至名归。
除了这三件小事之外,其他的,就真的是鸡毛蒜皮的事了,什么张三家丢了鸡,李四家少了一块腊肉,陈寡妇的肚兜又被人给偷了,刘麻子因为偷看人洗澡给人打了一顿,泥脚巷出了一位读书人,愧木街出了一个败家子等等等等。
总之市井巷弄,鸡犬相闻,大事小事,最终都化作了茶余饭后人们的谈资,日子便又复归了原样,就仿佛一切都未变过一般。
只不过这一日,当林府管家急冲冲跑向药房,且药房掌柜的二话不说,便带上了几位得意门生,前往林府,一切,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林府之中,林长青正站在房门之外,他眼中泛有血丝,眼圈更是乌青发黑,显然是几日来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房内,是一片死寂般的沉默,别说那号称妙手回春的掌柜一边把脉,一边抹汗,就连几位站在一旁的得意弟子都微微有些神色惶恐。
无他,本以为只是一场风寒或是小病,且以为能在林郡守这里混个脸熟的掌柜这回抛错了媚眼,揽下了一桩非常可能惹来杀身之祸的生意!
那林郡守平日是出了名的好说话,可今日,在他们进屋之前,对方却阴沉着脸,说看不出是什么病,就等着秋后问斩!
这话说出来,差点吓得一群众人腿脚发软,那在坊间有口皆碑声望极高的老掌柜,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在这之前,管家曾与他言语过,这几日,城中所有大夫,都来了一遍林府,其中最好的,也不过是看出了郡守妇人是心病,开了几味药,便出城采药去了。
出城采药?无非就是托病辞官一个道理罢了。
当时老掌柜还不当回事,笑言整个林岳镇,除了本家药房之外,其他的就只是一些名不副实的郎中,哪敢自称大夫?
结果这一搭手,他才自己把自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下巴上续着的美须,更是被他扯断了好多根!
可奈何,依旧没有半点头绪!
这到底是什么病?气血衰败不假,心率不齐也真,倒也不是真的快要断气入土那种重症,只不过脉象之乱,还是他从医数十载以来,第一次见到的!
这没有经验,该如何下药?对症?什么症?从外看来,对方不敢是体虚和偶尔流鼻血罢了,人的精神其实还挺健康的,并没有半点奄奄一息的模样,可越是这样,他越不敢乱来,毕竟死人好治,活人难医啊!
一个不小心,开药不对,就会让原本精神奕奕的人,变得萎靡不振,还不如那种一开始就萎靡不振的,可以下重药,再通过药理,慢慢调养,哪怕救不活,也不至于被人一眼看穿。
可现在,这这这……
他搭在郡守妇人手臂上的手收回,开始酝酿措辞,是先假意开几位补气的药吊着?然后自己也假装进山采药去?可自己这家业全都在城中,这一去,难道就什么也不要了?可若是实话实说,自己若是第一位进入林府的,那还好,或许还有一丝机会,自己可以向那位林郡守举荐一下别家药房,可听那管家所说,自己已经是最后一家了!看那林郡守的架势,根本就是医也得医,不医也得医啊!
他没有在郡守夫人面前露出丝毫便秘之色,而是故作沉吟,突然间灵感一闪,直接拉过一位得意弟子。
“快,回去叫那新来的秦先生过来!就说这病,只有他才能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