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从天而降的剑以及缠绕在剑尾的破布条,一袭红衣的男子披散着黝黑头发,在空中分出了八个身影,每个影子手上好像都拿着一把剑,又好像都是同一把剑。
倏尔,这八个身影包围在黑衣人的身畔,漆黑的夜空平地刮起了一阵猩红色的风暴。
行云流水八身剑。
“赤云!”魏凛稍显惊喜地喊了一声,猩红色的风暴戛然而止,八分身影全部回到了本体身上,魏凛与徐潇潇终于看清了赤云的动作。
俊秀的脸庞,紧闭的双目,赤云双手持剑抵在黑衣人的短刀上,那永远微笑的嘴角透着淡淡的忧愁,眉头也略微锁紧了些。他没有理会魏凛与徐潇潇,而是把剑往前压了一寸,问着面前的黑衣人:
“你是谁,居然能跟上我的速度。”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即便我说与你我的名字,也无济于事。”黑衣人有些无奈地耸肩,一刀震开了赤云的剑,冷冷回道:“我只是黑夜中的影子,无名无姓,不劳烦各位记住。我不是来杀人的,只是来送信的,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我就走了。”
黑衣人正欲起身,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看了一眼魏凛,重复了一遍:“德不配位,气不渡身,由于蚁穴蛀堤,危楼百尺。改之,勉之。有缘再见,告辞。”
“你觉得你能跑得掉?”
赤云略启薄唇,仔细地用破布缠好剑,双手将剑抱在胸前,有条不紊地继续说道:“此时此刻,此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话音刚落,一个蓝衣女子从林中的阴影处悄然出现,宽袖之中飞出一根长长的绸缎,直扑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冷冽一笑,一刀斩断那韧性十足的绸缎,又顺手捻住了藏匿在绸缎之后的银针。他沙哑地咳嗽了一声,用手指间的真气将那银针碾成了碎片,感叹了一句:“盈尺派的小手段。没想到这小小的雍州营,有这么多门派的高手在,这倒是我失敬了。”
“不过即便如此,我想要走,仅凭你们四个也是拦不住的。”
“说大话谁不会,不妨试试看。”
刚刚偷袭的蓝衣女子在草甸前现出了冷若冰霜的脸庞,她瞥了一眼赤云,又扫过徐潇潇与魏凛,最后凝视着黑衣人的身形,挑衅道:“我盈尺派的追踪暗杀之法天下无双,你刚刚那一捻虽然厉害,可终究不是正道。”
“丫头,你是被你们的掌门玄灵子老骗子忽悠了。”黑衣人提起盈尺派的掌门,言语之间竟然没有一丝尊敬之意,侃侃道:“《草木》记暗杀,《皆兵》习追踪。你们盈尺派只剩《草木》一册,要自夸暗杀天下第一兀自罢了。《皆兵》早已遗失与江湖,追踪之术,你们并非正道。”
“你这厮居然胆敢妄议我派掌门,莫非是太极眼教的恶贼。”蓝衣女子涨红了脸啐道:“不要走,吃本姑娘一针!”
黑衣人摇了摇头,指了指地上被露水沾湿了的书信,对着魏凛说道:“这个可别忘了,我可不想受头儿的命令再跑一趟。”
在等蓝衣女子的针到之前,黑衣人一抹披风,凭空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他所带有的气息像是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一般,彻彻底底地引遁无踪,无法被感知。
蓝衣女子拳缝中的三根银针自然是扎了个空,她有些愣神地看着那一块黑夜,似乎是不敢相信一个人能够如此彻底地抹掉自己的气息。
“赤云,你怎么回来了?”魏凛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封书信,,掸去了上面的水珠,一边递给徐潇潇,一边看着赤云问道:“你不是先行一步去北齐了吗?”
“萧侯传信给我,说是西商有变,让我先到雍州探查。你们怎么也在这,为何还不曾去北齐就职?”
魏凛把南溪村全村铁匠失踪的事开始到如今,简略地说了一遍,又一脸坏笑地看着赤云问道:“蓝衣女子是谁?莫非是你的……”
赤云当然看不到魏凛坏笑的表情,但也迅速地打断他:“她是来杀我的。”
“什么?”魏凛脑海中本已经描绘好的剑客佳人浪迹天涯的剧本,瞬间被赤云似笑非笑的言语撕成了两半:“既然她要来杀你,为什么刚刚还出手对付黑衣人?”
“她叫霁雪,是盈尺派的地弟子,领了命令来杀我的。可是她打不过我,没法回去交差,就只能一路跟着。我本来也不想让她一直在我后面,但她追踪能力一流我摆脱不了,便也只好作罢。”
魏凛愣神地看着面前这个瞎子,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难懂的语言。半晌,他才开口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解决掉她?”
“我不杀女人。”赤云依旧微笑着回道。
“可你不杀她,她就会杀了你。”
“她杀不了我。”
“你你你……你怎么就是个死脑筋呢?”魏凛又好气又好笑地瞥了一眼身着蓝衣,站在黑暗中的霁雪,继续说道:“可她又为什么要帮你呢?”
“她不是在帮我,而是怕我被别人杀了。”赤云颇有些无奈地耸肩:“既然我躲不掉,就随她去了罢。”
“嘿哟,你心可真大。”魏凛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赤云的肩膀:“还是小心为好。话说萧侯传信让你来这里探查,有什么发现没有?”
“倒也有些许的发现……你二人其实完全可以忽略这件事,说到底……这只是西商的事,交给我来办就好。”
魏凛刚想回答些什么,却被徐潇潇轻轻扯了扯袖口道:
“魏凛,这个信……你看一下。”
魏凛接过那信纸扫了一眼,立马死死地抓住两端认真地看了一遍。
“……赤云,看来我有管这件事的理由了了。”
……
楚山惊雷动,天京意难平。
欲觅婉春景,太极眼内寻。